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欺骗了仁修,也欺骗了未安奇。我对安奇谎称小尘露哭闹,张妈没辙,才让我回家照看一会儿。她狐疑似的盯着我,一个劲儿问我真的假的。这段时间,自己的说谎技术也跟着提高了不少。变得不再是那个不会说谎,不敢看别人眼睛的未冉冉了。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起那些与他一起度过的感动瞬间,不让自己想起那些难忘的一幕幕画面。但是大脑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日夜围绕我心头。甜蜜的画面像一组慢镜头,慢慢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就连熟睡,在梦中,都是他的身影。醒来的时候,眼角会留下一行冰冰凉凉的泪水。就这样持续了三天,可是每过一天都感觉记忆恍如昨日。好像昨天他还在我面前穿上整齐的西装;我为他做最丰盛的早餐,然后替他整理领带。站在二楼的窗前,目送他坐进轿车中离去。每天下午,我乖巧的站在玄关处,他总是习惯性的递给我自己的外套,然后去换衣服吃饭。
滋滋钻心刺痛着旧伤口,我不愿去想,越是克制自己,越难以控制。
才发觉,我怀念的那些从前简单快乐无忧的生活,跟现在比起来,已经变成了奢侈、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这天,我手中提着刚买来的午饭。无意中在电梯中碰到了仁修,他容光焕发一般,整个人意气奋发。
“你不是说外面的饭菜不卫生,不适合病人吃吗?”仁修指着我手中提着的食物,笑道。
我切了一声,慵懒的说:“整天做饭我也会腻啊。话说,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
他想了想,摸摸后脑勺说道:“因为两天没值夜班呗,给我吃点儿,你买了啥?”
“你想吃自己买啊!干嘛抢我和安奇的!”
我赶紧把米饭和小菜藏到身后,阻断他眼馋的目光。
仁修不满,嘟着嘴说:“小气鬼。”
“喂,我说,我还真就小气了。安奇医药费那么贵,已经快把我们搞垮了,如果不在这衣食住行上面节俭,难道真等着医院下通知把我们扫地出门吗?”我句句带刺儿,不容反驳。
他无语,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墨太太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心一颤。墨太太,多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电梯门开,我们相视而笑,刚迈出电梯一步。令人熟悉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头顶一句男音让我感到分外颤抖:“冉冉。”
墨楼青收起手机,紧紧盯着我。
我低下头,想要直接离开他,手臂忽然被抓住。四周纷纷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护士和病人,将我们三个人拥出电梯门口。
仁修撅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墨楼青即将愤怒的双眸。
我说:“放开我。”
他道:“不。”
“放开……放开我!”我声音高了一倍。
“不。”他依然淡淡的说。
仁修见我们二人如此固执,指了指拐角处的吸烟区,说道:“你们去哪儿谈话吧,我回办公室了。”
我见仁修要走,忙用另一只手拉住他:“不,我跟你一起,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墨楼青再次捏紧了抓着我手的力度,疼得我闷哼一声。我向仁修投去求助的双眼,他竟然假装没看到,大摇大摆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墨楼青将我拉去吸烟区,才松开那只手。我揉着被他大力捏红的手腕,默不作声。
“冉冉,回家吧,好么?”他说。
他以为找到医院就可以恳求我的原谅吗?我冷笑出声:“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不要妨碍我的正常生活。”
“这叫什么正常生活?你一直跟仁修在一起吗?”他压低怒火,跟他分别的这三天,他变得沧桑了不少,就连下巴都冒出了胡渣。
我口无遮拦的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无话可说,怒视我。
我知道,自己再继续跟他吵下去,只会落的两败俱伤。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说!
“仁修比你有能力,看起来就可以确定是个很顾家的好男人。他事业稳定,私生活也很干净。”快闭嘴啊我,我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双手捏成拳头,他怒不可言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事业不稳定、私生活不干净?”
“是啊,”我额角渗出汗珠,大言不惭的说着违心话:“他从不沾花惹草,每个月都拿着固定的工资,也从来不出差。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别的女人。”
墨楼青一拳砸在我身后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吓得一哆嗦,只见他的手在突突冒血,可看起来,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我继续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的说:“哪像你,眼中只有工作,从不为我着想。仁修就算是工作再忙,也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我闭上眼睛,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缓缓再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我的他。
“冉冉,我只是不想让孩子将来生活有问题,才会如此拼命的工作。而且公司不能没有我,你试着理解我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恳求你,回来吧,回家吧,好吗?小尘露一直在叫妈妈,她想你了。难道你不想孩子吗,就算是生我的气,小孩也是无辜的。”他万分恳求的说道,薄唇轻喃。
我何止不想念我的小孩,可是下定决心的事情怎么能轻易改变。
“小尘露叫妈妈的时候我不在,你现在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吧!墨格嘉叫爸爸的时候,你置身何处?”我反问他,我们之间的矛盾,竟是比第三者还要来的可怕。
他沉默了,不知如何说下去,整个人异常颓废起来。昔日那个英姿飒爽,雍容华贵的好似墨总已不复存在。他转身的时候,背影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沧桑。
绝望的眸子,终于从我身上移开了。
再不能拥有他了,就这样吧,让我做一次坏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彻底底放手,试着忘却我吧,墨楼青,我并不是个好女人。
他阑珊的走进电梯,背影显得那样无助悲凉。
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总是在无形之间给他递刀片。如果不这样做,他大概会不离不弃,一直坚持下去。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记得比自己还要清楚。墨楼青最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不依不挠的坚持,他的忍耐力几乎没有几个人可以模仿的来。
仁修啃着一个苹果大摇大摆走出来,靠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冲站在不远处的我大声说道:“过来啊,我请你吃水果。”
我心事重重的走去,他扔给我一只香蕉。我这才发现,在他办公桌上竖着两大果篮,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大约猜到了我的疑惑,不问自答:“前几天,我负责的一个病人世故了,他的亲朋好友买来的东西总不能再自己带回去,就都送给我了。我一个人吃不了,你拿一盘给你那闺蜜朋友吧。哎,对了,记得说是我,你闺蜜好像……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眼神就对我有点儿小意见啊。”
原来仁修还对在医院门口认识未安奇那件事儿耿耿于怀,我偷笑,抿嘴道:“噗,不是啦。安奇对我身边的人,可以说除了楼青之外的男人她都是那个眼神。你习惯就好,不要太往心里去,实际上她对你根本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是习惯性罢了。她就像一个小刺猬,对刚认识的人警戒心都十分高。”
我这张嘴啊,怎么又说起他来了。
仁修皱眉,思索片刻说:“哎,不对啊,墨楼青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没有。”我狡辩。
“怎么可能没有啊,都写在脸上了。”他指了指我的额头,然后宠溺的揉乱了我的发丝:“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仁修……”我惭愧的说:“对不起啊……”
“怎么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忽然对我道歉做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真是太聪明了,一点就通。刚才跟墨楼青说的话,我一五一十跟他交代了一遍。把自己拿他跟墨楼青相攀比的事情说了一遍:“对不起啊,我就是嘴巴一滑,止不住。”
“啊?也就是说,你把我称赞的比他好一百倍?”他一副当局者迷的指了指自己,嘴巴张的老大。“完了,完了。我要死定了吧,墨楼青那么厉害,会不会封杀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若是封杀你,估计早就封杀了吧。”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猪养肥再杀啊。”他悲催的说。
顿时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用哀怨怨恨的小眼神盯着我。
“你这不是无形之间把自己判定为猪头吗?”我笑的肚子疼,前仰后翻。
谈话间,未安奇忽然闯进来,开心的不言而喻:“未冉冉,小格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