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环入胡府之后,早晚跟着兰姑给老太太请安,吩咐下人浇花操作云云,胡府整个儿变得有了生气。
而巧云进入胡府之后依旧是默默无闻的,什么也不管。倒是经常去兰姑房间了,跟着兰姑一起学做女工。
十二月初的时候,兰姑突然就病了。翠环请了郎中来看病,但是病情也不见好转。巧云时常去陪着兰姑,跟兰姑说说话。知道巧云以前被人伢子卖到过青楼,兰姑还流了泪,说巧云是个苦命的人。
郎中让巧云休息着,不要操劳,下人们也都不让兰姑干活,把兰姑绣的大褂也放在了一边。只有巧云来的时候,巧云才会把下人打发开,悄悄把那大褂拿过来,让兰姑继续绣。
赶在年底之前,这大褂总算是绣好了。巧云喊着胡雪岩来穿着试一试,但是胡雪岩却忙于年底的关系走动,还有藩司的银钱缺漏,时长回不了家,回到家也是倒头大睡。
过年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饭,兰姑拖着病出来的时候,胡雪岩看到嘴唇发干,浑身瘦的皮包骨头的兰姑,才知道兰姑已经病得如此厉害。赶忙吩咐人再去找最好的郎中。
过年的节骨眼上,正是关系走动的时候。只要胡雪岩在家,不论是藩司的还是其它府县的官员总是络绎不绝,胡雪岩根本没时间去看兰姑。
过完年之后没不到一个月,兰姑就病逝了。临死的时候手里抓着给胡雪岩绣的大褂。巧云本来打算把这大褂给胡雪岩留下的,翠环却说不吉利,给一起下葬了。
办丧事的时候胡雪岩颇为踌躇,因为不知道该不高大操大办。因为他害怕要是操办得过于隆重,翠环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兰姑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兰姑一死,他十分伤心,不愿意让兰姑受委屈。翠环这个时候表现的极为大度,主动张罗兰姑的丧事。杭州的各大商户,各位官员都被告知这个消息,纷纷前来吊唁。
丧事过后,大家都知道,胡府里胡太太死了,掌权的是罗太太。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而上海开禁的消息也终于在二月份传了出来。凡是早听到消息的,当然没有一个人意外,他们也没有功夫意外,都在好好谋划如何利用这消息赚钱。凡是现在才听到消息的,全部都很意外,他们也只能意外,因为他们不知道不意外的话可以做些什么。
胡雪岩给刘荣昌休书一封之后,提前赶到了上海,与郭庆春会面。
见到胡雪岩,郭庆春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跟胡雪岩说道:“现如今洋人消息传得也不是很开,所以今年上海开禁生意不见得会很大。我这边只有四十万担的订单。”
胡雪岩闻言并没有责怪郭庆春,而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正常。咱们的订单少,其他丝行的订单也不会多。今年我能收上来的丝也多不了,订单有四十万已经不少了。今年咱们的任务也不是赚钱,而是要再上海码头把开元丝行的名头打出去。”
刘荣昌这边收购生丝的过程也十分顺利,他原本就是一个跑单帮的,胡雪岩放开钱庄让他大手笔地收丝,颇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由于他下手早,价格高,又有不少张罗着帮忙。开元丝行收到的生丝很快就超过了十万担。而胡雪岩有提前书信一封给郁威客让他帮忙张罗,再从其他丝行手里拿一些货物。四十万担很容易就凑齐了。
初战告捷,胡雪岩十分高兴,在上海这边专门设立了办事处,便不再多留。看胡雪岩见了自己一面就要走,郭庆春阻拦道:“东家,你好久没去松江魏府,是不是该过去拜访一下?”胡雪岩冷不丁这么一听,还以为郭庆春在提醒自己生意,于是皱着眉头开始思考。
其实郭庆春这里只不过是七姑娘求着让他帮忙。因为七姑娘已经好久没有见胡雪岩了,心里有些想念。今年七姑娘已经二十六了,别的姑娘到这岁数,早就抱了好几个孩子了。魏老太太也十分着急,但七姑娘就是不嫁。
胡雪岩想了想,现如今浙江战事迫在眉睫,漕帮粮食生意这边确实需要重视。打仗需要武器,但更需要粮草,而现在浙江南边很多地方都要被长毛占领,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于是他笑着向郭庆春致意:“郭兄不愧是出过国的,果然有大眼光,我这就去漕帮找尤大伟。”
郭庆春被胡雪岩这么一说,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纳闷到:“我就是想让你去见见七姑娘,你怎么还去了漕帮码头?再说这事儿有什么大眼光小眼光的,七姑娘对你那意思就是拉二胡的老瞎子也能看出来啊。”
胡雪岩这边找到尤大伟之后,尤大伟颇有些意外,以为胡雪岩又有什么事情找他。
胡雪岩还想着早些回去湖州收第二波春丝,便没有绕弯,直接说道:“老五,现在浙江战事颇多,不比往常,粮食生意马上就大有可为,你得抓紧收粮。”
尤大伟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只是现在因为兵荒马乱的,不仅田地少了,产出来的粮食少了,更重要的是交通极不便利。现在码头上收来的粮食越来越少了。”
胡雪岩说道:“我说的正是这个事情。交通不便,直接导致有米卖不出去,十分可惜。有些人家的存了不少粮,一打仗全被烧光了,要么就是眼看秋收,却因为打仗逃难,地里有稻子不割,白白作践了。得想个办法别让粮食糟蹋了,这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尤大伟问道:“这想法固然是好,但怎样不让粮食糟蹋,还得请教爷叔。”
胡雪岩说道:“这就要看局势了,咱漕帮人多,个地方都有码头。一定要眼明手快,看什么地方保不住了,就多调些船过去。他们运不来,我们去接就是了。另外去了之后,别心疼粮食没熟,囫囵着把能割的全都割下来,握在咱自己手里绝对比给了长毛强。”
尤大伟苦笑道:“爷叔,你这就为难我了。我能管着码头上这些兄弟不跟着长毛一起造反就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带着他们去跟长毛闹事儿呢?再说长毛实在是厉害,曾大帅左大帅现在都顶不住,我们漕帮实在惹不起。”
胡雪岩一笑:“这事儿当然需要靠官府来帮忙,或者派兵保护,或关卡上格外通融一番,只要我事先给你打点好了,这事儿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你再做做兄弟们的工作,人和也就有了,这独门的生意绝对稳赚不赔。”
尤老五自然知道胡雪岩在两江官场上的分量,听胡雪岩这么一说,尤老五细细品味了一番,大只懂得了胡雪岩的意思。他试探这问道:“这官府现在时刻防备着我们,不来找我们的事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他们帮我们漕帮,恐怕不太容易。”
胡雪岩说道:“这事儿一点也不难,交给我就是了。你也不用担心,打仗无非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如今地上长得粮食就这么多,不是朝廷的就是长毛的,我们这是在帮朝廷的忙,朝廷不会分不出好坏,一定会答应的。”
尤老五听到胡雪岩这么打包票,心里十分高兴,当下说道:“那我这就去准备。”
因为粮食生意,胡雪岩又在浙江逗留了一天,拜访了薛焕。薛焕是个明事理的人,胡雪岩一说他就同意了。于是漕帮便开始疯狂地囤积粮食。
而七姑娘听说胡雪岩在上海多留了一天,便从前装回来打扮好了等着胡雪岩上门。但是左等右等却不见胡雪岩来松江魏府。等到天黑他到了别馆一看,才知道胡雪岩已经走了。七姑娘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道,心中无限哀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