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份,胡雪岩都没有再去会见庞云增,只是让刘不才适时去庞府陪庞云增赌两把。而胡雪岩自己则亲自着手操办开元丝行的各项业务。他在湖州经营多年,人脉极广,加上他召集了漕帮的兄弟帮忙收丝,开元丝行这个今年新开的丝行,立马在湖州广大丝农中有了很高的知名度。
眼看临近秋天了,庞云增心里暗暗纳闷,胡雪岩要是再不找自己,今年的生丝的最后一波生意就过去了。胡雪岩难不成还想让我主动给他让些生意?这也太大意了吧,让多少生意,让哪个地区的生丝,以什么价格让,这些都得好好商量才行啊。
庞云增正盘算着呢,张管家突然喊道:“二爷,胡雪岩下帖子了,请您去胡府赏绿菊花。”
庞云增立马站了起来:“可算是来了,这胡雪岩真是个人物,明明是他求着我办事儿,到最后还让我着急廖火地等他,帖子上写的什么时候?”
“就是明天。”
……
第二天庞云增赶到了胡府,下轿之后看到胡府门前除了自己的轿子没有多余的马车随从,心里笑道,今天能赏到“绿菊花”的估计就是自己和胡雪岩两个人了。
胡府的家丁拜上帖子之后,胡雪岩不一会儿就赶出来迎接了。庞云增跟着胡雪岩进入胡府之后,客厅中央摆着一碰碧绿的菊花,确实十分妖娆。
庞云增本以为这绿菊花就是个幌子,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真的绿菊花,但是没想到胡府上竟然还真的有一盆这种稀奇的花。
庞云增下意识地摸着自己手上的祖母绿,问道:“胡老板,这一盆花得多少钱啊?”
胡雪岩笑道:“不值几个钱,庞老哥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带回去就是。”
庞云增楞了一下,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可没有觊觎这盆话的意思,他赶忙摆手说道:“君子成人之美,我可不能夺人所爱。”
两人就着菊花这个由头说了半天话,胡雪岩始终按捺着不提生丝的事情,庞云增坐不住了,找了个谈话的间歇直接问道:“胡老弟,这马上就要收秋丝了,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啊?”
胡雪岩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笑,这事儿只要自己掌握了主动,就好说了。他看着庞云增说道:“庞老哥,实不相瞒,今年的秋丝,我有个大的想法,还需要你帮忙。”
庞云增说道:“这事儿好说。胡老弟是个敞亮人,我也不藏着掖着。湖州今年的生丝,我可以让给你们开元丝行一些。”
胡雪岩摇了摇手说道:“这开丝行,哪有让生意这么个说法。咱俩交情好归交情好,这生意就不用谦让了。”
庞云增皱了皱眉头,心里十分不解,这胡雪岩如果不是想让自己让生意的话,讨好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他一边“唰唰”转着手上的祖母绿,一边问道:“那胡老弟要我帮什么忙呢?”
胡雪岩说道:“湖州生丝生意的状况,庞老哥肯定也了解。现如今我们华人自己生意不景气,反而是洋人在湖州的生意越来越大。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庞云增猛地按住手上的祖母绿,心里吓了一跳,这胡雪岩还真是想跟洋人碰一碰。他沉吟着说道:“胡老弟说的对,这些年咱们本土的丝行,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归根究底,就是洋人都是拉帮结伙过来的,一口气要的数量大。而且不经过上海丝行转手,洋人直接来湖州购丝,他们省下了不少差价。而且朝廷收的税也少,他们在湖州这边也有价格优势。”
胡雪岩说道:“庞老哥说的对。其实照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咱们本土丝行不团结,各家都有各家的定价。而且收丝的时候一点也不顾及丝农自己的感受,能把价格压多低就压多低。而洋人反而给的价格很公道。许多时候即便是我们和洋人给的价格一样,丝农也会把生丝卖给洋人。所以我就想着组织一个湖州丝业工会,把大家伙儿都叫起来,同一定价。只有这样,咱们才能跟洋人对抗。”
庞云增点了点头,说道:“胡老弟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其实我以前也这么想过,而且也操办过。但是各个丝行参与的并不积极,基本上没什么效果。”
“庞老哥,以前大家伙儿不积极,是因为他们有空子可钻。虽然咱们聚在一起定了价格,但是偏远地区的丝农他们并不一定知道。跑单帮的去收丝的时候,就会欺骗丝农,把压低的价格说成是行家。事实上只要你我两家联手,我们稳定的丝农就能站到湖州丝农的七成,我们两家统一价格之后,其他的散户想钻空子也没有办法。”
庞云增诧异道:“七成?胡老弟今年能收湖州三成的生丝?”庞云增心里是不相信的,毕竟自己祖孙三代都在经营生丝,到他这里每年也才能收上湖州四成的生丝。湖州这边除了他,还有徽州南浔的刘墉、张松贤和顾福昌这三个人经营,基本上这所谓的四象,就已经站了湖州生丝的八成,其他的两成才是散户和小丝行的生意。
胡雪岩说道:“实不相瞒,尹麻子顺生堂的丝以后都是我的。年初的时候庞老哥会老家出丧,可能还不知道。今年年初我的开元丝行收了十万担的生丝。今年的秋丝,我有把握收到三十万担。加上尹麻子的生丝,我手头足足有六十万担的生丝,三成都是少的。”
庞云增倒吸一口冷气:“胡老弟可真是厉害呀。我前几天还想着吩咐手底下的人给你让一些生意,幸亏没有说下去。”
胡雪岩说道:“庞老哥,你看我刚刚的提议如何?”
庞云增再次转动他手上的祖母绿,说道:“好,胡老弟既然有这个打算,我也不是小气人,我跟着你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