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大迦叶话后的舍利弗和目犍连尊者,并不感到失望,反而称赞道:“长老能够在这方面树立法幢,也是非常难得,佛法是多方面的,各人可以依着自己的志趣实践自己的理想,我们为长老祝福!”
大迦叶最不喜欢住在竹林精舍或是祇园精舍过团体的生活,他甚至厌恶那里的和乐环境,他喜欢的是在露天静坐、冢间观尸、树下补衣。
他认为尸臭或骸骨,对于修无常、苦、空、无我、不净观等,才更合适。
大迦叶不怕狂风暴雨,不惧日晒夜露,他枯瘦的老年之身,总是住在深山丛林的树下,或是白骨遍野的墓间,对于他的头陀苦行,任何人劝说,他都不停止。
大迦叶的年龄终于渐渐的老了,可是他对头陀苦行的生活,是越过越认真。
有一次佛陀也不忍他以衰老之年,还要生活在日晒夜露、狂风暴雨之中,想劝他中止苦行。
那是佛陀法驾住在鹿母讲堂的时候,佛陀召见大迦叶,大迦叶穿著破衲衣,须发长得很长,蹒跚的走来,这里新皈依的比丘都不认识他就是大迦叶,看到他那仪容不整的形相,都投过来轻蔑的眼光,甚至有人向前想阻止他走近佛陀。
佛陀知道大家的心思,很远的就招呼道:“大迦叶!你来啦!我留了半座在这里,你赶快到这里来坐吧!”
诸比丘听佛陀这么一说,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位老比丘,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迦叶尊者。他向前顶礼佛陀后,退下几步说道:“佛陀!我是您末座的弟子,要坐在佛陀所设的座位实不敢当!”
这时,佛陀就向大众叙说大迦叶广大无边的威德,并且说他有如佛陀修道相等的历程,今生如不遇佛陀,他也可以觉悟,证得独觉罗汉。
由这个事实,可知佛陀如何重视大迦叶尊者,甚至待他如宾,显示他在教团中地位的重要。
佛陀告诉他,不要继续苦行,把粪扫衣脱去,改穿信众所供养的轻衣,静静的养老,不要过度疲劳。
虽然受到佛陀这么高的慰劳,但他并不肯改变他的头陀苦行,他向佛陀说道:“佛陀!头陀苦行在我并不以为苦,反而感到很快乐,我不为衣愁,不为食忧,没有人间的得失,我只感到清净解脱的自由。”
“当然,有人说我这样生活太着重自利,像舍利弗、目犍连、富楼那、迦旃延尊者等,他们负起代佛陀宣扬的任务,不惧阻难,不惜身命,推动着真理的*轮,使众生普沾法味,同获法乐。
我虽然没有那股为人为法的热情,但我不会忘记佛陀对我的恩德,就是为了报答佛陀的恩惠,我才更要过头陀的生活。
因为众生要能得救,全靠僧团的弘法,僧团中布教的弘法者,是人民的亲教法师,他必须自身要健全,才能担当弘法的工作,僧团本身如何才能健全呢?
当然只有从严肃的生活中培养自己的德行。
佛陀教法中的头陀行门,就是一种最严肃的生活方式,能习惯于这种生活,便能吃苦,便能忍耐,便能甘于淡泊,一心一德,为法为人!
佛陀!
我为了直接巩固僧团,间接的利益众生,我欢喜愿意不舍苦行,请佛陀原谅弟子的执着!”
佛陀听后,非常欢喜,看看大迦叶,又看看诸比丘,说道:“很好!诸比丘有没有听到长老大迦叶的话呢?将来佛陀正法的毁灭,不在天魔外道的破坏,而是在僧团的腐化与崩溃!大迦叶的话说得很对,要弘扬佛法,让真理之光永照着世间,则必先要巩固僧团,要巩固僧团,就必须过严肃的生活,我的正法,如大迦叶尊者,就能负责住持!”
“大迦叶!你好好去修道吧,我不勉强你,你可照你的意思去修行。要见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见我。”
佛陀与大迦叶,人虽二而心则一,师与弟子如两个容器盛着同样的水,一点不滞留而互相流动。
佛陀待尊者如宾,如亲友,但尊者从不忘以师礼对待佛陀,他们之间洋溢着师徒温暖的情谊。
我们一说到佛陀或罗汉,大家都会自然而然的想象他们如同枯木寒岩般的冷酷,对于人间,一点人情都没有,其实,并不是的,佛陀或罗汉,不执着世间五欲的爱染,高尚的情爱自然流露在其中。
这种情爱,佛教称之为慈悲。
慈悲的根苗,是被盛在智能的法船里,如同磁石般的引度众生,使他们朝夕能接触到崇高温暖的人格,改良自己的习气。
蓊郁葱茏的热带森林里,娑罗树的红花盛开着,尤其是在夏天,晚上皎洁的月亮从树梢间投射下银色的光辉,就在这空闲寂静的地方,大迦叶数十年如一日的修道,他那种崇高圣者的风范,彷佛还在。
岁月像石光电火般的迅速,佛陀应身化世的缘满,就在佛陀八十岁的那一年,传出了佛陀将要涅槃的消息。
在佛陀涅槃的这一年,先是目犍连为教殉难,然后是舍利弗回乡入灭,现在佛陀又将涅槃,在教团中到处都是愁云惨雾,为了正法流传,以及僧团的领导,佛陀早就注意继承的人选。
现在的教团中,年老的大迦叶尊者,和年轻的阿难陀尊者,被公认为继承佛陀最适当的人选。
尤其是大迦叶尊者,所谓灵山会上正法眼藏付嘱的拈花微笑,就是禅宗最初的典故。
佛陀在拘尸那迦罗城涅槃的时候,大迦叶正在北方的铎叉那耆国领着五百比丘教化度众,他得知消息后,非常的伤心,星夜领着比丘们来到拘尸那迦罗城,有的愁眉不展,有的伏地痛哭。
但在比丘中有一个是六群比丘之一的跋难陀,却很欢喜的说:“你们何必要这样伤心?佛陀涅槃后,我们才可以自由,他老人家在世的话,会拘束我们,会管理我们,他常常说我们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真啰苏,也真麻烦!现在他涅槃了,我们正可以轻松轻松呢!”
不等大迦叶的责罚,有一个比丘向前就要打跋难陀,大迦叶赶快阻止,并恳切的教示说:“现在佛陀进入涅槃,众人因失去了皈依而伤感,愚痴的你,怎么反而以此为乐?”
虽然是圣者的大迦叶,此刻也不由得心乱如麻,有时,他要像慈父教训不肖的儿孙,言辞沉痛的对他们说教。
可有时像严师对待弟子,其威德吓得人都不敢向他走近。
有时又想到法藏的结集,应召集些什么人参加,何人说经、何人持律,他都要考虑到,他要以长老的襟度,顾虑到大法的前途。
总之,大迦叶的心是沉重的。这时佛陀的金棺放在天冠寺里,诸弟子有的围绕着暗暗地哭泣,有的在上面灌注很多的香油,几次的举火荼毘,薪都不燃。七日后,大迦叶到时,金棺中佛陀的足伸出来,尊者不禁涕泪悲泣,合掌顶礼说道:“慈悲的佛陀!伟大的救主!您放心,我们会依照您的足步来行!”
大迦叶说后,佛陀的足收进金棺之中,正在弟子们嚎哭声中,佛陀就用三昧真火自焚荼毘了。
从此,大法流传的责任,就由大迦叶尊者承担起来!
佛陀灭度后的九十日,结集法藏的典礼开始。
起初,大迦叶为了选择结集的场所,费了一番苦心。
竹林精舍、祇园精舍,都过于宽大,而且这些地方还有很多没有离欲证果的比丘住着,最后他选定王舍城东南的大竹林中一个很大的石室,这个石室叫毕波罗延石窟。
在静寂的林中,宽大的石室里,正是尘外中的尘外。
五百阿罗汉的圣弟子,公推大迦叶、阿难陀、阿那律、优波离、富楼那尊者等为上首。
尤其是尊者大迦叶以首座的身分,在大众之前数说阿难陀的六罪,责怪他尚未证得最高的圣果等,每一罪都下一筹,甚威严有如佛陀,一向如天之骄子似的阿难陀,在大迦叶之前,也不敢反抗,只得认错。
大迦叶的伟大,由佛陀灭度,在那么多圣弟子中,他能统理大众,并没有把教团弄得四分五裂一事就可以知道。
在佛陀涅槃的时候,他的声望和权威,实在是如同盘石的重要。
当佛陀在世时,那英才焕发的舍利弗和目犍连二大弟子,在教团中内外活动,做着佛陀的股肱时,大迦叶是默默的修道,就是有一些活动,都是很有限的。
但到佛陀和二大弟子涅槃后,所谓水落石出,居然负责领导起教团来,由此可以看出他高深的修养,和宽大的度量。
尊者的作风是保守的,他没有像舍利弗和目犍连尊者那么有积极进取的精神,今日的佛教,退隐的、山林的、保守的、苦行的气氛很重,受大迦叶的影响很大,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不过,大迦叶虽不能使波澜化为平地,但无论什么难关,他都能坚忍着,安然的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