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请客的地方安排在家乡驻京办事处的四合院内。这套房产位于二环边上的一条小巷深处。门口有院墙,院门两扇黑漆大门常年紧闭。门禁系统的可视电话,能够把拜访的人一览无余。门口不能停车,车辆只能停在巷口的停车场,来客只能步行进入。这处四合院相当隐蔽,在此居住多年的左邻右舍都无人知道这里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中央下令取缔各省市驻京办事处之后,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撤走了。名义上,这处房产处理给了一家企业,实际上还是政府的部门在使用。驻京办事处的机构撤销了,但接待的功能还存在。这里的厨师和服务员全部从四川招聘,只接待关系户,从不对外开放。
严瑾带着黄敏敏和司徒杰提前来到办事处。严瑾在门口按了对讲机,门禁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您好!请问你找谁?”
严瑾用四川话回答道:“我姓严,欧歌的朋友!”
“哦,欢迎光临,请进!”
严瑾一行轻车熟路地进到院内,院门在她们身后自动关闭了。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士迎了出来,客气地招呼道:“严律师,有时间没来咯!”
“周姐,你好!欧歌在不在?”
“在,听说就是等你哦!”
欧歌是这个办事处接待办的负责人,很年轻。看样貌比严瑾要小几岁。身材偏瘦,模样清秀。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见到严瑾,他亲热地招呼道:“严姐,来啦!”
“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还不是你说要来,要不早走了!昨天老家来了一伙子,差点把你哥喝断片。现在还是晕乎乎的!说嘛,要你哥啷个安排?”欧歌很老道地和严瑾聊着天。
严瑾笑道:“你是谁的哥啊?见到我们的美女,你也不打个招呼?是不是天天在花丛里晃,审美疲劳哦?”接待办聘请的服务员都是从省旅游学校毕业的,个顶个貌美如花。严瑾常常拿这个和欧歌开玩笑。
“哦,两位美女,你们好!”欧歌欠欠身子,用普通话和黄敏敏、司徒杰打了招呼。
严瑾说:“没什么过多要求。你就安排个包间,六个人,菜精致点,八凉八热,一人一盅汤就可以了。”
“酒呢?喝啥子酒?”
“就喝我们绵阳的酒,丰谷酒王吧!”
“严姐,依我说,你们不如喝丰谷酒厂专供我们驻京办的特供酒,口感还好些。”欧歌推荐道。
“行,就听你欧歌的。”
“哦,你还不是喊我哥了?!”
“你这个名字就是喜欢占人便宜!”
两人用家乡话打趣着。
严瑾让黄敏敏和司徒杰出去转转,熟悉下环境。
六点左右,陈登高的电话来了。他身穿便装,戴着一顶鸭舌帽,打的到了巷子口,严瑾把他领到院子里来。
严瑾开玩笑道:“陈哥,你这一身打扮,好像刚执行了任务一样,像个地下工作者,哪像个局长的样子啊!”
陈登高皱着眉头说:“也就是你了,换谁,你陈哥我能来吗?现在是啥形势,谁会为了一顿饭把头上的帽子给丢了?”
严瑾也不敢开玩笑了:“陈哥,你放心,这个地方保险得很!不安全的地方,我也不会叫你们来不是?”
陈登高的电话响了,是张恒的。陈登高挂了电话,说:“赶紧的,去巷子口,把张所长接来。”
接了张恒。王洪亮还没消息。陈登高打了电话,说是还在二环国贸桥上堵着,动不了。陈登高嘀咕道:“这个洪亮,死脑筋!明知道今天长安街有外事活动要封路,还从这里走,绕一下劲松桥不就来了!”
张恒笑道:“这臭小子还挺讲究,我说到我办公室换我的衣服凑合一下,一起打车来,人家嫌我衣服不合身,非要回家换了衣服再来!穷讲究!”
严瑾开玩笑说:“人家王所长长得帅嘛!”
“蟋蟀!再帅也顶不住地球的转动吧?你看人家小黄、司徒,这脸上的表面张力你张恒能比得了?”
严瑾打趣道:“陈哥,你讲话总是充满了哲理,还让不让我们和你聊天了?”
王洪亮的电话来了,陈登高赶紧让严瑾出门迎接。
王洪亮进到包间,陈登高就挖苦道:“怎么?没去参加人民大会堂的国宴啊?散会就跟你说了,今天长安街封路,有国事活动,你还非得走国贸桥啊?”
“领导,你只说封路,没说几点封路啊!”王洪亮有点觉得委屈。
“我去!就你这智商,谁把你提拔当了个所长的!”陈登高调侃道。
王洪亮腆着脸笑道:“不是你提名的吗?你还讹了我两条软中华哩!”
张恒笑道:“哥几个别贫了,入座吧!再贫,天都要亮了!”
大家依次入座。陈登高照例坐在主位上。严瑾坐在他的右手边,司徒坐在他的左手边,挨着司徒的是张恒,张恒另一边这是黄敏敏,黄敏敏和严瑾之间是王洪亮。
严瑾一声吩咐,凉菜就上来了。
先是夫妻肺片、干拌鹿肉、风味金钱肉、手撕山野鸡四个荤菜。张恒见每碟菜里都有辣椒,就嘬着牙花说:“严大律师,你是要把你张哥往死里整啊!我这几天,为了执行陈大局长的指示精神,每天熬夜执行任务,上火牙疼好几天了,哪敢吃辣哟!”
陈登高用手指指头顶,纠正道:“别胡说啊!不是我要你干的,是上面的指示!”又说, “你啥时候变矫情了?一个牙疼就把你整趴下了?”
张恒道:“唉,也就是你老同学面子大,要不谁敢这个时节出来喝酒吃饭呀!来都来了,那就别管了!”
黄敏敏打开了一瓶酒,给每人面前的玻璃杯满上了酒。
陈登高见酒的标签和瓶子不熟悉,问严瑾道:“什么酒?没见过啊!”
“这是我们老家最好的酒,专供北京办事处的!据说,四川籍的军委领导喝过都点赞哩!”严瑾解释道。
陈登高笑道:“既然是军委领导都说好的酒,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来,兄弟姐妹们,喝起!”
喝了一口酒,严瑾对张恒和王洪亮说:“你们身边的两个小美女,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90后哦!她们两个的酒量比我强多了,两个哥要把身边的小妹照顾好哦!”
陈登高在三个男人之中酒量是最大的,张恒次之,王洪亮最差。喝完第一瓶,王洪亮的脸色绯红,说话的声音开始高亢起来。
陈登高笑道:“洪亮,美女还没开始敬酒呢,你就扮上关公了?”
王洪亮眯缝着眼睛回答道:“我酒量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恒道:“既然能说自己酒量不行,就说明这家伙还有量!明白着哩!”
陈登高给严瑾使了一个眼色。严瑾端着酒杯站起身,又把王洪亮面前的酒杯端起来,把王洪亮酒杯里的酒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些。严瑾的杯子就是满杯,而王洪亮的酒杯就只有三分之一杯了。严瑾说:“王哥,为了感谢王哥多年来对小妹的关照,我给您敬个酒,我满杯,您随意。,”
对面的张恒不干了:“严瑾,你不能厚此薄彼呀!和我喝,都是满杯,怎么对王哥就这么照顾!不行不行,满上!”拎着酒瓶就要给王洪亮倒满。
王洪亮赶紧用手盖住,躲闪着不让张恒倒酒。
陈登高道:“张恒,要不你买个码,参与一下嘛!”
张恒回到座位上,说:“你这当领导的怎么这么偏心!他是你同学,我未必就不是同学啊?”
王洪亮故意气他:“我们同学了两回,你只一回,肯定不一样嘛!”王洪亮参加工作后,与陈登高一起在党校函授大专班同过学。
严瑾端着酒杯责怪道:“我在敬酒,你们三个当哥的居然叙旧。小妹我的手臂都端酒端酸了!”
严瑾见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小妹祝您官运亨通、财源广进、多福多寿、鸿运高照!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把酒全部倒进嘴里。她把酒杯翻转过来,亮底给大家看。
陈登高带头鼓掌:“好!耿直!”
黄敏敏接着站起来,先给陈登高敬酒,再给张恒敬酒。王洪亮起哄道:“喝个交杯酒嘛!”
张恒扭扭捏捏地站起来,阻止王洪亮说:“起什么哄啊?昨晚出任务,没有休息好。我今天状态不行!”他的手不经意地抖了几下,把杯中的酒洒了几滴出来。
陈登高指着张恒说:“张恒,别耍花样啊!人家小美女都要跟你喝交杯酒了!你还不端正态度!”
黄敏敏红着脸,伸出胳膊,大方地挽住张恒的胳膊,说:“张哥,小妹敬你!”
轮到敬王洪亮,王洪亮装作想吐的架势,往洗手间跑。陈登高笑道:“关键时候又掉链子!来吧,小黄,我替他喝了!”
随后,司徒杰也给陈登高和张恒敬了酒。
大家喝的正嗨。欧歌推门进来,端着一杯啤酒,和大家招呼道:“各位领导,各位美女,欢迎光临我办事处。招待不周,还望海涵。严姐,小弟能不能沾你的光,给各位领导敬个酒?”
严瑾假意责怪道:“一看你就是心不诚!端杯啤酒敬啥子酒嘛!”
欧歌摸着自己的肚子,皱眉说道:“真不好意思,昨天整多了,还没缓过劲来!能不能原谅弟娃嘛?”
“欧歌,平时你挺能吹的,把这个喝倒,把那个喝跑,怎么现在拉稀摆带了?”严瑾故意激他。
欧歌很不情愿地放下啤酒杯,说:“来嘛!就是酒嘛,又不是敌敌畏!我一起敬大家吧?”
严瑾不干:“欧歌心诚一点嘛!你还是不是我弟娃了?姐难得请来的贵客,你还不挨倒敬?来,先敬我陈哥!”
欧歌只得依了严瑾,给在座的每一位都敬了一杯酒。临走时,一个劲拱手致意道:“领导们吃好喝好,有啥子照顾不周的,留下你们的宝贵意见,我们一定整改!”
严瑾跟随在欧歌后面,小声说:“给我再安排个机麻房。”
宴会结束。严瑾说:“老规矩,四圈麻将。”
“北京打法,还是你们的川麻呀?”陈登高问。
“血战到底嘛!全国人民都在打!北京打法太麻烦,不如川麻爽快!”严瑾说。
“张恒、洪亮,怎么样?晚上不值班就打几圈,放松放松?”陈登高征求他们两人的意见。
王洪亮摇摇晃晃站起来,挥挥手说:“领导的指示,我是坚决照办!不就是川麻嘛?谁怕谁?”
张恒有点犹豫。挽着他手臂的黄敏敏催促道:“玩一会嘛!张哥要是走了,那就三缺一了!”
陈登高笑道:“少数服从多数!你张恒就不要矫情了!最多十二点!一分钟都不准超过!”
严瑾喝彩道:“陈哥太给力!我给你点赞!”说着,挽着陈登高的手臂,率先出门。
大家鱼贯进到麻将室。
陈登高环视麻将室。只见墙面为了隔音,全部是软包装窗户也拉着厚重的金丝绒窗帘。麻将桌顶上是一个方形的灯罩,不仅有照明功能,还具有换气的功能。麻将四方摆着四张硬木圈椅,上面是金色的坐垫和靠垫。对角线摆放着高脚双层茶几。几面上已经安放好了茶杯、湿巾、瓜子碟和一盘果拼。严瑾看了一圈,对黄敏敏说:“小敏,汉服务员换热一点的湿巾!”
陈登高率先坐在门对面的座位上,说:“不用选座位了,随便坐吧。”
严瑾就坐在陈登高的对面,她的左手是张恒,右手边是王洪亮。严瑾对黄敏敏和司徒杰说:“你们搬凳子坐在边上要把关啊?免得领导出错牌!”
王洪亮喊道:“出错就出错,愿赌服输嘛!”
严瑾已经提前让司徒杰在个人面前的钱匣里各放了一万元。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了鏖战。
别看王洪亮就有点多,可他的手气很好,连和了两把极品。收了钱,王洪亮立马就就从一沓钞票里随手抽出或三张或五张,递给坐在他身边的司徒杰。说:“妹子,吃红!拿去买化妆品去!”
张恒有点气恼,故意挤兑他:“会说话吗?赢了几盘就开始乱说了!人家司徒美女天生丽质,需要化妆品吗?买衣服还差不多!”
司徒杰不好意思拿钱。陈登高说:“司徒,你傻呀,你要不拿,回到家他就得全额上缴,钱不可能都在他口袋里过夜!”王洪亮有点怕老婆,全局干警大多知晓。单页没陈登高说的那么严重。
张恒也打趣道:“人家洪亮有信用卡,可以透支的!不过他办的是他老婆的副卡,一刷人家就知道!”
王洪亮笑道:“你们别笑话我,都不是一个熊样!五十步笑百步!哈,自摸,又是极品!”
晚上十点二十分,麻将桌上鏖战正酣。张恒接到所里值班民警的电话,说在宜家大酒店有人聚众赌博,所里人手不够,向张恒请示,是不是请休假的民警赶紧上岗增援。
东关派出所一把手最近在党校学习,张恒临时负责。
张恒让黄敏敏替自己打牌,赶紧出门去接电话。张恒问:“赌博的人估计有多少?”
“前方的小叶汇报说,不下五十!可能有凶器!”
“好,你赶紧通知大家,取消休假,全员上岗!我半个小时之内赶回所里!”
挂了电话,张恒转身进房。
陈登高问:“所里有事?”
张恒说:“就是,有个聚众赌博的案子,人比较多,所里人手不够。我得赶紧回所去!”
“李博文不在吗?”李博文是东关派出所的所长。
“他上党校学习去了!半年脱产哩!把这个烂摊子全TMD丢给我了!不好意思,我不能耽误了。麻将就让敏敏陪你们打!我得走了!”张恒急急忙忙要走。
大家站起身要出门送,被张恒制止。张恒对黄敏敏说:“敏敏,放心打,赢了是你的,输了算你张哥的!”
黄敏敏说:“你把你的钱拿走啊!我自己有钱!”
张恒说:“不用!”出门离开了。
王洪亮在他身后喊道:“你小子走了,我赢谁的钱啊?”
严瑾在后面喊道:“叫个滴滴打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