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林强是认了路的,可出来时,慌慌张张不免有点急躁,出门就跑,结果,就着了魔怔一般,只在走廊里打转。
呜...
低沉连绵的啸音由远及近,邮轮又急速的颤动起来,啸音刹那间就剧烈得直刺耳膜,这声音虽听的次数极少,却刻骨铭心,邮轮上的每个人都神色大变,只要还能动弹的,就立刻做出自己认为最有效的躲避动作。
“小心!快找地方躲一下,海啸又来了。”
过道里的林强同样脸色急变,他和苏馨欣正站在过道里,两侧就是硬木墙,头顶的天花板有近两米高,天花板上每隔几步远就有一盏灯饰,不管怎么看,过道里都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林强的危机意识比水手们强多了,匆匆看一眼,就知道冲击来时,他和苏馨欣只要还在过道里,必然会受伤,而在此时受伤,无疑会大幅度减小逃生的机会。
“啊?我们去哪?”苏馨欣急得直冒汗,林强喊的她也听到了,却来不及再做什么。
“轰...”
比上一次还剧烈的震荡,整艘船被巨浪瞬间推后一大段距离,船身也在冲击中稍偏了角度,慢慢的变成以船身侧面面对海啸。
一些装饰在甲板上脆弱物件直接消失无踪,慕容礼差人布置的连成串的小灯泡眨眼间就被海水冲得一干二净,灯泡卷走了是小事,还致使电路短路,邮轮上的大半电路已然陆陆续续瘫痪,经历这一波海啸巨浪,依旧维持有光源的地方已经很少了。
漆黑过道里,林强从撞了个大洞的房间里爬起身,还没安全站好,就扶稳了怀里护着的苏大小姐,他的衣服很不幸的又划开几道口子,地上还有不知从哪浸过来的水渍,一身西服已然朝乞丐装发展了。
“没事吧?”林强关切的问道。
在巨浪袭来的前一刻,林强果断抱住苏馨欣的身子,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她,所以,苏馨欣尽管吓得心肝乱跳,却没有受一点伤。
“我...没事。”苏馨欣的声带微颤,忍住要哭的冲动,在刚才的时刻,林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虽然两人都知道林强不大可能因为一次撞击就受什么伤,但那份深沉的爱意已然无需多说,苏馨欣没有说什么谢谢,使劲抿了小嘴,一切只在不言中。
呜...
心惊胆颤的连绵啸音再次响起,裹挟着隐约的哗啦水声铺天盖地撞进耳朵里,那毫无思想准备的人一听这震耳欲聋的噪音就头脑发昏,站立不稳。
苏馨欣的身子猛的就收紧了起来,直往林强怀里钻。她实在是怕听到这种声音,面对天威一般的大自然,单个人的力量真是太渺小了些,连挣扎的资格都不曾具备。
“靠?他.妈.的,这么快就来?”林强也忍不住咬牙骂了句,他不怕海啸,苏馨欣却可能在急剧恶化的环境下受伤,不管是出于保镖的职业道德,还是出于男人的角度考虑,他都要好好保护怀里的可人儿。
林强绷紧面皮子,急急思索对策,他和苏馨欣正站在一间套间里,地上尽是摔碎的物件儿,房间里的家具也倒了多半,一片狼藉,躲是没地方躲的,鉴于房间里可移动的东西太多,待在房间里可能比待在空无一物的走廊还危险几分,那看起来没有危险的家具物品在撞击来临的一瞬间就会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你抱紧我别动,听我的!”林强扯过床上的被窝裹住苏馨欣的身子,快速说道,他把苏馨欣整个抱起,苏馨欣惊叫一声,要是普通女孩,被别人突然抱起,不管是条件反射还是自卫反应她们都会下意识的挣扎,苏馨欣却依旧按照林强的意思牢牢抱住他的腰身,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予了林强。
剧烈撞击如期而至,海水里的庞然力道拍碎了船上的所有玻璃,从一切的缝隙中渗透进来,林强所在的舱室正是直接面对巨浪袭来的侧前方,稀里哗啦的海水比瓢泼大雨还猛烈百倍,挤烂窗框,喷涌进来,林强及时转身,用背部面对袭来的海水。
林强的想法是好的,事实却不会如愿,船身的大幅度震荡令得他站立不稳,邮轮整体的移动把他的身体甩了出去,直接又砸穿一面单墙,重新出现在过道里。
得益于三号基地里的艰苦训练以及优异到可怕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应速度,林强飞出去的时候尚无法保持平衡,等他落地里,却调转了身子的角度,很好的保护怀里的苏馨欣,他一站稳,趁着邮轮的短暂平稳期,立即抱紧苏馨欣拔腿就跑。
找不到正确的路,他就只走直线,不管前面是什么,都直接撞开,没有路,他就自己制造一条直路!
海啸经过早期的积蓄力量过程,现在已经正式开始发挥威力,那巨浪一波比一波大,一波比一波急,东方旗帜号其实离火山爆发地点还有几公里距离,然而在海啸这种天灾面前,几公里的缓冲几近于无,那高达几十米高,波长达几十甚至上百公里,时速在六百千米以上的巨浪只要说句话的功夫就能从天边来到眼前,把这艘几十万吨邮轮当玩具般随意摆弄。
幸亏东方旗帜号是以正面对面海啸,依靠邮轮本身的庞大体积和稳定.性.勉强支撑了过来,船上的人虽然吃足了苦头,但在目前来看,这邮轮还是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
此刻,时间就是生命!
“快快快,大家迅速检查伤势,帮那些还能自己行动的人前进,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下一波海啸可能几秒钟之后就来。”船长受伤了,在刚才的撞击中,一边手臂不慎划过了道口子,鲜血淋漓,他却无暇自顾,拿着数量极少的手电筒回身给身后一大群人提供光源,大声喊道。
他们还在去往存放逃生物品的底层路上,那里不只有救生艇,还有一些可用紧急物资,可以这么说,只要到了那里,这一群人就还有机会在这海啸中生存下去。
“船长。”大副从人群里转了一圈回来,跑到船长身边,神情沮丧,他也受伤了,伤势不重,腿上的膝盖关节撞得一片淤青,以至他走路的时候一脚轻一脚重,却走得很急很快。
“什么事?”这个在慕容礼嘴里一无是处的船长正抓紧时间为自己包扎伤口,马上,他们就必须再次行动起来,待在过道走廊里只有死路一条,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有几个受伤很重的,估计是不能自己走了,我们要不要派几个人去扶一把?”大副和船长的关系不错,帮着他撕了衣服做布条,胡乱在手臂绑了几下,询问道。
船长皱眉,抬头时,那手电筒折射出来的光把他的脸印衬得有些阴戾,脸上大部分都在黑暗中,只一双眼睛里闪动了冷漠的光芒,攀住大副的一边肩膀,嘴巴期近其耳朵,“别管他们,救他们一个,我们就可能要多搭上一个。”
大副惊得眼角直跳,好像才认识这个他跟了好几年的船长似的,好半天才憋着气儿,闷闷地道:“他们可都是有钱有背景的主儿,也是一条条人命,我们就...”
“就你管的多!”船长按住大副的后脑勺,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语气不变,“他们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有钱又怎么样?老子能做的都做了,还要搭上跟在身边讨生活的兄弟们的命?听我一句,什么都当做没看见,知道吗?他们是生是死,和你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我们该走了,照我们的速度,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到地方。”
船长放开大副的脑袋,拍拍他肩膀,用手电在身后人群里一晃,大声道:“马上出发,跟着我的光走,坚持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那些身娇肉贵的绅士和小姐们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们几时又经历活这样的事情,他们是来享受参加派对的,不是来死里逃生的,先还有人高声叫喊,发着闹骚,后来他们就都闭上了嘴巴。有气力喊叫,还不如把力气用在逃命上。
船长把邮轮现在的处境大致描叙了一下,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很危险了,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身边都是带着大伤小伤的同伴,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在过道里回荡,所有人的心都一点点下沉。
优渥的生活,使得他们更加爱惜自己的小命,有点机会他们都不愿意放过,听得船长的话,大部分人都憋着劲爬起身来,跟着已经往前移动的光源前进。
“喂,你们都走了吗?老子还在这呢,没人管伤者吗?喂,喂,你们回来!”黑暗里,那些伤了腿脚无法自己站立行走的人像大爷似的斜躺在地,一看人群已经开始移动,却还是没人来询问他们的伤势,立即就叫了起来。
在任何地方,伤者都应该受到更好的待遇,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自认高人一等,从骨子就看不起那苦哈哈劳碌命的水手,他们多数人还想着,只要那些水手来得慢了,少不了就要打骂一番。
“动作快些,抓紧时间,多走一步就多一份希望。”船长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起到带路指点方向的作用,人群里没人说话,他的声音又特别响亮,静悄悄的狭长过道里,船长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那手电筒晃动的光源逐渐模糊,已经和原地留下的人隔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而至始至终都没人说要过来帮一把瘫倒在地的伤者,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在外时光鲜靓丽衣冠楚楚,却都有副冷漠心肠,从来都是只管自己不管别人,指望谁也没法指望他们来帮忙。大爷似的伤者只能想着那些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时刻摆上笑脸相迎的水手们来帮一把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连水手们都没个吱声的,留在原地的伤者足有近十人,又怎么可能没人看见?
“草,都聋了瞎了吗?这里有伤者!”伤势较轻的人,提高嗓门大喊,中气十足。
过道里黑暗一片,人群走远了,留在原地的人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耳边只有同样受伤无法行动的同伴呼吸声,那呼吸短而急促,夹杂着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嗬嗬’声,有点垂死挣扎的感觉,听着就很不好受,十个人里,有一两个受伤特别重,断了肋骨的撞伤了内脏的,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死去。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片黑暗的环境里,简直是无法言语的折磨,伤势轻的着慌起来,他们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错误的认为一定有人会来照顾伤者,而他们也会受到最好的待遇。
“还有人在吗?这里有伤者啊!”
“妈.的?还真都走了??”
“你们这样做还有点人.性.吗?见死不救的混蛋,给老子回来!”
到后来,话语就成了叫.骂,他们在人前的绅士表现多半就是装出来的,一旦急红了眼,什么不堪的话都说得出来,现在只怕就是有人来,迎接他们的也是能把人骂到怀疑人生的语言轰炸。
等他们口干舌燥再骂不出来的时候,那低沉连绵的啸音再次来袭,邮轮抽筋似的疯狂颠动,隐约的,船体似乎有几处地方变形,正面接触海啸的船体侧前方哪能经受这么凶猛的海啸,那木质地板和没有牢固支撑点空心金属围栏扶手纷纷扭曲碎裂变形,镶玻璃的窗户框架也凹陷下去,呲着尖锐的金属杆子在震荡中摇摇摆摆,十几层的甲板每层都受到海啸的冲击,尽都一片狼藉。
海面下的撕裂口张了大嘴,狠狠灌了海水,没有人来处理这里恶化迅速的进水口,哪怕是双层船底和多个横向防水密封舱的先进设计,也无法长久支撑,在海啸的袭击下,庞大的船体因为逐渐变向,以侧身面对海啸,已然开始倾斜,多个因素的集合之下,这船...要沉了。
“来个人啊,只要救我安全出去,我愿意出一百万!我爸爸是集团CEO,救了我,保你一生富贵!”
“我舅是市委副书记,快来人救我...”
再享受一次愈加剧烈的海啸冲击,过道里的声音里就多了些悔意和恐惧,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怒骂变成了讨好拉拢,最后又变成了哀求,可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改变不了他们既定的命运......
“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出去,前面就是希望!”
一团狂风刮过呈角度倾斜的舱室,一声巨响,那坚硬的实木房间隔层被直接撞出一个人形大洞,一道看不清身形的影子飞快冲了出去,而在其身后,一排接近直线的人形大洞连成他走过的道路,能这么简单粗暴横冲直撞的人当然就只能是林强了。
每次海啸来临时的强烈撞击不可避免都对林强的行动造成干扰,他已经辨不清东南西北,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一直护在怀里的苏馨欣,尽量保持直线前进,邮轮的总长度只有三百多米,林强找不到道路,直接走直线出去,也用不了多久。
撞开一扇门,眼前就是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的窗户,窗户外就是宽敞的甲板,林强还没露出喜色,耳边就响起了海啸来临时的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