尸体表面是被一层油腻的细丝缠绕,后背肤色带有淡淡的金黄色,上下颚错位,有一半的牙齿在上颚的侧后方。
橙子问我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脑子一下被他问醒了,人总是有那么一瞬间聪明绝顶,而这一瞬间又不会经常发生,就像黑夜里突然见到了闪电,照亮了大地上的一切。
而这只有一转眼的间隙,你能看清多少真实的东西就靠自己,我也就是突然间哪根筋搭对了弦,猜到了这具尸体是从哪来的了。
当我们都弯腰低头围在尸体旁时,我就在人圈内部“嚯”的一下子站起来,众人被我突然神经病似得蹿起来吓了一跳,“低调点啊,这么多人正聚精会神呢,被你整得像诈尸了一样。”
我不管他们如何瞪着我,只是指着他们的身后。
“靠!不会又有东西来开趴提了吧!”橙子刚说完,大家猛的一起跳起顺着我的指向,面向佛像。
我问二叔,对吗?
二叔没吭声,大林微笑着说:“你越来越进步了!”他拍着我肩膀,推开其他人走到佛像前面,“海哥,果然和你想的一样,应该不会错。”
“又来猜谜了,我脑子笨转不过来。”大牛老老实实的望着二叔,等着他来解答。
在我们的注视下,二叔弹掉身上的灰尘,缓步踱来踱去,衣服被火烧掉了一半,肉呼呼的腰肉都露出来,他路过我们跟前时,大家就开始笑。
二叔清了清嗓子,开头一句“这里是佛葬之地,大凶!”
我们都听明白了唯独橙子没听懂,又重复了一句“大胸?靠,难不成这里有妹子?”
“啪”的一下子,他被大明拍了个正着,“能不能严肃点,这里是尸体,有毛妹子!”
二叔也没管他俩,继续跟我们说这里的真实情况。
他认为这里只有一尊主佛才是真的佛像,其他小佛都是死尸化妆的。
主佛的原型应该是一个真人,看那身穿金戴银的架势就知道应该是古代的达官贵族,其他人都被剧毒瞬间毒死,然后尽量保存完好的尸身并置于冰库中,他们都属于殉葬品。
如果死者生前信佛,那么家族后人就会筑就一尊大佛并将其肉身置于其中。
二叔又说了一大堆历史来源以及民间传言出来,我没功夫听那些,我只知道眼前的大佛内有具尸体,如今可能烂的只剩下骨头了。
然而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这个断言,“二叔,这些个尸体是不是活的?”
“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泪冢在这里,所以他们才能保存好尸身不至于腐烂,可是刚才我们一把大火烧起来破坏了这里的空气成分,还真不知道眼前的玩意变没变质。”
二叔眼睛迷离,仰望着殿顶,大佛的头像有一部分是藏在最顶端的黑暗里的。
他是想找什么东西?还是要确认会不会诈尸?
队伍里那个叫老五的开口了,“这里的蜘蛛都能长这么大,那死尸不会也长成佛像那么大了吧。”
还有许多小佛像在浸在火光中,我们的影子在诸多佛身上欢乐的跳舞,忽明忽暗的脸上逐渐有了表情。
“我擦,这些小杂种要活了,你们看……”大明指着入口上方的小佛像。
它侧身坐在主佛延伸出来的手臂上,从我们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它的一只眼睛,“邪门了,刚才这里没有佛像的,它怎么就坐上去了呢?”
他越说越奇怪,我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入口上方的佛像。
“又动了,看到了吗?”大明吼起来,可是我们都没发觉它动过。
大明坚定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说他看到了佛在笑。
这时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永梦在这里,但我的意识里鬼摏并没有出现,它和永梦是不会共存的,所以排除掉永梦。
难道除了永梦还有别的魅在这里捣鬼?
“泪冢喽!除了那家伙还能是谁,你们真是活腻了,居然来找它!”鬼摏又出现在脑子里了,没有形状,只有烟雾缭绕,带到散尽后又是一片空白。
“你又出现了……”我攥着拳头,真想把它从我的脑子里揪出来爆打一顿,“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进入我的思维,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又能怎样?你真以为能说服我?除非你扇自己一巴掌,我就听你的。”
我静静心,不去管它,回想刚才它说的话,似乎泪冢并不是那么和善,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跑啊,你等什么呢?”橙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差点震破耳膜。
我被他反手拖着,磕磕绊绊,脑袋撞到墙壁好几次了,流了好多血。
大家都在跑,我爬起来跟上他们,血遮住了晶状体,前方都是血红的人。
二叔风骚的跑姿还是那么妖娆显眼,双手大开大合,左右剧烈的摇摆,腰肉也性感的上下跳舞。
他脑袋大幅度的后仰,几乎能和后面的人对眼,我一直不明白他这样跑是如何保证不撞到墙的。
“我没说错吧,它们都活了……”大明甩开膀子,把我们甩出十多米远,直奔着二叔就去了。
佛殿很大,有很多出口,为了保证不走散,我们以二叔为头跟着跑。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情况,因为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跟着瞎跑,我是正在想问题的时候就被橙子抓起来了。
后方的地面上是一些快速爬行的人类,我分得清它们就是那些小的佛像,满身涂金,没有着衣,四肢落地没有规律的爬行,数量有点多,大约有十七八个左右。
大明说的没错它们确实是活的,二叔说的也没错,这里的环境原本就保持着特殊的平衡,结果被我们一把火打破了,这才导致这些东西醒了。
在殿里跑了很久,每个人都在耳朵旁挂着身材细小的照明灯,这是一种直光,光线很强,于是漆黑的前方到处都是晃动的光线。
“咕咚咕咚!”接二连三的撞击声传来,又有人喊“撞死我了,这里有道木门,打不开啊!”
“使劲撞!”大林吆喝了一声。
于是,呼嗵呼嗵的撞门声响起,声音沉闷厚重,仿佛他们在撞一堵墙。
身后悉悉簌簌的爬行声音涌过来,将空气凝结到了冰点。
其他人的动作也放缓,“海哥,这下怎么办?”
“画符图!快准备!”二叔脱了外套就拿出毛笔,上次描「离」卦的时候笔端还留有一点墨汁,他将就着画了两张符咒,“墨太淡了,不一定管用!”
我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朝着墨盒吐了一口唾沫,“二叔,这下不淡了,重新画一张符。”
其他人异口同声惊呼了一句“哦!”,又一齐舒了口气,咂着嘴。
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在围观一只动物。
连二叔都愣住了,半天合不拢嘴,最后冒出一句:“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恶心。”
可是在这短暂的宁静过后,纷纷爆发出“呸呸呸”的声音,二叔大怒,“我擦,够了够了,用不了那么多,都给我住嘴……”
众人喜上眉梢,乐滋滋的看着三尺白布上龙飞凤舞的符咒。
他们双手互搭端着肩膀,一副爷的架势,肯定在想那符文三尺布上有老子的一分功德。
甚至有人交头接耳的开始探讨着符咒的书写好坏,我看这情形和参加画展差不多,大家都很放松,完全陶醉在其中。
佛葬之地阴气很盛,冰冷透骨,原以为这些符文可以镇住那些爬过来的尸体,可情形并不乐观。
大明的眼睛也真够犀利的,率先发现了问题:“海哥,我看还是抓紧撞门吧,那些小佛爷们开始长尸毛了。”
二叔也急得团团转,眼前的一切早就收在眼里,嘴里一直嘀咕着“果然顶不过去。”
二叔大手一拍,“大林,你点三根蜡烛,拜鬼香,其他人撞门,撞不开就得死在这了。”
“我擦!”大明叫了一声,捂着脸,“你把爷爷挠出火气来了!”
我扒开他的手,看到他脸上已经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嫩肉正从里向外翻卷着,血水汩汩流出,“大明,你可真牛,这伤口他妈的跟发酵完的啤酒似的,还冒泡哎!”
我被他一脚踢开,站稳后才发觉眼前多了一只佛爷,刚才弄不好就被它偷袭了,还好大明把我踹开,我对他竖着大拇指“够意思!”
佛香已经开始燃烧,后面也喊着号子撞门。烟雾缭绕,一时间那些佛爷还真的变老实了。
这些家伙是殉葬的人,生前怨气很重,死后一时又无处宣泄,被泪冢的力量束缚起来。
这种东西不好对付,没有强大的控制威慑能力,不足以消灭它们,只能躲。
大林燃香跪拜,用一小块红布铺在蜡烛周围,这是防止污秽的东西踏入禁地。
鬼魅一般是没有血液的,所以大多数对于红色处于恐惧中,也有例外的,譬如嗜血的鬼摏。
所以,当我看到一块一块的红布铺在地上时就预感到不妙,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我知道那个东西被红色吸引住了想要跳出来。
其实我心里明白鬼摏可以随时随地的控制我,只是我不愿承认而已,甚至有时候为了不让它出来我不得不做一些承诺,当然这些承诺都毫无意义,因为它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办到。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橙子看到我着实吓了一跳。
他捂着嘴,眼珠子足足有牛眼那么大,从他指缝里漏出话来,“不会是它又要出来吧?”
说话声音并不大,我忍着疼痛点头。
背上衣服湿透了,被风吹得有点冷,硬硬的结了点冰。
稍不留神,我的知觉和意识全部脱离肉体。
旁边人的说话变得含混不清,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世界变得模糊,唯独自己的身体清晰可见。
他就在我眼前,回头给了我一个微笑,自己的身体传达的微笑总是让人放心。
我也不在挣扎,随它愿吧!
佛爷们倾起前身,后肢一蹬,转眼就蹿起了三五个来,闪电一般的速度直直的刺向我的身体。
我在半空中看得清楚,心紧了一下,其他人都提醒我小心。
然而我眼睁睁的看到我的身体被刺穿,从前胸透过后背,佛爷一穿而过,利剑一样的锋利。
我看到其他人惊恐的尖叫起来,“海哥,海哥,你侄子出事了!”
鬼摏立在原地,无奈的看着我,两手一摊,“这真没办法!”
“我肉体如果死了,我灵魂就得飘一辈子,我做鬼不放过你,你这个白痴啊?快想办法!”我大声指责他。
其余佛爷纷纷效仿,金黄的身体穿梭来往空中,转眼间鬼摏就被团团围住,身体在四面八方的冲击下,如树叶般飘来飘去。
暴风骤雨的海面,一叶扁舟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这一刻被滔天巨浪抛入空中,下一秒又被吞入浪谷。
猎枪响了,一声两声,他们在试图救我。
可是这些蠢货,就不怕把我身体打烂了吗?你们是在帮倒忙你们知道吗?
我挥舞着双手在他们面前,猎枪喷出的钢珠铁砂呼啸着穿过我的灵魂,奔向远处一堆的佛爷。
“滚开!”二叔踢开那几个开枪的,“猪脑子啊,我侄子在里面呢,你开个毛枪?”
他拽住枪就摔到地上。
我拍着胸口,跟二叔说“你真是亲二叔!”虽然他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可我还是跟他们说了好多谢谢。
“鬼摏……”悠然浑厚的声音从大殿顶端传来,从远古的地狱之门传来,这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声音,它是死亡的使者却又是那么纯净。
漆黑的殿顶飘着白雾,我乱跳了几下竟然飘上去了,“哎呦喂,我竟然会飞?”
还没爽多久,只飞到一半,脚下一道黑影晃眼间就到了我眼前,鬼魅的速度永远是我意想不到的,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要想留着小命,就得下去!”
刚说完,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压在了我身上,迫使我极速下降,还没等我喊出“哎呦”,就扑通一下子脸朝下趴在了地上,摔得我脑子嗡嗡响。
鬼摏悬浮在空中凝望着漆黑一片的殿顶,两眼深邃,空荡荡的映不出任何事物,狩猎之前的宁静,是残忍猎杀的开场白。
空气有了变化,它们开始震荡,渐渐的有风在形成,雾气也从地上慢慢的升腾,水滴里有鬼摏冷峻严酷的身影。
殿宇的穹顶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在扩散在舒展,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从黑暗的殿顶中流出来很多黑色蛇形液体,沿着墙壁从四周缓缓流淌下来。
落到一定位置又停滞不前,这导致淤积起来的液体形成了球状,乌黑发亮,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是墙破了一个洞,幽暗悚然。
“你果然躲在这里!”鬼摏猛然挥手,从他身前拨开了什么。
“喂……事还没完呢,他们……”我躲在石柱后面,小声提醒鬼摏还有佛爷没解决呢。
而此时的佛爷们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疯狂的冲向鬼摏。
有一只落了单的佛爷被二叔和大林他们用符咒困住了,正准备用《大般涅槃经》超度。
对于这些纠缠不清的东西,鬼摏第一次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佛爷纷纷涌向鬼摏,伴随着特有的嘶鸣声,它们的嘴里含着东西总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迅捷无比,锋利异常的爪子扫向那只嗜杀成性的魅。
佛爷们还不知道魅之所以高高在上,对鬼可以颐指气使,最根本原因是由双方力量决定的。
更何况,它们现在所面对的是一只暗魅,是一只在千年的猎杀中存活下来的最原始的魅,积累了千年的力量不是佛爷可以想象的。
佛爷们的进攻速度快如闪电,鬼摏闪躲的每一个缝隙都布满了致命的尸爪,不给猎物留有一丝的活命机会。这是佛爷们的主旨,也恰恰是鬼摏的所愿。
我根本看不清鬼摏的动作,鬼魅一般的闪现,离危险虽然只有毫厘之差,但是他做的却是游刃有余,面不改色。
等到所有的佛爷气喘吁吁再也跟不上鬼摏的动作时,它们却猛然发现自己被笼罩在结界中,散发着邪气的鬼摏在结界的交点处看着这里的一切。
幽怨的嗓音充斥着整个空间,“我的指间留有千年的时光,想那万劫不复的凄凉,众魅可曾遗忘。如今,以我鬼摏之名,为汝等灭世而吟唱。”
到处都是低声的吟哦,我不知道大林他们能不能听到,反正我听得脑袋发胀,灵魂都变得扭曲起来,有一种力量在拉伸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把我撕成碎片。
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钻进耳朵里,即使堵住耳朵也没用。
“鬼摏,快帮我!”我捂着脑袋,一阵钻心的疼痛。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身前身后围了一圈人,十多双关切的眼睛注视着我。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我摸着自己,完好无损,其他人说话我也能听得清。
鬼摏已经回来了,我也恢复了常态,只是嘴里有一股子辛辣的酒味。
人群里有人跳出来说:“看看怎么样,我说用酒好用吧!这可是我家祖传的酿酒手段。”
我记得二叔叫他赵酒桶,现在知道他原名是赵爵。
据他自吹自擂的说,他们祖上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的赵国,那时候赵家算是个名门大户,专给赵国宫廷酿酒,这手艺一直传到现在。
当然没人会相信他那一套,不过这家伙给我灌的几口酒的确不错,虽然我不会品酒,除了辣以外品不出别的味道。
嘴里的酒味虽然辛辣,却有浓厚纯正的大麦味道,稍加回味略有醇香。
“味道怎么样啊,大侄子?”赵酒桶盯我就问。
“还不错,有点意思,嘿嘿”我晃着脑袋又回味了一下。
气氛似乎变得轻松起来了,有人开始说笑了,“佛爷呢?”我问。
橙子朝我身后努着嘴,我一下子就跳起来,“别紧张,我又没说就在你背后!”
“我擦,吓死人不偿命啊!”我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佛爷们静静的趴在地上,原本金黄的身躯变成干瘪褐色的碎块,没有一丝的活气。
全部栽倒在地,七零八落散在各个角落里。
这就是暗魅的吟唱所导致的?
想到那阵可怕的嗡嗡吟哦声,我就心烦意乱,如果鬼摏没有及时收手,我是不是也会和佛爷们一样变得尸骨不全,想来就后怕。
这里有只魅认识鬼摏,而且对他丝毫没有畏惧感,莫非又是一个与暗魅旗鼓相当的角色?
泪冢,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形态,它似乎知道一些鬼摏的过去,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按理说,他俩属于捕食者与被捕食关系,鬼摏见到它就会杀了它。可是事实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争斗。
二叔说泪冢是一只很特别的明魅,本身没有任何危险,只是它待过的地方会变得异常洁净,没有污染,它是驱邪避凶的吉物。
无论是谁都想得到它,可是它从来都不轻易挪动地方,除非它自己愿意。
鬼摏说我们找泪冢是活腻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海哥,接下来怎么办,往哪里走。”
二叔指着厚重巨大的木门,“把它打开。”
一帮人憋足了劲,“轰”的一声撞到门板上,并没有打开,“嘿!这玩意可比佛爷固执啊!”
我问橙子佛爷是怎么干掉的?他把我推到暗处小声反问我,“是不是你干的?”
“嗯,其他人知道吗?”
橙子压低声音说,只有二叔和大林可能知道真相,只不过我们这些人看不到暗魅。
佛爷跳起来要攻击我们时,只觉得突然眼前有光,再睁开眼时佛爷们就一个一个的从空中栽倒下来成了黑炭。
但是我知道,你肯定在那里。
“不是我,是那个家伙在那里!我刚才也飘在你们身边。”知道了真相后我也安心了,他们没发现我的秘密。
那边还是一阵子“嗨呦嗨呦”的喊声。
高耸入顶的木门纹丝不动,奇异的刻纹雕饰像云朵,由于潮湿的环境使得花纹颜色越发暗淡。
定睛看着木门,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幽香浸染,传来千年的味道,它像是两界之门,打开后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妖魔鬼怪全部跑出来?
“阴沉木!”二叔的鬼魂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过,我被吓得一哆嗦,习惯性的迅速出手,一拳闷了过去,二叔哼唧了一声,捂着脸就蹲下去。
“没事吧,二叔,你这冷不丁出来是会吓死人的!”
“嗯,下次绝不这么干了。”他捂着鼻子仰脸,“你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海哥,你怎么还挂彩了?好家伙,谁下这么重的手啊,鼻子都成驴打滚了!”大明又捅了两下二叔的鼻子,被二叔一顿大骂,他笑着跑开。
“你刚才说什么了,二叔,阴沉木是什么玩意。”
“它就是阴沉木!”我们面前的木门铁塔一般耸立,“这么大的木料作了门真是可惜,要是做成棺材据说能保证尸体完好不腐烂。”
橙子的眼珠子睁的很大,“二叔,我怎么觉得这门有点邪啊?到现在都打不开,不会是有什么古老的禁忌吧,一旦打开,跑出来个什么东西,我们可对付不了。”
“怕什么!”二叔反手抽了一下橙子后脑勺,“有雨缪呢!”
那道门很厚实,我看着它忽然萌生一种奇特的想法,它太高太大,根本看不全整体,阴冷的气息迎面吹来,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是一口竖立着的棺材。
想到这我自己都怕了,看着他们对木门毫无办法,我又忍不住好奇心也想试试。
不论有什么可怕的念头,一旦心里产生了要去印证的想法,而且几分钟就可以解开谜底的话,那么无论是谁都会去尝试。
我走过去,让他们停住。
在众人不解疑惑的表情下,我双手按在了木门上。
门中间的一道缝从殿顶开始往下裂开,口子越来越大,一团烟从门里面喷了出来,尘封了多年,殿顶堆积的灰尘全都落下来。
门开了,是被我拉开的,而不是推,这道门竟然是向外打开的。
“你真是神童啊!”大明在身后压着我脑袋,“这里面有什么?”
“神童神童!”一帮人跟着瞎喊。
门开的很慢,我们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门内。
“吱吱嘎嘎”的怪叫声响过,门停止转动。
里面一团黑,只有深重的呼吸声,呼哧呼哧一直没停。
“海哥,这声音和之前的大个儿蜘蛛很像。”大林跟二叔说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细想起来确实一样,看样子我又惹麻烦了。
二叔已经布置人四周撒网,让人沿着门框爬上去用网遮住整道门。
这网主要是为我们下山准备的,却用在了这里。
大林按着吩咐划亮了一根火柴,燃起一碗白酒摆在了门边位置。
大牛在对着酒碗扇风,浓烈的酒味挥发,没过多久,门内有了动静,扑愣扑愣的响。
“是什么?”我们都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听那嗡嗡声音,像只有翅膀的东西,这让我想起了一种会飞的虫子,还没等我在记忆里勾勒出来,门内的家伙已经飞出来了,带着一阵强风,呼啦一下子冲进了拦网里。
这家伙真是够大,是大一号的毛毛虫,身体成节状连接,浑身尽是紧实肌肉,薄而透明的翅膀穿过了网孔,勒住翅膀的根部,它嘴前的两只巨螯不断摆动,“嘶嘶”吐着小舌头探知外界。
“抓紧了……”大牛站在高处亮开嗓门一声吼。
其余站在高处的人一起往下跳,把网角死死的拽在手里。
那只巨大的虫子吐着唾液在网里翻滚挣扎,力量很大,连大牛这身板都被纸片般的丢来丢去。
他们一共十多个人,各自扯着网孔就勒在凸起的石尖上,虫子有两只锋利的前足,穿过网口就扎向人堆里,一时间鲜血淋漓,好几个人都挨了一下。
大明抄起猎枪顶在了虫子的身上,“砰”的一声响,虫子被打穿了一个洞,淡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腥臭味开始挥发。
我们一阵头晕开始呕吐。
大林扯了一段白绸堵住口鼻,不想虫子暴怒起来,冷不丁的腾空飞了起来,大林就被巨大的翅膀一下子拍到了墙上,赵酒桶和老五等人都被带到了大殿的顶部。
我目测了一下垂直高度,大约也是三十多米高,上空的光线不是很足,我们的照明设备比较落后,根本不清楚上边的清楚,就听到黑暗里传来叽叽哇哇的乱叫。
我担心他们的安全,脑子全乱了,大明拿着猎枪正对着殿顶也不知道该不该瞄着空洞洞的区域,橙子已经把大林从墙上抠下来,把他拖到有光亮的地方。
刚才他被拍个正着,我估计伤的不清,等橙子把他的脸掰过来时,满脸都是血,都是擦伤破皮,我摸着深深的口子用干净的纱布给他围起来,一会儿就完事了,一个活着的木乃伊也诞生了。
“其他的人怎么办他们都在上面呢?”大明看着二叔,他脸上的灯火闪烁不定。
气氛变得压抑,大林已经不能在到处乱跑了,橙子和大明专门负责照看他,其他人又生死未知。
这种情况下,二叔竟然吹起了口哨,悠哉悠哉的他在回廊里走来走去,口哨也一直不断。
吹得我们心烦意乱,大明呸了一口说他快疯了。
“二叔,别吹了,太闹腾了!还是想想怎么救他们下来吧!”我捂着耳朵嚎他。
那些讨厌的声音依然钻进了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我擦……我毙了他得了!”大明抓起猎枪就砸向二叔。
看到他的眼睛后,我吓傻了,怪不得他说要疯了,他整个大白脸都是通红通红,血色十足,目光变得散淡,瞳孔缩的很小很小。
“二叔,别吹口哨了,大明出事了,你快来看看。”
刚说完,大明扑通一下子倒下去了,我和橙子更加手足无措了,大林一个人就够我们忙活了,如今又添了个姚明这个大肥坨。
二叔慢悠悠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木无表情的继续他的口哨事业。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大殿里走着,像一个孤魂在游荡,冷冷的不近人情。
他好像在找什么?
“雨缪,我……我快崩溃了!”橙子扶着墙壁一屁股坐下去,脸色红的发紫,整个一块上好的猪肝。
他和大明的情形一样,这并不是凑巧,肯定是我们无意中冲撞了什么东西而惹上了麻烦。
思来想去,只有在口哨响起没多久的时候,大明他们才出现了异常,而目前只有我和二叔安然无恙。我眼前躺着三个人,有出气没入气的。
我平平安安的原因是因为有鬼摏在,而二叔还是个活生生的货那就和他的口哨有关了,他也就是突然间的开始玩这一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这些人全部躺下。
“二叔?”我看到他不在踱步而是背对我仰望洞顶。从他身上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仿佛转眼间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口哨声停了,二叔在远处沿着打磨过的石壁攀爬。动作很快,四肢协调的程度根本不像人类,仿佛就是天生的动物。
我喊了两声,二叔都没反应,直到我看不见他,他已经被高处的影子吞没了。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顶部传来撕打声音,动物特有的嚎叫声贯穿了山体。
大块大块的顶梁噼里啪啦就往下掉,砸在地上陷了一道道坑。
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扭打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心里起疑,不会是二叔爬上去找那只虫子拼命去了吧!
我踢开大明肥肥的身子,摸索着爬到二叔刚才站着得地方。
那里有点窄,可以脚踏两侧石壁爬到上面去。
望着上面黑洞洞的一片,还得躲着砸下来的横梁石块,我小心翼翼的学着壁虎样子双手分别压紧两侧的石壁,同时两腿向斜下蹬住,借力向上,一点一点往上面爬。
还没爬多久,一个黑色的东西迎头压了过来,我叫了一声就被它重重的压在了地上,基本上肋骨折了,钻心的剧烈疼痛。
我咬着牙把压在身上的东西挪开,手摸到的地方都是油滑,还有疤痕。
呼哧呼哧的东西就在我脖子后面喘气,腥臭味吹遍了全身。
它没有动弹只是呼吸,我从它的身下抽出腿来就往后爬,肋骨太疼导致我没几下就晕了。
我醒来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四面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蓬顶是一个很大的窟窿,二叔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一处水棺前,面露惊讶,橙子窝在地上正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二叔的位置最靠前,其余人都在后面似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在我眼前的所有人物都是静止不动,好像时间也停止了,只有那古怪的棺材在呼呼冒着白气。
它没有棺盖,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二叔……”我小声喊着他,可是声音无法传达出去,它被物质化了,就停在我的眼前结成了冰花,渐渐变得越来越大,我陷入了它的包围中,当把我彻底围拢后这些声音就在我的周围响起。
腿注了铅根本抬不起来,一步挪动不了,否则怎能不跑。
我已经看不到整个圆形大殿的情况,只能凭刚才的记忆去确定方向,我得捋捋思绪。
我是被一头大虫子压在了身下,那虫子不明原因的就砸我脑袋上了,二叔那时候在哪?我模模糊糊的听到一群人的惊叫,之后就看到大明跑过来扶我,然后就没了记忆。
回想了之前的情形,最奇怪的就是二叔,自从口哨声响起,他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否则他不会有勇气去对付一只会飞的虫子,还打的有来有回。
碎了,冰晶开始碎裂,纷纷落到地砖上,我看到另一个我站在我的对面,一根手指抵住那些冰花,不屑的转动着。
“这种小把戏就想困住我吗?”鬼摏回头看着那副棺材,“你是不是忘了原来的我。”
棺材处没有回音,空有白气翻腾,一些碎裂的冰花成片的打击棺木,铮铮有力的撞击使得棺里的水溢了出来。
“在不说话,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说了……”鬼摏眯着两眼,嘴里有东西在鼓动,一点点的要突出来,猛然间一颗利齿从唇下扎出来。
它的原貌倒是见过一次,现在我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它的折腾。
“你用的可是我的身体,拜托请你爱护一点!”
鬼摏瞥了我一眼就当我是不存在的一样,它一步步逼向了棺木,带着特有的深沉优雅,它踏过的地砖转眼就变成了黑炭,在它长长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又开始萌生。
我也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完全被冻结在这里了,我可是一个魂啊,魂都能被冻住还是头一回听说,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和我一样看的清眼前的一切。
整个圆形的殿堂里,装饰的奢侈豪华,金灿灿的图腾,还有一只巨大的金鹰展翅腾飞在穹顶,唯独那口棺材格外的碍眼。
空荡荡的殿堂里顿时有了回音,“存活了千年的鬼魅,嗜杀成性的猎手,如今踏入我地,却不忘血流成河,忽略了自身的重创。”
沙哑的声音像个年迈的老人,又像是机械齿轮绞动的声音,掷地有声,厚重纯正。
“我擦,又一个会说话的魅?鬼摏快给我抓过来!”我大喜过望,立在原地大喊大叫。
“鬼摏!”一声怒呵,“你竟然把自己卖给了卑鄙的人类。”
鬼摏只是笑笑,步子并没有停下,一路踩过的黑炭成了粉末,“你终于开口了!”
它已经来到棺木跟前,绕着它转圈,不断的抚摸棺木,“这个空棺材跟了你多久了,不想换个地方吗?”
鬼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别吃它,我肚子装不下!”我真怕他动真格的把棺材吃下去,到时候我就成了笑柄。
“竟然让人类听到我们的说话,鬼摏你到底想做了什么?”
棺材里的水“腾”的一下子弹起来,直飞到殿顶又满天的落下,有一些溅到我的脸上,有股咸咸的味道。
“泪冢?”我脱口而出。
“是在叫我吗?”棺材飞了起来,侧翻着迎面冲过来,棺里的水很多,它们都悬浮在空中围绕我转来转去,形成的水滴有了脸型。
那里是我的样子,千千万万的水滴在看着我,其实就是自己看自己,我在水滴里也只是个影像。
“竟然有人知道我是泪冢,真是幸会幸会!”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水滴都扫射到我脸上。
“够了够了,你这自来水没有水龙控制吗?快收功吧!”我硬挺着脸迎接那些咸水,“呸!呸!”。
那口棺材落在了我的脚下,一汪水并没有散去,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鬼摏在那边说话了,“踩它进棺,你就大吉大利了!”
我信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抬脚就迈进棺材了,虽然这并不吉利。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它说的话,我把它看成了同伴。
当它开口的那一刻,我全身一下子失去了束缚,一种油然而生的力量在心底迸发出来,像岩浆喷发,禁锢我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踏入棺材后,一阵冰凉从脚底传来,有种经历千里跋涉后,洗尽尘埃的感觉,很是舒服。
有荧光在水的表层跳跃出来,水位不断上涨,以棺材为形状,无形的水变成了方体,它们漫过我的脖子,胸腔内压明显变大,呼吸变得困难。
我掐着脖子要跳出水面换气,无论我怎么跳,始终是被水淹没的。
恐惧感开始在脑子里大面积的繁殖,我慌了神,猛力拍打着水墙。
鬼摏站在远处一直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对于我的呼救不闻不问。
我把肺里的气体都压了出去,再也没有供我使用的了,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开始变慢,器官开始缺氧,眼白已经布满了血液。
第一次感到了绝望,魅这种东西没有一个值得信任,我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你可不要随便骂我,要是想弄死你还用得着我吗?”一股水流迎面冲击着我的印堂,这一撞差点被贯穿了脑袋。
“我还能活吗?”心里一直再问,原本打算在这歇菜了,没想到泪冢却回答了我。
“你要是现在死了,我也就完蛋了,老实点忍一会儿对你没坏处。”泪冢的话多少还有点作用。
憋气的感觉很难受,长时间的憋着大脑很容易缺氧死忙。
正感觉已经到了极限时,淹没我的棺水瞬间炸开,新鲜的空气快速的充进我的鼻腔,肺都快充爆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又不解的看着脚下的棺材,里面的水体晃动,脚底下有一些樟脑球一样的小东西在跑来跑去,我一抬脚,又一下子冒出七八个来,颜色有黑有灰,深浅不一。
“这些是什么?”我跳出棺材却忽略了它本身的高度,被它刚好绊倒在外,“你可真高!”
“它们都是你那些朋友!好好看看吧,各种污秽的人都有!”
“那我是哪一个?”我一个个拨弄着它们,这些小球都是活的,像鱼一样到处乱跑。
“你不在里面,你就是现在虚无缥缈的状态。”泪冢答完就裹着棺材返回原位了。
鬼摏也不在那么阴森,反而要入足棺材中,没想到泪冢说了句“对于你,我也无能为力!”
鬼摏刚抬起的脚又收回去了,沉默着。
“暗魅「断生」,对你造成的创伤是短时期内无法愈合,即使是我也没办法。”泪冢没有继续说下去,共同陷入了沉默中。
“这只手以后不能在用了?”鬼摏端详着左手。
“暗魅的创伤,不可能完全治愈,然而你应该庆幸才对,你是第一只能从断生那里活命的鬼魅!”泪冢一说话,那些水流就会四处溢出。
鬼摏和断生在几百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两只凶残的暗魅一旦相遇定是以死相搏。
记得在找妖瞳的时候,我见过一次鬼摏的真面目,那时候就发现他的身上有处鳞骨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根据刚才的对话,那块凹陷的伤痕可能就是「断生」造成的。
没想到还有比鬼摏更强大的暗魅……
“那就算了,反正一只手也够用了!”鬼摏习惯性的把手背在身后。
“断生也受了伤,是吗?”泪冢的声音咯咯蹦蹦的打在红砖绿瓦上。
鬼摏消失了,他没有回答。
我也回到了我的身体里,重新支配自己的感觉很踏实。
眼前重新步入了一片漆黑,哪有什么金碧辉煌的殿堂,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明明是一片祥和,如今怎么变得截然相反了。
殿顶是一个大窟窿,我们这些人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身边是橙子和大明。
二叔用手电照着我们,互相确认一下安全,明亮笔直的光线让我有了短暂的致盲。
“大家都没事吧?”
“哎呦,摔死我了!”大明扛着我一条腿就站起来了,“雨缪,你可真沉啊!”
我勉强站起来笑笑,右腹一阵剧痛,我又立马倒下了。
“二叔,雨缪的肋骨断了!”橙子大喊,四周也不知道哪个人是二叔,反正看到一个黑影急匆匆的就跑过来。
“擦,你瞎摸啥?是我!”二叔“啪”的一下扇掉橙子的手。
“哦,是二叔啊,我说嘛,除了二叔没人能有这么销魂的脑型!”橙子退到一边去了。
手电光多了起来,都在往我身上照。
二叔是背对着他们而面向我的,音容笑貌真的和二叔很像,可是我确信眼前的人不是他,是另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人,他脸上有东西在蠕动,一个又一个突出的肉包,眼睛的向斜上拉伸。
“嘿嘿嘿!”眼前的人在笑?
“你笑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表情的变化。
“没有笑啊!”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嘴角向上勾起的太明显了,惨白的牙齿一点点露出来,里面有腥味,是血腥的味道。
“去你妈的!”我一脚踹到他面门上,他迎面倒地,“你不是魏忠海!快救我!”我挣扎着后退,忍着肋骨刺穿的痛,恐惧造成的影响比痛更加深入骨髓。
其他人就在我边上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他们的脸在手电光线里来来回回的晃动,时隐时暗。
人数比我预想中的要多了很多,不知道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一直后退,另一个人也和我一样的后退,“橙子?”
“我靠,快跑吧,还认熟呢啊?”橙子爬起来抓着我一只胳膊就拖行。
前面的人都站立不动,有几个个子矮小的冲过人墙就奔着我们来了,“快点啊,橙子!”我着急的催促着,就差手舞足蹈了。
忽然我的速度停下来了,由三五米每秒的速度变为零,我禁不住后仰一脑袋磕在石壁上。
“跟着我爬进来!”
我转头就看到橙子的大屁股堵在了一个洞口,洞很窄,只能跪着爬进去而且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转身。
在不知道洞的存在理由的情况下,我把橙子踹进洞里了,随后也钻进去了。
我是倒退着进去的,用几块石头堵着洞口,正忙活着,洞外一只干枯的爪子冷不丁伸了进来,树枝般粗细的爪子到处乱抓,那爪子有根倒刺,勾住我的肉就扯掉了一层皮。
我一疼,就来了火气,一手拿着石头就使劲的砸它,一遍又一遍的砸直到它血肉模糊不在动弹。同时又伸进来好几只爪子,这些都是那几个矮个子的人的,这根本没有人手的样子。
“我屁股兜里有把刀……”
我伸手向后,在橙子后兜里乱掏着,由于紧张,手拿刀变得很慌乱,被他兜外的边缘线头给缠住了,我一急就使劲一拽,“哗啦”一声响,他裤子被我刮了个大洞。
“哎呀我擦,疼,你扎到我啦!”橙子的杀猪声震天响。
洞外的那些爪子被吼声吓得停顿了一会儿,我利用这机会舞动这短刀砍了几条爪子,其他的都缩回去了,我赶紧用石头堵好洞口,完事后满头大汗,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们怎么办?其他人不知死活。”橙子闷声在洞里背对着我说话,因为洞太窄,根本不能转头。
“没办法了,继续往前爬吧,目前是回不去了。得快点找到个出口,再不出去就闷死了。”我一口一口的喘着气,二氧化碳的含量多了起来,洞里变得极其闷热。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他前爬,我倒退。洞的顶部太矮了,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一直低着头爬,没有目的不知凶险的走一步算一步。
洞里也没有光,完全跟着洞的走向去爬,遇到上行的时候,我就惨了,我是倒退着上去的,脸都用来支撑身体了,啃了一嘴泥。
“我爬不动了!”我大头朝下,双手发颤,满脸都是汗,混着泥土都是酸酸的味道。
“让你平时不锻炼!”橙子揪着我的裤腿就扯上去了。
我们终于到了一处平坦地势,方向已经辨别不清了,还是橙子兴奋的喊了一声,“有风!”这句话简直比世上其他的任何话语都好听。
凉爽的风吹进来,吹的我心花怒放。可是好景不长,风越来越大,都快把我吹回洞的深处了。
橙子顶着风爬了出去,我倒退着也出去了,由于倒退无法看清后方,一直等到橙子大喊“停!在退你就死翘翘了!”我才停下。
“我了个天!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双腿软了下去。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垂直高度估计不出来,看不清坑底,那里都是黑黑的影子。
我们刚爬出来的那个洞是天坑壁上的,洞口有一条木板凌空延伸到天坑的半径处,我们在木板上看着偌大的天坑周围,所在的位置是离天坑的边缘以下大约有七十米左右的地方。
除了我们的洞口以外在对面的峭壁上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洞,距离太远,恍惚间那里有影子蹿动。
“对面好像有人!”我和橙子慢悠悠的走到木板的半身处,由于重量的原因我担心它断掉,这要是坠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你回到洞口,我去前边看看。”
“那你小心点,就剩下你这么一个活的了……”橙子在风的伴随下回去了。
我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向木板尽头,体重使得木板前半段大角度的向下倾斜,脚下黑漆漆的天坑像张大了嘴的怪物。
那些黑暗的边缘就是它的内腔,我仿佛置身于它巨口里的一个小虫子,从天坑底部吹来的风不断摇晃着木板,吓得我寸步不动。
风力很强犹像是某种生物的呼吸吞吐,由于木板摇晃的越来越厉害我干脆俯下身子抱住了木板,整个身体也就斜着挂在了它的边缘。
“橙子?橙子?你在哪?”空荡荡的木板尽头只有松垮的土层冒起了一阵烟,没有任何人影,声音,橙子就在我眼前这么消失了。
这时我才回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就剩下你这么一个活的了……”
我抱着木板在半空里晃悠,风像是故意从我后背吹来的一样,衣服都被掀起来了。
脚下一滑,整个人仰了过去,一身冷汗,手就没松开过木板,牢牢的叩住。
这倒挂的姿势对于我来说真是难受极了,双脚勾住木板一端,到挂着向天坑石壁爬。
整个大坑就是一个圆,宁静的出奇,只有我一个人吭哧吭哧的从这个大圆的中心开始爬向圆的边缘。
对面的石壁洞前有了明显的声音,我听到了。
虽然转不了头回望,但是凭直觉知道,那洞里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唧唧喳喳的声音好像是触角互相打磨在一起,特有的“咝咝”声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抓紧时间爬回洞口,等我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后,才发现对面的石壁上爬满了成千上万的小蜘蛛,它们借着蛛丝的韧性,来回晃荡这轻盈的身体,看那架势是要全部跳过来弄死我。
有几只飘到空中后被风又吹回去了,有的蛛丝不结实,断了以后就掉进天坑下面的大黑洞里了。
我手无寸丁,挡不住这些家伙的攻势,总不能把断的肋骨掏出来砸它们吧。
我又想沿着洞爬回去,可是又不行,里面空间太窄,另一头也出不去,一旦进去了就活活的闷死在里面了。
风中摆动的蜘蛛一次一次的向我冲过来,飞过来一只我就把它吹了回去,它们真的很轻。
我知道目前已经很危险了。
听说有一种毒液侵蚀性很强,喷到人后,毒液就会透过皮肤毛孔渗入到肌体组织,类似于“肌肉溶解症”,细胞膜的完整性会被改变,细胞内容物(如蛋白、离子、酶)等物质会释放入血液中。
随即而来的是伴有威胁生命的代谢紊乱和急性肾功能不全等一系列并发症,肾功能衰竭和多脏器功能衰竭,一个字就是死。
这些蜘蛛喷出的脏东西都是绿色的粘稠液体,我转身要找东西挡一下,却有意外发现。
天坑的侧壁一直是黑的,如今变成了一条条的白冰,脑子转弯一想,哎呦,原来的黑色都是一层层小蜘蛛覆盖在上面的。
透明梦柯原本就是大雪山,这里的坑洞理应被白雪覆盖。
它们在冰壁上移动速度很慢,但是趋向却是我这边,这是要全包围我。
我总不能干坐着等死,除了跳下天坑,恐怕没别的路了。坑是一个漏斗状,我要是慢慢滑下去冲开蜘蛛群,可能还会闯出一条活路。时间紧迫,大批量的蜘蛛离我不出三四十米了,都能清晰的听到蛛腿点地的声音,黑压压的一片。我闭着眼心想,跳吧,反正活不长,根据橙子的话,估计其他人也都死在这里了。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过,身体极速的下滑,起初速度并不快,随着下落的垂直距离的增加,速度就变大了,这使得我的衣服成了破破烂烂的碎片,后背被参差不齐的壁面搁的一阵剧痛。
眼看着我就滑进了蜘蛛群里了,一大片的蜘蛛被我踩在脚下,肉感十足,顺带着被我打下去了一些。
借着它们的尸体我下落的速度明显降下来了,可这并不是好事,有些没有死透的蜘蛛反口就咬我,我可不想得什么肌肉溶解症,隔着厚厚的登山服左一拳右一拳,横扫它们。
滑行了不到一分钟,跌到了坑的底部,脚下一滑一滑的,都是蜘蛛的尸体,没死的也被我补上一脚。
我用衣服把自己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看看周围的情况,还没站稳脚,地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了,冰层突然碎裂,我和一堆蜘蛛的尸体一齐往下掉。
这回可是直接坠落,要是底下没有缓冲设施,我这双腿就得断。
在遇到突发危险的时候,人会出于本能会到处乱抓。
幸好我也是个正常人,这种本能恰巧救了我。
我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极速的下坠使我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就亮了起来,于是就狠命的继续乱抓。
入手的是许多根带刺的细枝条,手套都被扎漏了,满手的血。
不过,落势也减缓了,我跌跌撞撞的被这些枝条缠住了,手里死死的抓着它们。
我抓着枝干不动,也没力气。
这里一片雪白,距离地面还有个十多米高,如此一来我也就不怕了,又不是很高,只要有个辅助我就能安全下去。
手套基本没用了,手掌完全暴露出来了。
这时,手上感到了一股冰凉,像炎炎夏日里一盆凉水浇下来的感觉。
我不禁好奇,第一眼没看到有东西在触碰我,等仔细看时才发现一根白色的毛茸茸的细小触角从冰壁里探出来在轻触着我的手。
它对我还处于认知阶段,触角碰一下就立马缩回去,看我没反应就又探出来试探我。
白色触角的本体在冰壁的后面,也可以说是被冰封在墙壁里,冰壁上有一些极小的洞,触角就是从这些牙签大小的洞里伸出来。
至于它本来的面目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到厚实的冰壁里有一大团墨绿色的物质在动,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得想辙先下到底部才行,十多米的高度对我来说实在很高,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我一把。
左顾右盼的间歇,冰壁上已经冒出了很多绒毛,熙熙攘攘的延伸出来,看到它们我就浑身痒痒。
一只手在不知不觉间动弹不得,“我擦,这是要请我进到墙壁里跟老家伙喝茶啊!”我赶紧挣脱了那些触角,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好主意!”
我双手交互着抓着这些触角就使劲向下坠,反正它们都密密麻麻向下排列着。
这十多米高的冰壁愣是靠着这些白毛把我送下来了。
双脚站定后又不放心,轻轻的踏了几下,担心它又坍塌了,还好这次我踩了好几遍确认地面结实了。
我头上还有一堆的白绒飘来飘去,在冰壁上伸出来的触角像是被关在铁栅栏里,它们想要出来,又像是在抓东西吃。
顾不了那么多,我在偌大的圆形坑底四处走动,想要找个出口,时不时还的躲着从最顶层掉下来的蜘蛛,有的就摔死在我面前,八脚朝天,蜷缩在一起。
在我走向边缘的时候,头上传来一阵“卡啦卡啦”的声音,像是骨骼被咬碎了。
抬头看到惊人的一幕,一个黑乎乎的老鬼瞪着月亮那么大的眼睛在咀嚼着从上面掉下来蜘蛛。
它的嘴巴很大整张脸有一半是嵌在冰壁上的,满头满脸的长长的胡须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好似连毛发都要挣脱这只大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