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怎样?”萧正峰没有说话,项不坏却是双手叉着老腰,跳了起来。
小道姑对项不坏冷冷一笑,没有理睬项不坏,而是望向了萧正峰,“你知道,为什么高台之下围了那么多的汉人,却没人出钱买他们吗?”
“嘁,这不是明摆着嘛,不就是本地的汉人没钱嘛。”项不坏没好气地说道。
“再没钱,几个人凑点钱,还是可以买一两个便宜的。他们之所以不买,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买!”小道姑瞪着大眼睛,正色说道。
“不敢买?”臧爰情有点疑惑,“还请小仙姑为我们解惑。”
“你们知道本国是以羌人为立国之本吧,而这新野以及周边的郡县经常会有些汉人不服当地的官府管制,欲图造反。”
“造反?什么造反!这里本就是大晋的地方,是我们汉族人的天下,你们胡人鸠占鹊巢,还说我们造反?”冉魏立马嚷道。
小道姑没有正面回道,只是冷笑,“但是你们都是些散兵游勇,力量有限,要么被官军所杀,要么被抓获。以往被抓的人都会处斩,只是这些年,本地及周边的造反越来越多,官军也应付不过来。而且镇压叛乱,要消耗当地庞大的府帑。所以当地的官员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他们将抓获的造反者全部卖给普通的羌人,这样我国皇族放心,而且官府也能从中得到实惠。”
“你是说这些人全部都是要卖给羌人的,那么那个执事为什么说价高者得呢?”田庆问道。
“通常执事的这种话,也只是针对羌人说的,因为他知道底下的汉人虽多,但汉人们根本不敢买。可是你们却……”
“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萧正峰眼望着冉魏等人殷切的目光,洒然说道。
听到萧正峰这么一说,冉魏等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因为小道姑的话,萧正峰等人心生恐惧,把他们再移送给当地官府。
“看你们的样子也是外地人,既然买了这些人,而且还买了这一人,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惹火上身。”小道姑一指冉魏,好心提醒道,“福生无量天尊,那贫道告辞了。”
“多谢。”臧爰情抱拳说道。
“善人客气了。”小道姑展露贝齿,嫣然笑道,转身从萧正峰的身边走了过去。
“谢谢。”冉魏待小道姑走到身边时,也重重说了一句。
小道姑的身形顿了顿,“你不要感谢我,我并不是要救你,只是山中缺少一个干活的而已。既然你已经被买下了,希望你安守本分,不要再为非作歹。”
冉魏呆了一呆,他没想到小道姑对自己会说出这么一番不明觉厉的话。萧正峰望着小道姑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这小道姑年纪虽小,可是她的话语做派却处处透着古怪,恐怕还得派人好好跟着她身后调查一番为好。
萧正峰向田庆耳语了几句,田庆默默点了点头,脱离了众人,独自去了。
买下了冉魏,项不坏自是不闹了。他似乎只是与小道姑赌气,而不是真的要买冉魏,他带着胡三又去其他地方闲逛了,只是在出发之前,他问田庆要了一些金银。萧正峰在心中默默发着誓,下一次再也不跟着老家伙一起出来,这家伙太会吃白食了。
在新野的街上有了这么一出,萧正峰等人也就没有继续游逛的兴致,干脆带着冉魏等人回到了客舍。
客舍名叫“水云间”,分为里外两间,前店后房,后面有个偌大的院子,空间很足,足以容下使团的兵士。
冉魏等人来到后院,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压力,虽然一路上萧正峰和他们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所带领的使者属吏们身上散发的铁血气息,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些人绝不单单是使者那么简单!
回到自己的客房,萧正峰让人喊冉魏进来,冉魏见到萧正峰,忙跪下身去。
“不用了,我虽然买了你,但是我只当你是我的下属,并不是我的奴隶。”
“是,属下明白了。”冉魏站起身,并不矫情,他心里默默揣度着,步步印证着自己的猜测。
“你是个聪明人。”萧正峰微微笑道,“你大概也猜到了,我们虽然是大晋的使者,但更多的是大晋的探子。”
冉魏默不作声,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萧正峰述说,只是他的心里像翻江倒海,既有惊骇,更有紧张。
萧正峰深深地望了冉魏一眼,他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国字脸庞,棱角分明,脸色坚毅,透着一股桀骜不顺,“说说吧,你在这里干得一些事。”
“主公容禀,”冉魏气大声沉,他决定好了,将一切和盘托出,他想赌一把,“我本来就是一名乞活军的首领,到处乞食,也想建立自己的功业。但是这个年岁都是弱肉强食,长年征战,自己的队伍没有壮大,反而在不断地斗争中,却越来越弱。最后没有办法,属下只能带着几个弟兄,在北方找到新野这个地方暂时安定了下来,因为这里远离秦国的统治中心,离大晋又近,所以汉人在这里生存还是可以勉强维持的。”
“既然可以维持生存,干嘛又造反呢?”萧正峰问道。
“说出来让主公笑话了,近两年来,我感到这里的羌人越来越少,而当地官府对本地汉人的管控也越来越松了。所以我心思也就活络了,我想带着尚在的兄弟和几个侄子一起重操就业,鼓动乡民一同起事,可是没想到事情败露,准备不周,让吴扒皮那个狗官先下了手,所以......”
“如果你们真成功了,夺去了这新野郡又当怎样?”萧正峰若有深意地说道。
“不满主公,属下定当以此为据点,派人四下联络周边郡县的汉人豪杰,共同起事,一同反秦,建立一番功业。”冉魏信心十足,颇为坚定地说道。
“哦,你可知道周边郡县那些汉人豪杰,你与他们关系如何?”
“南乡的葛荣、顺阳的陈庆之、舞阴的杨再兴都是一世豪杰,如果让属下去游说他们,想必一定能够成功。”冉魏心潮澎湃,眼中射着精光,他定定地看着萧正峰,似有期待。
萧正峰没有立即答话,他拿起茶杯撇了撇浮头的泡沫,轻轻喝了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来了,冉魏的心狂跳了一下,“主公,如果您能给我自由,冉魏定当周密计划,为主公打下这一片本属于汉人的天下。”
“好。”萧正峰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你去联系各地的豪酋,我可以给你资助一些钱财,也可以提供一些武器。”
萧正峰轻拍两声巴掌,几名京口卫抬着几个木箱走了进来,“自己打开看看吧。”
冉魏将木箱一一打开,每打开一只木箱,他的眼睛就更加亮了,三箱制式武器,有弩箭、环首刀与铁盾。另一箱的东西,更是让他激动,清一色的银锭子。
“这----这都是给我的?”冉魏不敢相信地说道。
“嗯,事出仓促,我们又是以使团的身份出使秦国的,所以带的不多,你和你的队伍先用着,如果你们有了成果,我们大晋后续还有更多的支持。”萧正峰缓缓说道,“只是,我希望如果你起事成功,还是要将地方回归晋土,我可以上表朝廷授予你官职,到时候你牧守一方,只要心向大晋,也是一方诸侯。”
在短暂的酝酿后,冉魏像是醒悟了过来,“属下是大人的属下,自是大晋的臣子,如果侥幸成功,也当是为大晋尽忠。”
“好,既然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费了我一番苦心,你先下去吧。”
“主公,不知您想让我何时行动。”
“嗯,”萧正峰沉吟道,“等我们一离开新野,你自可带着你原先的人马行动,但是你记住你最好改变一些样貌,主要以联系地方豪酋为主。如果你非得亲自行动,也要掩好行藏。如果事情败露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主公放心,上次是事起突然,吴扒皮是有备打我们无备,这次不同了,一定能够成功。即使事有不谐,我也绝不会连累主公,其中利害关系我是懂的。”
“好吧,你下去吧。”
“诺。”
待冉魏走出了客房,万金刚与丁旿从幕后走了出来。
“卫主,此人鹰眼狮鼻,有一种枭雄之气,恐怕不肯久居人下,以后成了气候,只怕不好驾驭啊。”万金刚有些隐忧,说出一番谶纬之语。
“万队主,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江湖术士的那一套,说的话也是玄妙得很。”萧正峰笑着说道。
“卫主----”万金刚有点尴尬,“不管怎样,属下就是本能觉得此人不太牢靠,卫主这样扶植他,恐怕欠妥。”
“卫主,万队主话虽然说得玄乎,但是属下也觉得有理----此人不可深信。”丁旿拱手说道。
“嘿,日久见人心,先用着再说,如果到时证明他是条恶狗,我自有办法治他,只是现在他还要依靠我的支持,断不会背叛我。而且有冉魏为我们在此地搅局,也省得我们自己动手,至于以后,能不能驾驭他,那就要看我们的手段了。”萧正峰掸了掸衣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见萧正峰似乎胸有成竹,万金刚与丁旿也就不再说话,只是两人的面上都有些担心。萧正峰看在眼中,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自古有权的地方,就有派系之争。
京口卫发展到现在,规模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池重为代表的京口旧派,他们以京口卫创立者自居;一派以丁旿为长生新派,他们以京口卫萧氏门徒自居。因为萧正峰与臧爰情的关系,这两派维系着平衡与和谐。现如今萧正峰拉拢新人冉魏,似乎要自成一股势力,这样的做法似乎要打破京口卫暂时的平衡,这是以上两派所不会允许的。萧正峰心想,这样的阻力以后还要遇上很多,想想也难免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