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推门而入,从后面抱住他,但是自己的双腿迈不开步伐,像是根本不听自己指挥了一样。我矗立在门后,墨楼青沉思了一会儿,合上通讯录,然后站起身子来回踱步,慢慢悠悠围着办公桌走了几分钟,而后又一次坐到办公椅上。他仰起头,捏着太阳穴重重叹气。
手边是不断发光的手机荧屏,大概是有人发来消息。他注意到之后,刷的一下抓起手机,忙去看。不止是什么短信忽然令他眼前一亮。在他快要离开书房的时候,我迅速跑回了卧室装睡。
他走来卧室的步伐蹑手蹑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我吵醒似的,帮我盖好被子,进了厕所开始淋浴。
我忙爬起来,去翻看他的手机。我知道这样是不道德的,但是手好像比大脑反应快,有条已读短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今日下午,四点,市中心咖啡厅,我先给你五百万。
是个陌生号码,我手颤抖了一下,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话语,究竟是谁?是谁肯借他一臂之力?墨楼青从不跟我谈起关于自己事业上面的事情,每次都是我自己后知后觉。
浴室的门忽然发出咔吧一声,我忙将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继续装睡。
只听他穿好衣服,轻轻吻了吻我的额角,然后在床头桌子上用便利签写了什么,便离开了。玄关处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我才再一次爬起来。
手指抚上透明的玻璃,他匆匆钻进了黑色轿车中。
远边天际升起映红的太阳,我颓废的坐到了床边。我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从未向别人借过钱,他的公司一定出现了大漏洞才会导致如此地步。
可是为什么不跟我说?往日那些称兄道弟的工作上的朋友们没有人肯帮助他,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号码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或许是自己疑心病太大了,我安抚自己。但是身体不受控制,眼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快黄昏到来,我穿上黑色的紧身裤和外套出了门。将自己完美的融入到了黑暗中,带着帽子,简单伪装了一下自己。我靠在路边的电线杆后,见他正坐在靠近玻璃的位置翻看手机,时而喝喝咖啡,百无聊赖。
很快,一个女人出现了。我愣了一下,因为那个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凹凸有致,黝黑的头发,幽兰的眼眸,搭眼一瞧便知混血儿,踩着高跟鞋,虽穿牛仔裤,上身宽松蝙蝠衫依旧阻挡不住那火辣的身材。
玛丽梦雅。
又是她,我的内心砰砰直跳,有点儿不敢置信。墨楼青同学聚会的时候,她没有来。前不久,她只身一人来到我们家中,还告诉我已经彻彻底底放弃他,而如今,她再一次闯入了我的生活。
玛丽梦雅从包里掏出一张发票,毫不拖泥带水递给墨楼青。
他接过去,叫服务员前来点餐。但是却被玛丽梦雅拒绝,俩人只交际不到五分钟左右,她便姗姗离开。墨楼青站起来,却没有迎合着送走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眼中有我读不懂的情愫。
或许,我对他来说很丢脸吧。
我灰头土脸的回家,低落情绪不断冲击大脑。那五百万,是玛丽梦雅的,他要用女人给的钱让公司重振旗鼓。
我无力的躺倒沙发上,凌乱的披肩散发挡住自己的双眼。懒得顺头发,张妈端来一杯姜汤。
“太太,您喝点儿汤补补身子。”
我摆摆手,闭上眼睛:“我不想喝,拿走。”
很快,玄关处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吃进自己的肚子,那样他就不会擅自跟别的女人见面了,更何况还是隐瞒着我。
他见我抱着自己不说话,有点儿奇怪的说:“怎么了,冉冉?”
他的一直脚还未迈进拖鞋,光着踩在暖和的地板上面。
我不由自主的冷笑,说道:“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他身体僵了一下,推开我,“你想多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跟她见面了。”我不想吵架,可是嘴巴不趁人心:“是玛丽梦雅的香水味。”
他皱了皱眉,提着公文包坐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墨楼青选择沉默,这让我更加火冒三丈。
“我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他理所当然的说:“她跟我,现如今只是朋友,我们之间很清白。”
他跟谁见面,是他的自由。只是,我不希望他对我都只字不提,即便是个很有自控力的男人,我也不想自己被蒙在鼓里。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自己理解他碍于面子不想告知我,但是内心纠结,他这样做只会令我感到距离感。
“不是因为见面。”我说。
“那是因为什么?”他抽出烟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我觉得彼此都要冷静,所以想要上楼,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未冉冉,我的公司出了点儿问题。所以找她帮了点儿忙,别人我信不过,在职场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所以……”
“好,我知道了。”
我表现的很冷漠,他一把抓住我:“所以你就吃醋了?”
他竟是反问我,我冷笑,甩开他的手:“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他想要上前吻我,却被我拒之千里:“为什么不让我吻你?”
“不要一直用问句!”我厌烦的说。
他立马转换一种态度,舔了舔嘴唇说:“让我吻你。”
明明早已察觉到,两个人之间互相隐瞒。暧昧的气味飘洒在空中,舌尖缠绕,我紧紧抓着他的领带。余温残留在空腔中,他的声音变的柔和富有磁性:“对不起,要让你跟着吃苦。”
“没关系,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其实我们还有很多钱,这些年,我存了不少。”我说道,手指在他胸口,绕着胸膛玩捏两颗衬衫钮扣。
他一把抓住不安分的手:“平时给你打的钱,尽管花,我会想办法渡过难关,不需要你这个女人操心”
我傻笑,“我能买什么呀,放心吧,我的墨先生。”
当晚,他向我坦白。整理英国分公司的账务问题,发现财经部贪污,手下部分普通职员工资没有及时入账。那些贪污官早已鱼死网破,现正在警局吃牢饭。但是这锅不得不背,只得他一人还清所有债务。
我半开玩笑的说道:“那你岂不是一下子背负起了五百万的高利贷?”
他不否认,“梦雅不着急,等总公司正常运转起来,我会立刻还给她。”
“不许叫玛丽梦雅叫的这么亲切!”我搂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横跨到他的腰间。
墨楼青应了一声:“是是是,我的墨太太。”顿了顿,“现如今,我已经给你不起你想要的生活了,反而每天要还别人钱,你还会爱我吗?”
我惨笑,真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又或许是我给他安全感寥寥无几才会让他总是隐隐不安。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只是月入不到三万的作家。那时候,我有嫌弃过你吗?”
他摸摸我的头,将我紧紧抱住。有些窒息,却满满幸福。
事实上,家里的钱也已经不多了……
未安奇生病,几乎将我所有存款全部砸了进去。我看着几个零头的存折,摇头叹气。平生第一次,因为金钱而犯愁。
抱起孩子,墨格嘉咬着手指头递给我一张纸条。
他天真的眼睛肿,看不住现如今我的难处:“妈妈,老师说下个学期的学费要及时缴纳。”
我接过那张致家长一封信,小格嘉上的是条件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学费比国立的贵两倍,我按照网址在网站缴费,存着上的钱瞬间少了一个零头。
看来,自己又要找工作了。但是,哪儿有那么容易。如果从底层的小编辑做起,自己那点儿勉强四位数的工资怎么可能维持长久的生活。
我给小鱼打了个电话。
“小鱼,星眸杂志社……现在还缺责编么?”缓缓开头,别扭的语气。
“缺啊,怎么啦?你要复职?”她说。
我支支吾吾,张妈忽然端来一盘水果,手机匆匆被挂断。我不想让张妈听见自己跟小鱼通话的内容,张妈知道就代表会让墨楼青知道。
他的大男子主义不容许在这样关键时刻,让我出门工作。
我走向首饰盒,从里面掏出几条珍珠项链和玉镯。这些都是结婚时,好友送自己的嫁妆。期中还有一对于小鱼送给我的玛瑙耳环,我将它们小心翼翼通通装进一个补袋子里,放进包包中。
走到珠宝贩卖店,我掏出那些金银首饰,就连店员都看呆了。
我有点儿舍不得的说:“请问,这些能值多少钱?”
店员忙点头哈腰:“这位小姐,您稍微等一下。我让店主跟您讲,请您在那边稍后片刻。”
我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顾客人群,心中五味杂全。店长笑嘻嘻的给我开了个数目,是自己理想的数目。拿着那张发票,心中空荡荡的。
我偷偷给安奇支付了医药费,刚好碰上仁修下班。便请他吃了顿晚饭,他大概是听说了墨楼青回国的原因。
“那个,仁修,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仁修俩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有事尽管说。”
“……关于未安奇的化疗费用,可不可以减少一点儿?”我自知这样说是给他找难处,但还是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易事,如果办不到,就算了。”
“确实有点儿难办,不过我尽力而为。”他小抿一口啤酒,说道。
“真的谢谢你!我敬你。”
我举起酒杯,跟他一饮而尽。不胜酒力,几瓶必醉。被他搀扶进出租车,嘴中念念有词:“谢谢你……谢谢你仁修……”
“好了,好啦,我知道了。谢谢我就多请我吃顿饭吧!”他开玩笑的说。
刚因为墨楼青背着我去见前女友,而跟他生气吃醋。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明知道仁修对自己有意思,还要单独约他吃饭,摆脱他复杂不好办到的事情。
我真是,糟糕透了。
他大概已经回家了吧,仁修搀扶着我摁下别墅的门铃。四周飘来冷空气,我卷缩着脖子,打了个喷嚏。
门咔一声打开,门后赫然出现他的身影。
墨楼青微愣:“你?”
“哟,你太太最近好像有很多不满啊。身为男人,真不应该让女人替你担心操心事业。”仁修向他打了声招呼,将我整个人扔给他,说道。
说完,仁修坐进计程车,车轮卷起细微尘土,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放开我……隔,我还能继续喝……”
我拍了拍他的脸,啪啪两声,墨楼青毫不阻挡,打横将我抱起来,毫不怜香惜玉扔到床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记不清自己昨天晚上是怎样回到家的,又是怎样呼呼大睡到现在的。他正坐在床前的沙发上看电脑,不知在写些什么,手指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
“早啊。”我干咳两声,尴尬的笑道。
他闻言,从笔记本电脑后露出头,表情严肃:“未冉冉,你的首饰盒里为什么少了那么多饰品。”
我挠挠头,吐了吐舌头:“昨天一个朋友结婚,我随礼送出去了啦。”
有点儿生气,他皱了皱眉,合上电脑,坐到我旁边,眼眸黝黑黝黑的看着我。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自己不会说谎的小毛病,还是被游刃有余的抓住了。我摇摇头,作势要下床洗漱。
“未冉冉,你骗我。我已经听张妈说过了,今天早晨我去上班之后,你打给于小鱼想要再次求职星眸编辑社!”他愤怒的说,眼睛瞪着我:“未冉冉,我是个男人,假如我连自己的家庭都养活不起,还是什么男人?”
我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看到珠宝盒子忘记被自己关上,开始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