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修带我去了一个装修复古的店面,里面有单人的小包间,还有一架钢轨的钢琴。我忽然想起,自己怀墨格嘉的时候,我们跟墨楼青并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女孩子。但是他总是抱着我的大肚子,用耳朵去听孩子的声音。而后微微一笑抬起头对我说一定是个女孩子。我们商量着,若生出的是个女孩儿,一定要培养她的音乐细胞,让她学习最优美温婉的大提琴,那样的声音,仿佛森林中的摇篮曲,婉转动听不失优雅。而他不以为然,墨楼青喜欢钢琴,所以在我们共同的别墅中,三楼永远矗立着一家墨黑色的钢琴,孤孤单单,从没有人碰过。
仁修见我盯着钢琴看呆了眼,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发什么呆,忽然想弹琴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只是回忆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见他不做声,我问道:“我们的房间在哪儿?”
“刚才就跟你说过了啊。”他指了指前面,说。
我歉意的说:“对不起,刚才没听到。”
“没事儿,走吧,我好饿。”
仁修想要上前揽住我的肩膀,但是被我顺势一下向前走去,所以他在背后的手停顿在空气中不知如何是好。我假装没看见,径直坐上了座位。
弹奏钢琴的人上台,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留着齐肩长发。身材修长,双手白皙的搭在钢琴的黑白键上面。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淡倾!
我呼啦一下坐了起来,但是随后意识到这儿是包间,又慢慢慢悠悠的坐下。
仁修见我举动如此反常,越发好奇:“你今天怪怪的,怎么了?”
“碰上熟人了,没事,替我关上门吧。”我灰不溜秋的说,埋头准备吃饭。
仁修很赞同的关上了门,钢琴曲透过单独房间中的立体小音箱婉转悦耳的传出来。我一边吃一边听,回忆起曾经跟未安奇还有淡倾的点点滴滴。淡倾为了安奇,一天甚至可以打五份工作,有的是服务员有的是主唱有的是演奏乐曲。不管吉他、电吉他,还是钢琴、尤克里里。他都能游刃有余,像淡倾这样多才多艺的人真的很少见了。
正在思考之间忽然仁修的双眼愈来愈近,脸越来越大。他向我靠过来,身体倾斜,将我整个人压倒在了软绵绵的沙发座椅上。
仁修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惹我生气:“冉冉,我可以吻你吗?”
我轻微皱了皱眉,怎么办,自己完全没考虑过这一层。哪个男人是会完完全全听话任自己摆布,跟自己逛街吃饭看电影因为约会浪费上一整天再不套点儿好处的呢?未冉冉,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见我默不作声,嘴唇靠了过来,温润的呼吸扑撒在我的鼻梁上。缓缓地,就在下一秒即将吻上我的时候,我拒绝了他。我伸出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薄唇,让两个人之间多了一点距离。
他叹了口气,大概早就预料到。仁修做回自己的位子上面,不再说话。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放下刀叉,歉意的微笑。
“一时之间让我没有点儿准备,对不起啊。”我说。
“跟我约会……是不是感到很无聊?”他有些受伤,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我忙摇摇头说:“不是的,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两个人有些尴尬,我抿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条短信。
发件人:墨楼青
原来,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捧着手机站起身,对还在用餐的仁修说了句抱歉。我走去厕所,想要给他打电话,显示忙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摁下,发出一串疑问。可是还是没有人回我,走到走廊的时候,淡倾拦住了我的去路。
淡倾还是刚刚才的装扮,身穿黑色马甲外套,手中抱着自己的西服外套。
他问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仁修大夫?”
我啊了一声,才想起未安奇根本没告诉淡倾我跟墨楼青之间已经分手了。墨楼青突如其来不着边际的短信内容,大约是淡倾跟他通过电话告诉他我正在和仁修大夫一起共进晚餐。
“嗯……”我点点头。
淡倾皱了皱眉:“你跟墨楼青之间怎么了?”
我摆摆手,勉强牵起一抹微笑:“没什么啊!”
“真的没什么?”淡倾又问,歪着头看我,一只手撑着一边的墙面,死活不让我往前走。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想了很久,沉默片刻,才跟他口吐真言。
自己并不知道淡倾会有怎么样的想法,但是自己身边的朋友每次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会非常惊讶。没想到,当我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五官就像是平静的湖水,牵扯不上一点涟漪。
只见淡倾缓缓向我开口:“这件事,阿奇知道吗?”
“她知道。”我说。
“既然她没有告诉我,大概是不想告诉其他人吧。我会当做没听见,今晚没有碰到过你。”有点儿善解人意,又有点儿冷淡,他说完,收回扶再墙上的手掌。慢条斯理的侧身路过我,转而走去后台。
我虽然摸不透淡倾的性格,但是最清楚,他是拥有一颗理智头脑的人。
走回包间的时候,仁修已经吃完了。他结了账,眼中明亮清澈。他挥挥手让拉小提琴的人离去,转而看向我。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就那样凝视我。一语不发,似乎在等着我开口。
可我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疑惑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想知道一件事,”他顿了顿,很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同意跟我交往?”
我擦了擦嘴,眼睛垂下,为什么呢。自己也说不出来,是自己太自私了,只是想要忘却墨楼青,才选择跟他在一起。倘若这样回答出来,一定会遭到鄙夷,让仁修认为我是一个坏女人吧。
我踌躇一会儿,给他缓慢的填满红酒,露出自认为最真心诚意的微笑说道:“为什么呢,你并不是我中意的类型,也不是自己很向往的男人。但是,喜欢上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忽然发现,褪去白大褂的仁修比工作时候的他更加帅气,目光炯炯有神,即便是坐着整个人的也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迷人的气息。一旁烛光将他印照的很破朔迷离,半边脸被镀上一层金莹莹的光。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真的吗?”
“嗯。”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饭后,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一块有些感人肺腑的老套爱情悲剧,女主换上癌症,想要见男主最后一眼,却没有等来该来的人。流失了最美的爱情和凄凉的感情,将遗憾遗落在人间。
我在座位上毫无防备的流泪,心软,总是被这种电影牵起情绪。
仁修说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身上没带纸巾,抽出自己的针织衫袖口递给我,很嫌弃的说:“快擦擦,这么好看的女人,哭成这幅德行,真丢人啊。”
“没办法嘛,我就是泪点低啊。”
我气他不食人间烟火,他嫌我丢人现眼。两个人行走在大街上,仁修的忽然揽住我,两个人之间充斥着暧昧的气氛。他送我前去末班车,地铁旁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列车,我走进去找到座位坐下,他在外面冲我挥手,笑脸灿烂无比,令我内心更加惭愧。
列车开动,我慢慢低下头,打卡手机,手机平面是跟墨楼青的合影。我手指颤抖着删除了那张照片,应该试着放下了,未冉冉,试着谈一场让自己不会心塞心累的恋爱。
车窗外飞速而过的夜景,自己无心观赏,脑海中是仁修和墨楼青影子不断交叠、重叠、分开。
我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脸埋在手中。好累,假如现在给我一张床,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躺下,然后倒头就睡。管他天崩地裂,或是明日就是世界末日,都不能阻挡我现在需要休息的迫切心情。
勉勉强强支撑到小楼,萎靡不振的掏出钥匙,打开门。鞋子东倒西歪的拖在门口,拖着疲惫的身子,我躺倒床上。深深叹了口气,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我又从松软的被子中伸出头,仁修发了条短信过来:到家了吗^-^?:
“到了,谢谢关心。O(∩_∩)O~~”我回过去。
不出半分钟,他忽然又回来一条:不客气(^-^)V早点睡哦,晚安❤爱你❤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关机,不想再继续被外界打扰。闷头呼呼大睡,一睡就到了中午。打开手机,发现弹出好多个未接来电。
原先,跟他分开之后的自己,一度认为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自己,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会定期骚扰自己每天跟自己说早安晚安的人了。
没想到,在一次拥有这些温暖的关怀之后,反而慌张起来。从今天开始,假如可以让我忘却那跟他共度的五年时光,我义不容辞选择对仁修深藏自己内心的真正感情。
其实,未冉冉,你只是寂寞了而已,只是想要找个男人而已。没有了墨楼青,只要是谁都无所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