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令九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是什么。
似乎从她降生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那时候她的母君九歌玄女与她的父君魔君令幽是一对苦命鸳鸯,因为她的出生而导致她母君的死去。
令九的存在也只是因为要时刻提醒她的父君她母君并非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至少,还有令九可以陪在令幽身边。
可,她的父君却不是这样想。
或许是因为令幽很清楚九歌玄女就是因为她才会死,所以令幽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比任何一个外人都要来得冷酷。
尽管令幽还是爱令九的,可令九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君对着自己笑,哪怕只有一瞬,她都没有见过。
与令幽在一起的时日很短,不过几年,魔界便发生了动乱。
那时候所有人都要令幽交出魔界之位,只是因为令九母君的身份被发现,也是因为令九身上带着她母君仙界的血,所以才会叫令幽受到各方的责难。
最终,令幽没有伤害任何一个魔界子民,却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来证明自己对魔界的忠诚。
到令九在异世界中重生的那一刻她还记得,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了人性。
若是说从前她活着是因为让令幽有一个怀念九歌玄女的物品,那么在令幽死后,令九活着便只是为了向那些杀害她父君的人狠狠报复。
令九不明白,为何她的父君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最后却要落得这样的地步。从那一日开始,令九便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后来,她登上了魔界最高的位置,终于明白了当年她父君是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伤害魔界中人一丝一毫。
于是,令九亦是走上了与她父君一模一样的道路。在守护魔界的道路上一刻都没有停下脚步。
再后来,令九遇见了夙洛,然后便是陷入了永远都没有办法轮回的境地之中。
似乎在遇见夙洛之后,令九所有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再一次遇见夙洛,或者是走进夙洛的心中。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还有这一次的重生,每一次令九都是因夙洛而困,亦是没一次都是将自己全部的真心逗交到那个人手中。
然后便是被伤得伤痕累累,一直到自己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去追寻夙洛的背影。
即便是与夙洛划清了所有的界限,即便是在异世界中得以重生,得到一次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机会,可令九还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在异世界重生之后,令九是在为了浮银而活。
可是,为他人而活的令九却也始满足的,是开心的。
时间一久,令九自己都忘记了为自己而活的目的是什么,她又要如何做才算是为自己而活?
好像很多的期待和愿望都在日复一日的辗转和经历之中彻底被遗失了,即便是心中十分渴望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是却也没有办法说出口来。
即便是在没有人的漫漫黑夜之中,令九好像也变得不坦诚了,变得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的真心。
这样的她,叫所有人看了都为之心疼。
冰夷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夙洛会喜欢令九,为何浮银与清折屡屡都要护着令九。这便是原因了。
因为令九总是在忍隐,总是在为他人而活,总是会因为他人一个小小的心愿而不停的走下去。
便就是这一份毅力与韧劲,叫他们在心中下定决心要护着这个心底其实异常柔弱的女子。
此时此刻,令九的意识是模糊的。
恍惚之间还记得自己是被九重天上的帝后冰夷亲手推下鬼路中来的,可自己现在好像已经停止了坠落,她似乎躺在一个十分舒服的怀抱当中。
可,唯一叫她不舒服的是,这个怀抱只冷的,很凉很凉,像是没有温度一样。
令九想要睁开眼睛来,可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去允许她做这样一件再简单那不过的事情。
似乎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叫她不要害怕,不要担心,还有一句话彻底叫令九安心下来。
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可令九就是依赖了。
那个声音说的是:“我在,我一直都在。”
听见这句话都连令九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异常安心。这明明是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声音,可这声音之中就是带着一中魔力,足以让令九放下心中的一切不安,就只是这样安心的睡去。
这个说话的人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似乎是因为晓得她已经很累很累了,所以才会说出一番话来让她安心。
令九很放松,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令九便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
连令九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一种很浅很浅,但却很熟悉的气息。令九想,或许从前的她,与这个人见过也不一定。
毫无疑问,那么这个人也是存在于她那段遗失的记忆空白处了吧。
于是,令九想要探明一切寻回自己那段遗失的记忆的心情,变得更为渴望和急切。
不知道自己曾经遇上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正是因为在那段记忆之中有自己太多哀伤的过往,所以她才会忘了,才会什么都舍弃了。
但现在看来,一切也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糟糕嘛……或许在她的记忆之中还有什么是她这永生永世都不愿意舍弃的。
或许是见过的某一处风景,或者是某一句暖心的话语,亦或许,是某个叫她会执念永生永世的人。
令九不知道,但却已经将这份心情上升到愿望的境地了。
随后,令九感受到那个人的手轻轻的扶娑过她的侧脸。
是一双很凉很冷的手,就如同这个寒冷的怀抱一样,没有丝毫让人感受到温暖与温存的温度,可令九就是异常的安心。
那个人的手像是在微微颤抖一样,小心的试探着去抚摸她的脸。
就在那个人的手再一次接触到她面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是听到了从那个人那一处传来的一声闷哼。
他受伤了么?
这是令九的第一想法。令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担心一个连面都没有正式见到一面的人,可她就是按捺不住自己这一份冲动的心情。
甚至,令九极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人的样貌。
在令九的想象中,这个人一定是皱着眉头的,一定是用一种很浅但却包含了无数温柔和关心的眼神在瞧着她。
没有丝毫理由,令九就是这么想了。
周遭有冷冷的阴风吹来,再一次告诉令九现在的她身处在鬼路之中。
就如同冰夷所说的那样,入了鬼路便是入了真正的地狱。没有出口,没有往生与轮回,只能永生永世都待在这个地方。
不知为何,在重新想起冰夷所说的话时,令九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叫她再也没有办法沉浸在这寒冷的舒心与温柔之中。
思绪一下变得清楚起来,令九下意识一睁眼,却又是不由得微微一缩瞳孔。
她正依在那个人的腿上,那个人将他的外裳给她遮风,这才免去了自己被阴风所伤。
而那个人的神情也正如令九心中所猜的那样。
那人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神之中带着关心还有担忧之意,一切好像都是令九所想的那样。
那个人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可却还是用浅浅的笑容在瞧着她。
可是那种笑,为何令九会觉得当中包含了无数的心酸,想念,同时还有不舍呢?
她真的曾经见过这个人么?
令九下意识伸手向着那人微微蹙起的眉峰而去,想要将他的眉峰抚平,可却在即将触及到那人的同时开口:“你,是谁?”
令九在问夙洛,他是谁呀……
夙洛的身形顿时狠狠一怔,面上那抹不常见的浅笑亦是在这一瞬间完全僵住。
这一切结果夙洛都是知道的,明明是他亲手将令九心中有关他的所有记忆抽取出来的,可却还是在听见令九问出这句话时,心中不由得一愣。
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夙洛没有想到自己还会产生这么强烈的失落感。
或许在夙洛心中,他还是在隐隐期待着令九没有忘记他,令九至少还记得与他曾经的一点点事情。
尽管那些事情都是要让令九伤心的,可夙洛还是在心中存有了这最后一点的希望。
只是,事实证明,是他自己的执念太深。
令九她,真的是记不得他了。
令九音落,夙洛回答。
令九又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即将触及到夙洛眉峰的那一瞬间,将手僵硬的收回去了。
令九心中产生一种极度纠结的情绪。
她很想去为他抚平蹙起的眉峰,可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拦着她去做这件事情一样。
而她最终,也只能将手撤回来。
令九做起来,将身上的白色外裳为夙洛披上。
只是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是叫夙洛的身形再是狠狠一颤,视线一直锁在令九面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