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8日，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日本，东京湾，东京港内。

星期六，天气晴朗。

自从远征集团军群宣布解散，杨怀立中将荣任日朝总督之后开始，远征军下辖的各个集团军师都开始脱离了远征军司令部的直辖重归国防部指挥了，各师也开始各自寻找港口作为驻地等待着回国，日本本土的秩序维护和防卫工作都交给了两个留驻日本的海军陆战师和第三特混舰队，新的日本政府也从京都迁往了东京开始了正式执政。

以秋山浩为首相的一众大阪内阁官员初一上任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社会经济改革工作，任用大量的大阪籍官员，并且高薪从共和国国内聘用各式的高级顾问，新上任的官员被内阁交代的首要任务就是最大程度的消除天皇以及皇室的影响力并且回复辖区的社会秩序和生产工作，而军事工作则被新的日本政府选择性的忽视了。

这可就把杨怀立中将急坏了，仅仅两个海军陆战师的兵力不足三万人，洒在整个日本连个影儿都别想看见，更别提他们还要防御日本南北各个重要港口以及沿海的工业区，仅有的数千人机动兵力光是平定那些顽固的皇党分子以及饥民的暴乱就已经疲于奔命了，杨怀立中将手中能够任其调动的兵力只剩下了总督府直辖的一个机械化步兵旅和一个宪兵队，总兵力仅仅五千余人，堪堪只能够维持住东京市区的基本防务。

偏偏日本人还没有重建日军的想法，一心就只想着依靠远征军来维持国内的秩序，而他们只需要把有限的经费投入到经济建设就可以了，如此和平无害的想法直接气得杨怀立中将肺都快炸了，直接勒令新的日本政府必须在年底之前重建起至少三个日军师团用于国内的最基本军事威慑，否则就换别人来执政！

都成了当家的，竟然还成天想着省钱，指望别国的军队来维持本国的治安秩序，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要钱就可以使唤的军队哪有？真当天上有馅饼雨吗？

海军陆战师的人看着一支支友军成天无所事事的呆在港口里面晒太阳等着回国，自己却要成天疲于奔命到处镇压暴乱，海军陆战师士兵怨声载道纷纷认为这是杨怀立中将偏心，把自己的陆军嫡系全部放那晒太阳也不愿拉过来帮帮忙，自己这群海军的步兵却被他当成牲口在使唤。

杨怀立中将又如何愿意看着一群群士兵在晒太阳而用不了呢？实在是没钱用呐！原来麾下的各个步兵师和装甲师以及炮师自从脱离自己的辖制之后就开始天天发电报催促自己这个堂堂两国总督发放战后补贴了，钱没到啥都别说。

战后补贴是共和国陆军一直所存在奇葩军费支出，据传闻这是元首当年在东北当土匪时立下的规矩，每次战争结束之后都会掏出大笔的军费用于犒赏官兵，共和国建国之后国防军也继承了这一奇葩的军费，每次大小战争结束之后必须发放，否则陆军闹饷哗变就是必然之事，哪怕是一战战败战胜国的赔款都没赔这笔钱也得先给！

而且这也是陆军所独有的，没办法，海陆空三军就属陆军的工资最低，伤亡率最高，要是没这玩意儿，谁会来参军？

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这笔钱一般都是从战争缴获和赔款之中挪出来的，可是这场对日战争却不同，一开始就是奔着灭国而去的，过都被你给灭了，谁来赔款？至于战争期间的缴获？除了一大堆堆积如山的日式军械和没用的工业设备啥都没有，日本国库里的财富全都被他们当成了军费花出去了，仅剩的三瓜俩枣都还被陆军那群丘八当作战利品收进自己兜里了。

"作战津贴、战后补贴、十月份的军饷、军官作战补贴、日本新政府重建资金.............全都让总督府自行筹措解决？该死的国防部，你们难道想逼死我吗?难道我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拖欠军费而被己方军队推翻的总督吗？"此刻杨怀立中将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绞尽脑汁得到的却是各种悲观的前景，国防部只给他送来了一笔五千万华元军费，并且特别声明国内军费开支巨大，这是发往日本的最后一笔钱，希望总督阁下能够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他们该派一个经济学教授来当这个总督，而不是我这个陆军中将！”杨怀立中将迈着急促的步子在自己的总督办公室内来回走着，不断的咆哮着吝啬的国防部，五千万能干什么？仅仅只是十月份的驻日部队人员军饷开支就足足有五百多万华元，更别提那笔天文数字一般的战后补贴了！就算是五千万华元全部都填进去都还不够！

作为一个将军杨怀立中将的经济思维是匮乏的，他完全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最后索性就不去想了，直接把问题一把扔给了下属想去吧。

...........

东京港内，一众炮灰小队此刻成为了一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队伍了，自从远征集团军群解散之后，他们的直辖单位远征军司令部也理所当然的不存在了，被军费开支搞的焦头烂额的司令官杨怀立中将更是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么一支小小的分队，直接就忘到了脑后去了。

炮灰小队最后因为没人辖制成为了一支孤零零的游魂野鬼一般的军队，不过他们也乐得自在，成天待在港口里面晒着太阳无所事事的等待着拿到那笔遥遥无期战后补贴然后坐上轮船安然归国。

今天是中秋节，所以港口里面十分的热闹，到处都是放假的士兵和军官，三两成群的准备离开港口去东京市区玩玩，之前因为是战争期间，远征军一直都没有放过假，哪怕是端午节什么的也全都是在作战中度过的，战争结束后又因为之前抢得太厉害了，直接被上峰勒令只准待在港口里面不准到处乱跑，如今好不容易放假了，一群群远征军的官兵们顿时就沸腾了。

因为是中秋节，所以陈烬的心情也不错，至少不是平时那张面瘫脸了，下面的人看见自己长官心情不错也就跟着乐呵起来了，花和尚一脸笑眯眯的走到了陈烬身边：“中尉，您看今天是中秋节，我们是不是也得搞点活动？”

“活动？”陈烬一愣，听到活动这个字眼他就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口袋，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嗯，既然是中秋节，其他单位都放假了，那我们也放假吧！”

一听是放假，一众队员顿时露出了苦瓜脸，他们自战争结束之后几乎天天都在放假，其他人被困在港口里面的时候，他们只需要掏出直辖司令部的证件就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港口，远征军司令部的人谁敢拦，有意见去找远征军司令部说去，再犯二的人，也不会二到去找一个已经被取消掉了的部门去反馈意见，想找也找不到。

再加上陈烬在平时没作战的时候又是一个特别散漫的军官，他自己都不想管，下面的人更是乐得自在，成天溜到东京市区里面胡天海底寻花问柳的，看得其他友军恨得牙痒痒。

“中尉，你看我们跟你这么久了，您都还没请我们吃过饭呢！”李耶夫看到陈烬不肯就范就搬出了他那套吃货的歪理出来。

“岂有此理！”陈烬把自己的口袋捂的更紧了："从来都只听说过下属请上司吃饭，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没有，没有！您不一样！”林康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花和尚那帮子给收买了：“您不一样，向您这样爱兵如子的长官绝对乐意请自己的部下吃顿饭的！”

“嗯，听上去很有道理。”存在感极低的阿纳德也破天荒的发表了意见。

“长官，不就是一顿饭吗？你要请不起，我来吧！”雷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从口袋掏出了几张单薄的华元钞票。

“去去，小屁孩乱逞什么能？就你那点可怜巴巴的列兵津贴够他们几个饭桶吃的吗？”陈烬不耐烦的说道，看着一众部下如此低的姿态，张口中尉闭口长官的，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推脱了：“好吧，就一顿饭，其他的都别想！”

“好好，就一顿饭！”花和尚兴奋的说道，心里头却嘀咕着：“到时候就说不定了，看您成天一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也该放点血了。”

就在这时，宋兼上尉领着一个大箱子走进了陈烬他们的帐篷里面，看到陈烬之后高兴地说道：“中尉，看我给你们送什么来了？”

“诶，宋长官，放着我来吧，上门都是客，哪好意思让您提东西呢。”花和尚一脸笑眯眯，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手上毫不含糊的结果了宋兼上尉手上拎的东西，嘴上却客气道：“宋长官真是客气，就来一趟，还提什么东西嘛！”

拆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国内闻香阁的秘制月饼！还是蛋黄的！”

“哈哈，中尉你手下的士兵还真是够活泼的，我很欣赏呐！”宋兼上尉乐呵呵的笑着，说道：“这是军官特供的，军需部给你们长官陈烬发的，我只是顺手带过来了而已，你们月饼晚餐的时候才给你们发，都是炊事班自己做的。”

“炊事班那群成天只会热罐头煮压缩饼干的家伙还会做月饼？”李耶夫好奇的问道。

“去去，月饼那过去你们自己分去，记得给我留两个，别在这咋呼了，把自己收拾收拾，等会儿去市区！”陈烬赶走了一群群叽里呱啦的士兵，带着宋兼上尉走出了帐篷。

两人漫步走在港口里面吹着海风，深秋时节的海风很冷，两人不禁后悔没有披上自己的军大衣就匆匆出来了。

陈烬带着宋兼上尉走到了一艘重巡洋舰船舷下面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掏出烟给宋兼上尉发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了。、

宋兼上尉抽着烟，问道：“陈烬，你打算回国之后去哪干？如果没有想好的话干脆来我们201团吧！”

“算了吧，我之前就是从17师调出去的，那时我还是106团的。”陈烬抽着烟婉拒了宋兼上尉的邀请。

“之前你怎么不说嘛？原来都是一个娘家的，怪不得和你那么默契。”宋兼上尉笑着拍打了一下陈烬的肩旁，随后正色道：“那你回国之后打算去哪？你的小队是肯定会被解散的，只是现在上峰忙不过来，没顾上你们而已。”

陈烬脸上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自己从一九三七年以来一直都是在打仗，从上海打到南京，再打到徐州，从国军打成了国防军，甚至从国内打到了国外，连想都没想过的饮马东京湾自己都干成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眷恋了。

但想到自己曾经作出的那些承诺，陈烬再次找到了目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郑重的说道：“这次回国之后我就打算退役了，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天之幸，我也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你怎么这样想？”宋兼上尉一脸吃惊，不敢置信的说道：“你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相当一个现役军官吗？”

“虚名罢了，为了这个军官之位我失去的太多了，哪怕当上了，自己也明白都只是侥幸而已，如今到了该放手的时候，自该放手而去了。”陈烬一脸释然，时刻绷紧的脸庞也露出久违的轻松。

“你真的想好了吗？”宋兼上尉一脸惋惜。

“想好了，该走的留不下，留不下的莫牵挂。”陈烬扔掉了烟头，起身拍了拍裤子，转身离开了，只给宋兼上尉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