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楼头曲宴仙人语, 帐底吹笙香雾浓。人间酒暖春茫茫,花枝入帘白日长。 飞窗复道传筹饮,十夜铜盘腻烛黄。秃衿小袖调鹦鹉, 紫绣麻踏哮虎。斫桂烧金待晓筵,白鹿青苏夜半煮。 桐英永巷骑新马,内屋深屏生色画。开门烂用水衡钱。 ——
我醒来时尹清陪在我身边,我有些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明显看出了我要问的事情,跟我娓娓道来。
可说到他连夜赶往知府府中求知府帮忙的时候,我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本身跨级上报就是一大罪过,要是惊扰到了知府休息,小命可能就没了。知府也不愿意接这种案子,若是所报的案子有一丝一毫差错,他是要担起责任的。况且即使是知府深明大义,肯为我们伸张正义,连夜报案,不是要先滚钉板、受杖刑么?!他一个文质彬彬的乐师,怎么可能经受的住这些呢?!
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尹清笑着敲敲我的额头,这种突然的亲昵让我有些惊慌失措,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总不能跟恩人动手吧,于是我忍了。
他哈哈大笑,露出一排白牙,眉宇舒畅,像是刚才我的举动令他无比开怀.那一刻,他微微弯腰,阳光仿佛都被他的笑容收敛再一起释放,耀眼而美好.
“你说的这些是去见皇上,告御状的时候才会有的。要是哪个知府私自用了这种东西,是会被人举报忤逆犯上的。”
“那知府为何帮你?”我还是觉得他的话禁不起推敲,堂堂知府大人,他一出马我便立刻得救了?而且还把时间赶得这么巧,不得不让人觉得这其中有诈。可是大堂是真的,打板子也是真的,县官夫人身亡更是毫无疑问的。
尹清笑了笑,很淡定从容,好像其中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似的。可说出口的俨然是一方百姓的心中大事:“你不知道,这县官夫人啊,是知府的嫡女。”尹清说完笑容很微妙,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在告诉我我该理解些什么。
我这才顿悟,回想起刚才的县官模样,以及他办案时的生疏和不讲道理,再跟此事联系起来,这事情简直清楚地不能再昭然若揭了。“怪不得这县官才三十岁。对了,你说老路子,什么路子?”
“这夫人根本就不是中毒而是窒息而亡的,只是仵作查不到窒息的原因,也或许是收了银子,乱说的!”尹清说的镇定从容,可我却被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好的怎么会窒息呢?”我凝视着他的双眸。突然间发觉,这个人的眼睛真厉害,像个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谁碰上这释的眼光都会掉进去。
“他们用布浸满酒,然后一层一层包在夫人脸上,夫人就这样活活憋死了!”尹清依旧很镇定,可我被吓得背后发凉,一个劲地回头看到底有没有东西在我背后蛰伏着。
“看起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对啊,好狠毒。夫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嫁给了这样的人!”尹清眸间闪过的怜悯让我觉得他到不是那么冷酷的。
“我倒觉得她不知道更好。一辈子啊,就给了这么个人。”
尹清看着我不说话。他那淡若无世的从同,那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宁静,有如一个随遇而安的浪子,又有如一个历经千生万世的老者。“好歹你出来了,别想了,你这都躺了三天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啊?你陪我?”我心底里是拒绝的,毕竟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有个人说要陪着,我心里还真有些奇怪。况且无崖子应该就在这附近,让他看见了多不好啊。
可是尹清丝毫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搀扶起我,让我自己换好衣服出门找他。“对啊,再怎么说你进大牢也是因为我多事非要翻你行李,从现在起到你身体完全恢复,都由我来照顾你。”
“可是我习惯了一个人。”
“那就习惯习惯两个人呗。”尹清说着被自己逗笑了,浅浅的笑容挂在嘴角,有些可爱。
说着,他便拉起我让我收拾衣冠。可我身上十分乏力,每走一步都觉得累。
他从外面把门带上,我坐到了放着梳妆盒的小桌子前,仔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琢磨着这两天的额事情。
“好了没啊?!”尹清在外面催促着我,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久了。
“快了。”我这才开始收拾,轻轻盖上了薄粉,换上了一身纱裙,也无心顾及自己穿得是不是得体就出门了。
尹清在外面等我,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换下了风兜帽和学子长袍后的他,虽然依旧穿着水墨色的长衫,可感觉已经跟刚才大不相同了。照顾了我很久的尹清刚才的一脸疲惫早就消失不见,我甚至有些惊讶,这衣服竟然能让一个人如此精神焕发。
仔细看过去,他虽然不像平日里见得江湖侠客那般的有英雄气概,可自己身上独有的书生气息也很让人着迷。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 视而有情。这样的脸庞,偏偏生在了一个男子身上。
那身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的,生得风流韵致,自然是个才子。用“美男子”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这样精致的衣冠更加显得他的五官如雕琢一般。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南宋文人一样;但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去哪啊?”我久久才问道。
在我开口前,明显是被他的样子给看得想入非非了,可他也久久没问我啊?!
“那个,”我看见他还在盯着我看,有些心虚,难道他是看穿我刚才的心思了?不行,我要解释一下,不然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刚才看得不是你,我是在想这么晚了能去哪里。”
尹清的神态本来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样子,可能是被我这句话给吓到,他侧过脸,轻笑出声。白玉般的鼻梁将轻纱高高拱起,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右耳上有两颗耳钉。银色的莲花,花蕊是红玉石镶嵌的。皎洁银葩。花蕊散发着明红流光。莲花花瓣闪烁着冰寒的芒彩。
“笑什么!”我有些恼羞成怒了,“我是看了你,可你也看我了啊,我们扯平了。”
“今天是中元节,去街上买些纸来做河灯。”尹清依旧笑着,强制自己压下去可明显是忍不住的。
“自己做啊?为什么不买别人做好的。”
“当然是自己做才有意思。我每年都是自己做,这是我娘教我的,她走以后,我就每年都做河灯给她。这河灯会一直漂到那天河上,我娘就会看到我写给她的话了。”
“你都写些什么啊?”
“写,我很好。”
我突然发现他的侧脸很俊俏,认真的时候还是很顺眼的。
他突然感觉到我在看他,猛地回过头来。
“你看我干什么?”
“我,发现你是不是胖了?”
“最好是吧。”
“就这家店,我只买这家店的纸。”
“你进去吧,我不想闻店里面的味道。”
看到街边有卖面具的小摊,我想起父亲跟我说过他跟母亲因面具结缘的故事。
“老板,这顶纯白色的面具怎么卖?”
“姑娘,你要喜欢,这面具就送给你了。”
“真的,为什么?”
“它与你有缘。”
“素素,走了。”尹清抱着新买的纸喊我。
我突然听见一阵嘶鸣声。
“马惊了,快闪开,快闪开。”驾马的人朝尹清挥着手。
发现他已经吓呆在原地,我赶忙跑过去。可我身子正弱,把他推到一边的时候自己被撞得不轻。
“素素,素素!”
他抱着我跑了好远,累到跪在地上,又强忍着站起来。
“大夫,大夫!你快看看她。”
大夫给我治伤的时候一点也不疼,倒是尹清的手,都快被自己攥出血了。
“没事,这点小伤,我受过的伤次次都比这严重得多。”
“你别讲话,听大夫的。”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
“大夫你给开些药吧,我去抓。”
“好,一定让尊夫人按时喝药,多休息。”
“啊?她,她现在还不是我夫人。”
“什么叫现在还不是。”我正呛他的话,却发现他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了。
“看来老夫多嘴了,好了,药我开好了,带她去抓药吧。”
回到竹屋的时候已经正午了,他在做河灯,我把屋里转了个遍也没找到吃的。
“我饿了,你家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啊,灶台上就一个熬药的小锅。你平时都吃什么?”
“啊?我都出去吃的。”
“每天都是?两年?”
我感觉他有些慌,他放下手中的河灯,过来扶我躺下,然后说出去弄些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