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花进了东屋,过了一会出来,一脸茫然的问:“老叶,你的收音机了?我想听听时间,这会怎么死活找不到?”叶致清问:“有外人来过?”马玉花说:“十一点的时候,我正听收音机报时呢。有三个知青来讨水喝,说是认得雷子。我泡了茶给他们喝,还拿柿子给他们吃。会不会是他们拿走了?”
苏雨问:“是不是有个瘦高个子叫秀才的?”马玉花一想,说:“对,他们喊他秀才。”苏雨站了起来,骂道:“臭不要脸的!这家伙在学校手脚就不干净。叶伯伯,你放心,我这就给您追回来。”
叶致清听苏雷说过小雨莽撞,怕他惹事,劝说:“算了,二十几块钱的东西,不值得去怄气。”马玉花知道这架收音机在丈夫生活中的重要性,全靠它和外界沟通了。气愤的说:“怎么不去要呢?没了收音机,你不丢了魂!”
苏雨听了,更加要显示一下英雄本色,急切的说:“叶伯伯,我就走,反正我要去找我大哥,顺便给您追回收音机。叶伯伯,您放心,我不屑跟他们动手。他们见了我,那是老鼠见了猫,耗子遇到蛇。”说着,苏雨提了枪就走。
叶致清见拦不住苏雨,拿起另一只野鸡说:“把这只母鸡给你哥他们带去,他们也有几个月没见油水了。”苏雨把野鸡挑在枪口上,帽檐朝后戴了军帽。叶致清说:“你还不如不戴这顶军帽,要戴就戴正。”
苏雨抓下军帽塞在兜里,理了理野性恣意的头发。叶致清叮嘱说:“先去找你哥,让他去找秀才要。千万别跟人打架,啊!”叶致清一直把苏雨送到绝壁崖前说:“穿过这个溶洞,有条羊肠小道下绝壁崖,顺着山谷出去,往左拐,有条小路上去,有个屋场,大概有七八户人家,去了你一问就知。”
苏雨找到哥姐的住处,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刚好秀才他们也在,他们想蹭顿晚饭再走。大伙见苏雨来了,都很高兴,还没来得及问长问短。苏雷一脸严肃的说:“正好,刚刚收到爸爸的来信,说你偷走他的猎枪,让我务必在第一时间找到你,把枪没收。你自己来了,也省得我跑路了。对不起小雨,缴械了啊!”说着把枪拿了过去,取下枪筒上的野鸡甩给建国说:“拿去收拾,大伙正好打个牙祭。”
秀才高兴的说:“小雨兄弟,枪法不错么!哥哥我有口福,赶上野鸡肉吃。”苏雨恶狠狠地瞅着秀才,越看越不顺眼,骂道:“你霸蛮的还想吃野鸡?给你个脚鱼吃!”飞起一脚,直踹秀才的胸脯。秀才倒退了几步,被二蛋三虎扶住。秀才捂住胸口,想要发作又觉得对方人多势众,赔笑说:“哎!小雨。老子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凭么事打人呀?”
苏雨走到秀才跟前,歪着脑袋蔑视讥笑秀才说:“么样,不服周?老子打你自有理由!你晓不晓得野人沟的老叶是老子的么人?”秀才明白了挨打的原委,不服气的说:“他跟你有么关系!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苏雨一把揪住秀才的领子说:“老子告诉你,老叶是老子的老丈人,晓不晓得?你说,老子该不该管?你霸蛮的把东西乖乖拿出来,一切好说。我数十下,每下的代价是一根手指头,十下数完,你霸蛮的两个贼爪子就没得了,将来做贼也没本钱了。老子开始数了,——建国哥,先别慌着拔鸡毛,把刀准备好,我数一下,你剁他一根手指。”
苏雨的突然出现,大家喜出望外,这小子进门就打秀才,大家莫名其妙。苏雷上来抱住了苏雨,拖到一边。秀才乘机摆脱,招呼二蛋三虎说:“我们走!小雨,你给老子记到!”苏雨在苏雷怀抱里挣扎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敢跟老子叫板。老子记得在,今天初一,明天十五。你说,一对一单挑,还是三对一,一起搞?”
萧云早听出这里面的名堂,苏雨不会无缘无故打人。萧云堵在门口,一脚瞪在门框上,背靠在门板上,双臂抱在胸前,蔑视着秀才二蛋他们说:“你们是从我胯底下钻过去呢?还是乖乖地把东西拿出来?”
秀才看着柳眉倒竖的萧云,自知这个女人不寻常,哪敢动手。二蛋从怀中摸出收音机给了萧云。萧云数落他们说:“秀才,你们这个毛病怎么老不改?过年前你们偷了陶奶奶的三只鸡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今天又偷人家的收音机。小雨打你不是活该!滚吧!”萧云收了腿,秀才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苏雷方把苏雨放开。苏雨整理着揉皱的衣服说:“哥,你看到没?不怨我啥,他们自找的。”说着苏雨掏出眼镜戴上,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苏雷毕竟憨厚,说:“不管么样,你不能动不动就打人。”
苏雨掏了香烟给蚊子抽,蚊子拍拍小雨的肩膀说:“兄弟!我在你姐的深情关怀下,已经和烟拜拜了。你倒好,抽上了啊!档次还蛮高么,凤凰带嘴的。”萧云一把夺了香烟,揉碎后甩在地下,又搓了几脚,厉声训道:“小雨!你也太不像话了!好的不学,尽学这污七八糟的。”
苏雨嘟囔说:“不该来!来了就挨训。”梅竹过来,笑嘻嘻地扳住苏雨的肩头,按在凳子上,抱怨说:“你们也是的,小雨刚来,你们就给他上脸。我看小雨怪好的,瞧,眼镜也戴上了,文质彬彬的,大学生一个。”苏雨最喜欢梅竹了,笑了,从肩头上拉了梅竹的手,吻了手背说:“还是梅姐对我好。梅姐,你还是那么漂亮。祝你永远漂亮!”
大家七嘴八舌问起各自的家里事。苏雨一张嘴难以应付,被问烦了,便耍贫嘴:“好好,你们别问了,总而言之,国际形势是一片大好。国内形势也是一片大好。除了台湾没解放,祖国山河一片红。市场繁荣,物价稳定。”苏雷打断了苏雨的罗嗦说:“行了!莫耍贫嘴。这些话,两报一刊上都有,用不着你罗连。说说各屋里的情况。”
苏雨依然油嘴滑舌,“各家的形势也是一派大好。苏雪上学了,建桥参军了。文伯伯身体健康,尚阿姨工作顺利。”说的大伙直笑。建国从厨房过来说:“你们说得热闹,我倒成了火头军。梅子,鸡我收拾好了,你去烧鸡去。”梅竹和萧云做饭去了。
建国问:“建桥走了没?”“还没走,月底走。”建国又问:“小雨,你么样不去当兵?”苏雨遗憾的说:“我倒是蛮想当兵,体检第一关就被刷了。左眼一点零,右眼零点八,不得已,配了副眼镜。还被老头训一顿:我和你妈读完大学,还没戴眼镜。你初中没毕业,眼镜就扛上了。你小兔崽子是熊瞎子戴眼镜,假充斯文。这次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给你约法三章。”
苏雷问:“哪约法三章?”苏雨扳着指头说:“第一,不准打架斗殴。”苏雷摇头一笑说:“第一条,你就违反了。”苏雨狡辩说:“我只踹了他一脚,他也不敢还手,不算斗殴,是他罪有应得。”
“第二呢?”苏雷问。“不准偷鸡摸狗。”苏雨发誓说,“这一条我绝对做得到。”苏雷骂道:“你做得到个鬼!这一条你也违反了,为么事把老头的猎枪偷出来?”苏雨又狡辩:“拿自家的东西么样叫偷呢?”苏雷摆头一笑说:“好,这一条也勉强通过,第三呢?”
“第三,”苏雨环视着大伙说:“这一条也是针对你们的。不准谈情说爱。不过老娘在后边加了个括弧,二十五岁前。这一条我绝对做得到。莫说二十五岁前,就是这一辈子不谈又么样。不瞒你们说,就凭我这模子,屁股后面漂亮的姑娘伢跟了一大排。但是,英雄豪杰,不为美色所动,岂能儿女情长。”
建国嘿嘿笑了说:“小雨,这一条,你也违反了。刚才打架的时候,你还说,老叶是你的老丈人。”苏雨一本正经说:“哪不是找个理由好打他啥。兵法云,师直为壮,打架也要师出有名对不对?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不也是先找借口么。”蚊子建国哈哈大笑,建国玩笑说:“兄弟,你晓得不,你这是跟你哥在抢老婆。老叶是你哥的老丈人。”
苏雷骂道:“莫扯淡啊!”苏雨盯着哥哥顽皮地笑道:“哥,你和迎春姐谈朋友是吧?难怪叶伯伯说,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好哇!哥,你还不到二十五岁就谈情说爱。违反了老头老娘的禁令,以后你就没的资格来管我。”
苏雷揪了苏雨的耳朵说:“我有权管你。现在我就耳提面命:爸爸妈妈给你的约法三章,是专门针对你的,和我和你姐没关系。因为你小子太调皮了,不得不严格要求。今后你要照这约法三章行事,不给你小子套上三道紧箍咒,你小东西还不翻了天!”苏雨拽住哥哥的手腕大呼小叫:“哎哟哟!哥!松手!”苏雷方松手。
苏雨揉着耳朵嘟囔说:“老头老娘还活得在啊!”气得苏雷举了巴掌就打他。被蚊子建国拦住了。你道为何?原来按照儒家传统文化,父不在,长兄为父。苏雨的意思是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这小子看似浑浑噩噩,又无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