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刚一到湖州,刘荣昌就来就来诉苦了。
原来,刘荣昌虽然做丝绸生意很有一手,但毕竟就是个跑单帮的,现在冷不丁突然开办了一个大丝行,一口气吃进去十万担生丝,这让湖州其他的丝行看不过眼了。嫉妒自然就有麻烦,湖州的丝行在一个叫尹麻子的带领下,联起手来对付刘荣昌的丝行。
在开元丝行门口站了站,发现虽然是过了第一波春丝的收购旺季,但临近的几家丝行却依旧有不少丝农来卖丝,相比较而言开元丝行这边简直是门可罗雀。
胡雪岩坐进开元丝行里,问刘荣昌道:“这尹麻子是什么人物?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刘荣昌苦着脸说道:“这尹麻子是顺生堂丝行的掌柜。虽然顺生堂是个丝行,但实际上是洪帮在湖州的一个分支,以前一直被朝廷打压着。但最近长毛闹起来以后,朝廷对他们主要就是安抚,没有再打压,所以他们发展地很快。不过东家在官府里有人,所以这尹麻子也不敢公然跟咱过不去,但是他们有的是暗地里的手段。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勒令手下威胁湖州的丝农,不让丝农来我们开元卖丝。要是敢不听话,他们就上门骚扰,围殴打劫,甚至活埋暗杀都干得出来。丝农们都是老实人,跟这种江湖帮派没办法,所以咱这边即便是价格高一点,也没人敢来上门。”
胡雪岩暗自咂舌:“这也是我的不对,俗话说得好,‘出了乡门,先拜土地’,事先应该跟这些江湖势力打一声招呼的。只是我想不到丝行里竟然也有江湖人。”
刘荣昌说道:“现在也不迟。东家不是跟郁老大关系要好吗?这郁老大在湖州关系极广,江湖势力也都卖他的面子。你让他帮忙牵线和尹麻子碰个头就是。”
胡雪岩向来是一个善于结交的人,上到官宦绅士,下到江湖术士,无所不交。既然遇到了尹麻子,胡雪岩也不打算硬碰硬,先是熟悉了一下洪门的规矩,便去找郁威客当中间人。
郁威客听胡雪岩说明来意之后,皱了皱眉头,说道:“爷叔,其实你在湖州做丝行,最要紧还不是尹麻子,而是庞二爷。今年庞二爷回老家了,春丝的事情他不知道,要是他知道,牵头跟你作对的就是庞二爷而不是尹麻子了。”
胡雪岩沉吟良久,说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这庞云增老家是什么地方?”
“说起来爷叔跟庞二爷还很有缘分,他跟爷叔都是徽州人。”
胡雪岩一笑:“这样最好不过了,庞二爷这边一有消息,你就老通知我一声,我给他下帖子。”
其实胡雪岩这么大力气地做生丝生意,肯定有独占龙头的心思。他选择湖州下场,自然有把庞云增给挤下去的年头。但是经手操办了一次生丝生意之后,胡雪岩才真正认识到庞云增的厉害。刘荣昌算的上一个人物,但是这样的人放开手也不过就是十万担生丝,而上海庞云增的丝行里,动辄就是几百万。这让胡雪岩不得不佩服庞云增在丝绸生意上经营得稳固而切深厚。再加上各方都劝胡雪岩与庞云增交好,这更证明庞云增的人脉也十分要好。既然如此,能不做冤家就做朋友,胡雪岩才放下独领湖州丝绸生意的想法,想跟庞云增合作。
……
在郁威客的引领下,胡雪岩来到了顺生堂丝行。伙计一看郁威客,也没有通报就把胡雪岩和郁威客领到了后院。
走进香堂之后,顿时一股檀香传来,胡雪岩闻的一阵恻隐。心想这江湖中人难不成也有雅致的,这尹麻子或者长得并不如传言中那般难看?但是一见尹麻子之后,胡雪岩大摇其头,尹麻子果然是尹麻子,真有一脸的麻子。不过胡雪岩虽然心有意外,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站在郁威客身后。
尹麻子看到郁威客,颇为意外,本来在桌子上抽大烟的他放下烟管站了起来,笑着说道:“郁老哥怎么有空来小弟这里串门了?”
郁威客伸手介绍到:“我也不废话,这是开元丝行的胡掌柜。他在我们漕帮里本分很高,我得喊胡掌柜爷叔。你和胡爷叔有矛盾,我就带他过来跟你见见面。你俩直说就行,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说完郁威客直接大剌剌坐下,喊道:“给我倒杯茶!”
尹麻子听郁威客这么一说,眼睛一缩,他只晓得胡雪岩是浙江省藩司,更重要的是江南地区最出名的阜康钱庄的老板,他没想到胡雪岩竟然是漕帮里的爷叔。要是他只是个官商,那么他拿自己也没有办法,毕竟朝廷现在对洪门一力安抚,他不可能带官兵来为难自己。但要是他是漕帮里的爷叔的话,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了。
胡雪岩一拱手,说道:“在下胡雪岩。”
郁威客看到尹麻子不说话,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就不请我爷叔坐下?”
尹麻子看了郁威客一眼,这才招手:“原来是胡大人来访。尹某又是远迎,还望恕罪!”说着请胡雪岩坐下。
胡雪岩一摆手说道:“都是兄弟,就不要大人大人的喊了。你要是看得起我,喊我一声胡老哥就是。”
郁威客不满:“这我不是就低一辈了,这可不行。”
尹麻子笑了笑:“胡大人这是开玩笑,尹某一介平民,怎么敢胡乱称呼。”说着,尹麻子走到桌子前,摆弄茶杯。
胡雪岩本以为尹麻子是要给自己倒茶,却没想到尹麻子一口气倒了三杯茶。
桌子上的茶杯是紫砂的,打磨精致,一看就知道十分珍贵。茶壶里的泡着的是杭州西湖龙井,香味很浓。
到了三杯茶之后,尹麻子伸手,请胡雪岩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