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心里一跳,这小子开什么玩笑?不过,迎春真想赏他一个甜甜的吻。小雨太可爱了。但他是小叔子,迎春有些忌讳,笑问:“为什么呀?给个理由。”苏雨说:“我妈是高级语文教师。她经常出些词组,训练我们作文。只要作文能打九十五分,我妈就赏我一个吻。”看来,小雨是把迎春当长辈看了,他心底很纯净。
迎春笑了说:“不行!再好的作文也有瑕疵。姐改判了,打九十四点五分。”苏雨也不争辩,说:“九十四点五也行。我妈对我们的要求是九十分及格。在你面前能及格,可见姐的要求高。其实这样的作文对我来说是雕虫小技,不值得炫耀。”
迎春感慨说:“小雨,你的文采这么好,我自愧不如。你刚才文章的结句特别好,特富有象征意义。‘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话寓意多么深刻,小雨,你真会画龙点睛。”苏雨哈哈大笑说:“姐,你的高帽子戴错了。这句话我是引用德国诗人雪莱的名句。”迎春不觉脸红了说:“哎呀,我看书不多。特别是对外国文学。你读了很多书吧?”
苏雨发自内心的说:“我读书都读烦了。所以才不想上高中。其实,我的学习成绩只是语文好。别的成绩勉强及格。每次期末考试,我报告成绩,首先说语文,九十八。我妈说,还行,奖五毛。数学呢?六十一。怎么,才六十一?罚五毛!刚挣到的五毛钱,没烫手就凉了。等把其它成绩报告完,我倒该他们一块五了。我妈说,一毛钱一棍子,去,到你爸那里领赏去。我乖乖地让我爸敲锣。”
迎春不解的问:“什么叫敲锣呀?”苏雨狡黠的笑着说:“我早就在屁股后面垫了个秤盘子。打起来当当的。”迎春失笑的不行,笑岔了气说:“哎哟喂!小雨,是真的吗?”苏雨也不笑,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迎春止住笑说:“姐相信是真的。我听你哥你姐说过,你最捣蛋了,常挨你爸的打。”苏雨感慨的说:“不错!竹笋炒肉是家常便饭,皮带炒肉是改善生活。”说着皱了皱眉头说:“姐,人家都说是严父慈母。我就碰上了严父严母。所以,我总怀疑,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哥我姐从来就没挨过他们的打。”
迎春心想,看来,苏雨并不知道哥姐才不是亲生的,笑着说:“小雨,你多心了吧?”苏雨认真的说:“不是我多心。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和我哥,长得一点也不像。”
迎春心里不觉产生一种凄楚的感觉,她拉近了苏雨,仔细地端详着,拢了拢苏雨漂亮的卷发说:“谁说不像?你的轮廓大致上像你哥,眼睛特别像你姐。只是你的头发是大波浪的卷发。小雨,你比你哥还帅气,而且还多出几分洋气。”苏雨喜欢别人奉承,笑嘻嘻的说:“姐,你还没见我家小妹苏雪,她才洋气呢,绰号就叫洋娃娃。”迎春顺着话意说:“所以,你俩可能更多的是遗传了祖奶奶的基因。”
迎春和苏雨说笑间回到了家。叶致清正和虎儿敲核桃,丢下锤子问:“就你俩?怎么不把雷子和萧云一起接来?”迎春说:“我说了。雷子说下午要到公社开会。”“哪,萧云呢,也开会?”“云姐不是正和文哥难舍难分么!”“那就把小文一块喊来。”“哎呀!爸。”迎春不快的说:“你是要把咱家办成公社大食堂吧?”
叶致清豪爽的说:“野人沟这个地盘,养活百把十号人还是没问题的。”苏雨掏出了收音机说:“叶伯伯,收音机给您要回来了。”叶致清接了收音机问:“没跟别人打架吧?”苏雨得意的一笑说:“一个贼秀才,两个小蟊贼,还用得着我打?我姐摆了个孙二娘踢腿的架势,二蛋就吓爬下了。乖乖地把收音机献出来了。”
叶致清纠正说:“不能叫献出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应该叫完璧归赵。我听听,给我弄坏没?”说着,把收音机打开了。里边正在播送马玉涛的歌,“小河的水,清悠悠,庄稼盖满了沟。解放军,进山来……哎嗨,哎嗨,帮助咱们闹秋收……”
叶致清高兴的开玩笑说:“哎!玉花,你姐又在唱呢。饭好了没?我要和解放军同志喝一杯。”苏雨奇怪的问:“叶伯伯,哪来的解放军?”叶致清哈哈笑着说:“解放军就是你,我的小兄弟,你就是这架收音机的解放军。没有了收音机,这野人沟的日子就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饭间,叶致清批评苏雨说:“小兄弟,你出来也不跟林场打声招呼。三四天了,你没回去,他们吓坏了。怕你被老虎吃了,被野人掳走了。上午有两个人过来问,知道你没事,回去了。”
苏雨顽皮地笑道:“他们闲操心,老虎吃我?我还想吃老虎肉呢!”叶致请夹了一块肉送到苏雨碗里说:“老虎肉吃不得,吃了要秃头。小兄弟,你尝尝这是什么肉?”苏雨说:“这是鱼肉。”“这可不是普通的鱼,它是娃娃鱼。”
苏雨从未见过娃娃鱼,惊讶的说:“那不是跟小孩一样?吃起来多恐怖呀!”叶致清和苏雨碰了一杯说:“恐怖,以后就别吃了。我家养了个食肉动物,虎儿一弄就抓回一条,我们沾了他的光了。娃娃鱼很珍贵的。”
叶致清好酒,有苏雨陪着,便一杯一杯的灌。迎春怕他伤了身体,夺了酒杯说:“爸!你少喝点。这酒虽说不要钱,也不能没命的灌!”叶致清有些微醉,看着女儿,摇摇头说:“唉!小兄弟,看到没?我年轻时归她妈妈管,现在又归女儿管。不过,我也喝好了。小兄弟,你喝好没?”
苏雨说:“叶伯伯,我也不喝了。我过一会就回林场去。”叶致清说:“慌什么,等明早跟迎春一起走。走时,我给你写张条子,交给你们场长叶明山,你就到野人沟来和我一起看山,自由自在没人管。等你来了,咱们支锅酿酒,今年苞谷收得多,多酿两坛子,咱爷俩喝个够。”
苏雨喝了酒浑身燥热,说:“姐,有肥皂毛巾没?我下河洗个澡。”迎春说:“我家屋后有澡堂,是温泉。”苏雨不感兴趣说:“我一年四季都洗冷水。”迎春凝视着苏雨英俊的面庞,赞赏说:“小雨,你太阳光了。正好,做我的模特好吗?我给你画张人体素描。”苏雨说:“可以是可以,你莫画我光屁股就行。”迎春一笑说:“你光屁股我还不看呢!”
迎春拿了画夹,搬了只小凳跟苏雨来到河边。苏雨看着山溪水,高兴的说:“啊!这水好清亮呀!可惜太浅不能游泳。”说着脱去了衣服,只穿着三角短裤,下到河里洗头抹澡。迎春坐在河边,把画夹支在腿上,看着眼前的阳光少年。苏雨有着欧洲男子的体形,肌肉很饱满,身体各部的肌肉群非常明显。看得出,他是一个喜欢运动的男孩。
“小雨,你喜欢运动吗?”迎春问。“喜欢呀!”苏雨站在冰冷的河水里,一遍遍地把水浇在身上,“我第一喜欢踢球,第二喜欢游泳,第三喜欢练武。”十一月初冬,天气甚凉,迎春催促说:“好了,小雨,上来吧!别着了凉。”苏雨仰卧在河床里,洗去了身上的肥皂沫说:“姐,没事的。下雪天,我还下江游泳呢。”
洗了十来分钟,苏雨走上岸,擦着身子,走到迎春的身后,看迎春已勾略出一组抹澡的动作写生。苏雨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身姿说:“姐,你真行。画得挺像。”迎春问:“小雨,冷吗?”“不冷!这会,太阳一晒,暖洋洋的。”“那好,小雨,你摆个固定姿势,坚持二十分钟,我来给你画张素描。”苏雨站到河边,把一只脚踏在石头上,圈起右臂,握起右拳支在下颌处问:“这样可以吧?”苏雨的脸型有点欧化,迎春说:“好!就这样,别动。真是一个思想者的蓝本。”
迎春一笔笔地勾画着。过了一会,迎春说:“好了,小雨。谢谢你的配合。”迎春把画板翻转过去问:“小雨,你看,像你吗?”苏雨审视着画稿说:“嗯,像!姐,你太有才了。”
迎春笑着说:“这叫什么才呀!我小的时候跟妈妈学过画,我妈说,人体写生是学美术的必修课。这是我第一次临摹男人身体,没画好,还没达到能透视出男人骨骼的那种笔力。”
苏雨穿了衬衣,扣着扣子问:“姐,你画过裸体女人没?我家过去有本西洋画册,上面有好多光屁股女人画。文革开始时,我妈吓得赶紧烧了。迎春收起了画夹,提起了小凳说:“过去我家也有好多本,搬了几次家也不知丢哪去了。女人的裸体好画,她主要是表现女人美的曲线和柔和的皮肤质感。可男人的裸体就不好画,他既要画出男人强健的肌体那种力感,还要有透视出骨骼的效果。所以学美术的人还要懂得人体解剖,要清楚得知道人体骨骼的每一处的构造。这方面我没学过,所以画得还不好。”
回家后,迎春找了一条父亲的短裤让苏雨到里屋换了,等苏雨穿好衣服出来,迎春拿出一沓画稿给苏雨看。她指着苏雷的一张肖像说:“我是凭记忆画的,像吗?”苏雨点点头说:“还真有点像。”“墙上这张水粉画是今年暑假才画的。”
苏雨跟着迎春的目光移向了床头墙上的画。苏雨说:“这张画你把我哥美化了,我哥是难得一笑的。”随后又一张张的翻看那沓画稿。有几张是画虎儿的,虎儿光着屁股,或站或坐,或爬或卧,姿态各异,张扬着野性,栩栩如生。
苏雨翻到一张少女裸睡的水粉画,少女头戴桃花编制的花冠安详侧卧,右手搭肩,抬起的手臂遮住胸部,腰身凹下,胯部凸起,肤色光鲜,曲线流畅,臀部搭了一方浴巾。苏雨欣赏道:“真是个睡美人。姐,这是你的自我写真吧?神态好像你呀!”
“她真的很美吗?”迎春笑着问,“可惜不是我。你猜她是谁?”苏雨想了想说:“肯定是揖夏妹妹。原来揖夏妹长得这么漂亮。尽管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但从狭长的眼廓上就能看出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迎春说:“是啊!这就是揖夏。去年暑期,那天闷热,她洗了澡,也不想穿上衣,躺在凉席上就睡着了。我偷偷的画了这幅画。后来她看了,骂我耍流氓,气得要撕,我藏起来了。”
苏雨看着画像,不由得说:“真美,我好想见到揖夏妹妹。”迎春说:“她和知秋在老军镇读高中,每个月回来一次拿口粮。等这个月底可能回来。”“是吗?”苏雨眼神里折射出期待的光芒。苏雨是个很讨姑娘们喜欢的美少年。正因为这样,父母怕他不能自珍,闹出情色案来,才下了“不准谈情说爱(二十五岁前)”的禁令。然而,情感是能够被禁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