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竹轩。
竹涛阵阵,馥郁飘过。箬竹倚竹而立,秋波迷人,绿丝飘舞,那五根玉竹也随之而动:“箬竹在此恭候多时。”
绿袂后紫衣翩翩,冥悲透出的寒气也抵不过那颗冰冷的的心:“箬竹,锁梦幸而得见。”
箬竹回眸一笑,粉黛消逝,只见锁梦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她外表冷漠而内心的高贵与优雅:“你认识我?”又笑道:“是墨娘教你的吧?想她离经叛道,现在如何了?”
锁梦低头,望着那重叠的竹叶,伤心不安:“独孤不怪。”
箬竹依稀感觉的到锁梦的神色,那纤细的玉手伸了出来,一片竹叶躺在她的手上:“竹恋风兮飘飞谢,风无情兮命无缘,缘不尽兮愁肠断,肠断兮份依然。”
锁梦接过竹叶,知道箬竹在悲叹墨娘的执着,很是无奈。只见她一个转身,看着锁梦,笑容无奈:“是证非证,你又如何不是重蹈覆辙?”
锁梦冷笑:“情这东西不能占据全部的。”
“那恨呢?”箬竹反驳。
锁梦不语。
微风拂过,漂浮起来两人化蝶般的愁目,锁梦冷冷的说道:“我既然进了这虚蜃,自然是免不了要和你交手的。”
箬竹笑了,化蝶般的眸子出现在绿丝下,回头:“和我?看来墨娘是将她的绝学交给你了,不过,这世间仇恨太多,我不想连我的竹轩也被污染。”
锁梦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瞬间只觉箬竹十分做作,冷笑一声:“可魔教护法的身份允许你不仇杀么?”
听罢,箬竹威慑的目光直视锁梦,失望的语气:“肤浅的东西,真真浪费了你那颗冰冷的心。”
锁梦震慑,手中冥悲不停地抖动,似乎要为箬竹辩驳什么?箬竹见了这一幕,慢慢的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对冥悲说道:“你不必自责,我不怪你,也没怪你的主人,只是我不想伤害她,还有我的竹子。”
锁梦将冥悲放在了地上,与箬竹四目相对,慢慢的起身,读到了各自的身不由己,各自的宿命,锁梦连忙转头。
箬竹微笑:“你很像你娘,不过她多了几分善解人意,而你有的只是冷漠。”
一听到娘,锁梦激动不已抓着箬竹问怎么回事?箬竹摸了摸锁梦的头:“我见她时,她还没你大,不过,她很善良。”
尽管锁梦希冀这个空无的字,可并不抱有希望,或许是因为自己以前从没有过的东西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苦笑:“可能吗?这里的一切全是幻境,你也不过是虚无之身,如何见得我娘?”
箬竹依旧莞尔的笑容,似乎对面前的锁梦很是满意:“你不是疑惑我为什么救你吗?”
锁梦眼波灵动,看着箬竹。只听箬竹耐心的诉说:“幽冥斧被尘封后,我奉藏王之命物色人物让幽冥斧复活,正值陈桥驿变,我看到了那个将黄袍披上赵匡胤身上的赵普,于名与利,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于是将藏王的三分大志注入其脑,便有了今日的赵普。”
锁梦横眉冷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箬竹造成的,恨不得活吞了箬竹。
地上的冥悲散发阵阵白雾,是锁梦的杀气,箬竹也不生气,直视锁梦的眼睛,笑意:“不错,紫幽宫的灭亡确有我的罪过,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的,至于原因,我不想为我的所作所为有所掩饰,你怎么想就是怎么样的吧!”
清风掠过几片摇摇欲坠的竹叶,落在锁梦的面前,可以嗅到那丝清香,顿时让她平静了浮沉的心情,对箬竹也少了几分杀意,一种莫名的执着让她选择听下去。
箬竹笑了,那双眼睛眨动起来,呈现出蝴蝶扑翅的优美、蜻蜓点水的轻盈,再伴以盛夏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有的只是让人怜惜:“清晨,阳光透过竹林,是那般温暖,注入藏王的灵魂之时,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体力,昏倒在竹林中,醒来时,是你娘的百般照看。”
锁梦眼见着她变了脸色,竹子的翩浮让她叫了声箬竹。箬竹依旧勉强笑道:“可是不凑巧,恰遇你的大姨母紫姮,当时的我就如一只受伤的鸟,再也没有力气飞起来,于是,我被困了,在那娇艳的曼陀罗花中。”
说罢,望着锁梦:“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锁梦点头:“你救我是为了报我娘救你的恩?”
“恩?”箬竹摇头:“或许吧!毕竟你还不大。”想说什么又哽咽不语。
锁梦看出了她的焦灼:“箬竹,你在难为什么?”
冷色调灰白的云层,无可预料的遮住了那九天之外七色的彩虹,颤抖的落不下雨来。却是箬竹冷冷的自嘲:“在风中没落的尘埃,失散到地上,变成了永久的砂砾。”
锁梦挪动着脚步,踏在那软绵的竹叶上,静静地叫了声箬竹。沉默片刻,顿时,竹涛汹涌,遮天蔽日,嘴下渗出了鲜血。
魔箔外,看不清里面所发生的一切。
竹轩,若镜脸色煞白,紧皱眉头,白色、蓝色、绿色已完整的拼奏好。
箬竹虚弱的背影出现,若镜连忙前来扶起:“想不到姐姐已经幻化人形了。”
箬竹诧异的看着若镜,若镜将手触一下箬竹的嘴角,给她看自己看到鲜红的血:“我只是不想连我的竹轩也粘上杀戮。”
箬竹淡然却很无奈的感叹起来:“是吧!妖是妖,再善良的妖也还是妖,既然选择了人的温度,就得付出成人的代价。”
若镜依然面带忧色:“可姐姐,值得么?”箬竹抚摸若镜粉红色的发丝,坚定地告诉她足够了。若镜转身,不去看憔悴不堪却依旧笑着的箬竹,晶莹的泪滴落下来,是害怕,更是不舍。头顶上的苍穹,泛着灰蓝色的光,凄凄切切地照耀在转动着的魔箔上。
权的世界,只剩下三级阶梯就能坐上宝座了,墨娆却迟疑不决,抬头可见金光闪闪的皇位,唾手可夺的命运的新章,何去何从?她停下了:“我真的能坐上这个主宰万物的位置吗?”黄色的墙壁传来声响告诉她肯定的答案。四周的阴沉让她恐惧,那不被回忆的记忆像被浇了水的嫩芽,直扰墨娆的心房。苦笑、摇头:“可有如此简单?”权的声音四起,坦然而明了的告诉她自不简单。
墨娆色变:“那代价呢?”黄色的墙壁四射光芒,震慑人心的笑容,像是在讥讽人的无知:“有了权,会失去什么?正如你瑶梅庵之游。”
墨娆如梦初醒,破口骂道:“你这邪物,为何让我失去别人对我真正的情感?”
权墙很是平淡,语重心长的声音:“非也,权自然令人向往,父子为权,弑父杀子,兄弟为权,自相残杀,夫妻为权,自丧伦理,姊妹为权,勾心斗角。官场上因一个权尔虞我诈,生活中,因权不仁不义,这些皆是人的本性。能说你的权能让众人对你心悦诚服么?”
墨娆袖手一挥,摇头道:“那我岂不失去爱与被爱的资格?”
权墙的狞笑声传来:“你何曾拥有过爱与被爱呢?赵念娆,没有权时,你是个被压迫的可怜虫,有了权后,变成了压迫别人的宰相千金,试问,你何尝被人疼爱过,又疼爱过他人呢?”
墨娆一震,后退几步,眼泪如决堤之水,往事一幕幕呈现。那声音又起:“何为人道?何又为天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仁义礼智信可言?全不过是为了私欲而奋不顾身的可怜虫,然而,权会改变你的处境,左右皆无爱信,何必在乎失去与拥有呢?”
墨娆抱头蹲地,任泪水打湿她的黄袍:“不,不会的,我有母亲,有哥哥,他们是爱我的。”
“是吗?”权墙像是掌握了墨娆的一切,反驳道:“你娘自顾不暇,不否定她很爱你,可你现在的一切,不正是她造成的吗?何况你是如何回报她的?赵逸伦?在你成为郡主之后,你还见过你的哥哥吗?殊不知你的所作所为正是他最厌恶的呢?”
墨娆瘫倒在地,忆起往日的所作所为,罪不可恕,后悔不已,连忙阻止权墙:“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那声音咄咄逼人:“从啼哭的那一声起,便是惨绝人寰的人道,自私、贪欲无不为人的共性,历经着生与老、病与死,却仍不忘要来这人间走一遭,不就是为了享乐么?”
墨娆如同被电击一般立起身来,浮现的只有宿命两个字。权墙的声音嘲讽:“愚知的人呐!又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了,人间,没有宿命之言,只有愿与不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而在欲望下,人却愿意成为这样的刍狗。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