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归牙像是有所察觉东华来过离恨天一般，探了探自己的手腕，唇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水镜那头的东华身躯狠狠一怔。

他看得很清楚，归牙的唇形在说“东华”。她，是在喊他的名字。

她真的，有所觉察他的踪迹么？

后来，东华还是会每日都在水镜前看归牙的情况。虽然她体内有他的上古灵力在续命，可归牙的身体却还是一天比一天要差。

每日都会咳出血来，亦是每日都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孩子。归牙她，不想让孩子知道，她的死亡是为了换他的降生。

只是，东华同样看见归牙对孩子的态度异常冷淡。

明明是不许任何人接近她的孩子，不许任何人带走或者照顾她的孩子，明明归牙只是想要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可最终却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爱理不理。

仿佛，归牙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想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作为陪伴。

归牙只是在过她之前的生活，一直在想着东华，念着东华，而她的孩子也终于好奇自己的父君是谁。

东华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九州之中不是很安定，东华在去到其他界域时总是忘不了去寻找一番治愈妖界主君绝脉一病的法子，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似乎，绝脉已经是注定要被这个世界放弃的人了。不管东华怎么寻找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半点法子去解开归牙的绝脉，甚至是连为归牙续命的法子都再也找不到。

渐渐的，东华也开始焦躁起来。他不想归牙离开他，一点都不想！

可是，身为九重大帝的他居然没有丝毫方法去阻止这一切的到来。

时间一晃，又是四十载过，东华很清楚，归牙到现在只有十年的生命了。在哪过去的四十年间，归牙还是在日日盼着东华去见她一面，这已经成了她生存下去的执念。

所以，东华才不能去。

东华想，归牙想见他一面的执念会不会能支撑她撑得更久一些？这样，他是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去为她寻找治愈绝脉的法子？

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东华在说服自己，归牙不坚强但同样也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若是自己一直同归牙这么耗着一口气，她应该还是会坚持着一直等自己过去吧……

可是，再后来的事情却不是东华能够控制住的。

九重天界的司南仪大乱，已经有要颠覆天命轮的迹象，可单凭东华和九重天上神仙的力量已经遏制不住这司南仪的动向了。

或许是司南仪察觉到九重大帝身上的父神之力以及灵力大幅度减少，所以才会开始动乱。

毕竟，那司南仪就是整个天界的命相仪，而东华这么些年来的灵力确实是耗了太多去归牙和他的孩子身上。

东华没有办法将司南仪重新归于正位，却也不能将自己失去大半灵力的事情公诸于世。可，整个九重天上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

身为九重天界的帝君，若是连司南仪都没有办法归位，更是会被众人所怀疑。或许还会有些神仙将这件事情牵扯到归牙身上去。

除了离恨天中的几个小仙外，没有人知道归牙已经诞下了孩子。而即便是连离恨天中的小仙都不知道归牙诞下的究竟是谁人的孩子。

离恨天中的小仙只将归牙当成一个放荡不检点的妖界主君而已。

其余的，谁都不知道。东华也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将归牙带上九重天界他不后悔，将归牙囚禁去离恨天他也不后悔，即便是让归牙每日每日都想着自己怨恨自己最终放弃自己，东华亦是不会后悔。

东华很清楚，若是他想将归牙留在身边，这就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办呢，就当成是他的自私吧。东华不在乎。

只是，孩子这件事情却是不能被发现的，更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这大半身的灵力是为了归牙和她的孩子而消散的。

届时，不止是归牙，连他与归牙的孩子都难逃一劫。

东华一直记挂着归牙，也曾去到很多地方寻找隐世的高人，可都是无果。

似乎，那些隐世的高人都没有办法将司南仪重新归位。

于是东华开始计划自己那个有生命危险的计策。用流淌在他体内的父神之血来稳定错位的司南仪。

这确实是一个冒险的法子，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苍山之巅的暮婉神女出现在东华面前。

暮婉神女说，她愿意帮东华将司南仪重新归位。苍山之巅虽没有上古神族的美名，可苍山的灵力修为却丝毫不逊于上古神族，甚至是更有甚都不一定。

东华犹豫，他不愿意欠暮婉神女这个人情，因为东华知晓，他没有办法还清这份情。

可暮婉神女却坚持，暮婉神女说，即便是他不愿意她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其实暮婉神女什么都不求，只是希望能够站在自己一直仰慕的人身边，在适当的适合能够为那个人尽到一份力。

而那个人，就是九重天上的东华帝君了。

暮婉说，她一直都很仰慕东华。从一开始东华登顶九重之位时她便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不管东华在众仙家面前是一副怎样的不近人情又冷漠的样子，暮婉始终还是会为他感到隐隐的心疼。

暮婉会去想，谁喜欢自己变得冷冰冰的，谁喜欢自己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呢？东华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会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暮婉神女从一开始就很好奇东华这个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一点都不相信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能够成为九州六界的主宰大帝。

这个人，该是有多么的慈悲和怜悯才会承担起守护九州六界天下苍生的责任？

在这异常冷漠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呢？暮婉神女不禁好奇。只是，在此之前却从没有机会能上到九重天界来看一眼这异常吸引她的东华帝君。

先前苍山之巅来提出联姻，其实幕后的操手还是她。

虽然身为女子之身，可暮婉神女却是敢爱敢恨，不会因为礼数什么的便将自己的真心隐藏或者随之消散。

暮婉神女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她喜欢的是东华，仰慕的是东华，想见的是东华，此生唯一想要厮守的人也是东华而已。

所以，在听说司南仪出了问题之后暮婉神女便立即从苍山之巅赶来了。

她想着，或许自己的力量能帮上东华也不一定。

在来了之后，暮婉神女一直对离恨天十分好奇。听不少的神仙说，那里被困着一位妖界的主君。

暮婉大概也能猜到，那或许就是当初在仙妖大战时，束手就擒的妖界主君归牙。

暮婉从来都没有见过归牙，却为归牙当初为了保妖界而以自己的终生囚禁为代价的做法。

暮婉感叹过，那是真正的一界主君。

在上到九重天后，因为好奇那位归牙主君究竟是怎样的人，暮婉曾靠近过离恨天一段距离。

在周遭感受到了气息却是叫她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为何那位归牙主君会束手就擒，也是明白了为何东华要将这位主君困在这个不许任何仙人踏入的地方。

或许其他的仙人感觉不到，可暮婉是不一样的。她是苍山之巅的神女，而苍山，在正式成为一域之前曾遭受过很多族域的侵占。

暮婉也在多年的生活中变得对各个界域的气息越发的清晰。

虽然被隐藏得很好，可暮婉还是在离恨天周遭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一丝父神之气。

而在整个九重天上，除了东华，谁还会带有父神之气？

暮婉顿时就想明白了一切。她对东华的所有事情都知晓，只是在东华进入人间渡劫那一段时间的事情不明了。

现在看来，暮婉心中已经很清楚了。

虽然知晓了东华对这位妖界主君的感情不一般，但暮婉心中多的羡慕，而并没有任何的不悦或嫉妒之情。

暮婉开始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会让东华都不由得多看几眼，都会放在心中好好珍藏？

而暮婉，亦是越发的喜欢东华了。

所以，暮婉说，她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帮东华这个忙而已。

暮婉说，希望东华不要拒绝她。这就当作是她对一直敬仰的人付出的一点点小力罢了。

暮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是异常的真挚和美好。

东华说：“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了。”

这不是一个问句。为什么暮婉会这么坚决的想要帮他？除非是她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将司南仪重新归位……东华想不到其他理由。

暮婉面上的笑意很是端庄，她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亦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藏。

在站在东华面前的那一刻，在终于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的那一刻，暮婉心中已经被满足填得完完整整了。

其余的什么，她还有心思去多做思考么？

且，她不想对东华有任何隐瞒。

她喜欢这个人，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想为这个人付出，亦是没有什么不好启齿的。

暮婉开口：“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