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午后阳光明媚,但略带暖意的阳光仍然不能掩盖冬天残留的痕迹。婆娑的风兀自拨弄着满地的枯枝烂叶,我望向窗外,桌边有一杯冷掉的咖啡。
于小鱼的话,半信半疑。我有点儿不相信是因为,自己不认为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牵动着他能不回家看看我跟孩子。我掏出没电的电话,想要拨给他,却忘了充电。
我对小鱼说:“把你手机借给我,我要打电话。”
“哎?”她抱着自己的手机,一脸不情不愿:“你要打给墨大作家吗?打是可以打,但是你不许说是我小鱼告诉你的啊。”
我发誓不会说,她才递给我手机。
“喂,你好,请问哪位?”
他挺起来很累,丝毫没有拨给我的那种轻松口气。
我说不出话,举着手机呆愣片刻,只听墨楼青又说:“请问哪位?”
我试图让他接受现实,可是他不告诉我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是我,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沉重的说,
“怎了,冉冉。身体不舒服吗?”他也似乎是能闻言我的语气不妙,接着道。“楼青,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不回国,可是可不可以告诉我因为什么?……我听说,分公司倒闭了。”
他把自己的内心的苦闷,不愿外露的秘密的感情,悄悄地埋在沉默里。
我接着说:“回来吧,你不想念墨尘露和墨格嘉吗?”
如果已经无法挽回了,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走下去,总公司也需要他啊。
最刻毒的谎言往往以沉默的方式说出来。内心忽然感到隐隐不安,我看了看小鱼,她回我一记不要将她透露出来的警告表情。
孤寂的电话线,将我们二人疏隔万里。
“我知道了,可是,我失败了,你为什么不责备我?”
他倦怠的叹息,一丝丝沉沉的呼吸透过话筒传达给我:
“你是真的傻,职员大概都在责备你吧,可是你做错什么呢?你并没有错,你在我眼中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我相信我的楼青,所以,倘若连我都要责备你的话,你该有多少压力和自责堆积在内心呢。”
小鱼默不作声对我竖起大拇指。
他让我乖乖等着,说定了明早的机票。
我一早便起床收拾卧房,希望以最干净的状态迎接他的归来。虽然没有风风火火,虽然是因为破产被逼无奈才回来的缘由。但我想让他知道,一个饱经风霜并且明智的人,一定能雄飞于明天的清晨。总有一天,他能再一次一展雄风,让那些曾经不认可他的人重新对他刮目相看。
我的老公,我不相信还有谁会相信呢。
但是,事情远没有我想想的那样简单快乐。一早的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耳边像是响起了飞机划破上空的声音。我接到淡倾的电话,他说安奇病情加重了,昨天夜里再次昏厥。
我听后,双手顿时变得有气无力,手机被无情摔倒地板上。
清晨远处的天边,浓雾逐渐地变薄,车行驶在街边,卷起阵阵尘埃,我心像是麻木了一样,抱着侥幸心理,自我安慰的想这次安奇一定很快也会醒来。
“请问,未安奇小姐在哪儿?”我焦急万分的冲到柜台咨询处,问值班的小护士。
“您是?”护士小姐看了看我,低头翻看病例。
“我是家属。”
“未安奇小姐在无菌隔离室,谁都不能见。”护士答道。
“冉冉!这里!”
淡倾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立刻转身,见到他一身居家服,大概也是刚从家里跑出来的。一夜未合眼,他显得很是倦怠。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突然之间进了无菌隔离!”
他颓废的坐到靠椅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发。细长的头发,露出光滑的额头,墨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令我看不清淡倾的表情,只听得他说:“我也不知道,昨天她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半夜忽然咳嗽不止,然后就荤素了……”
仁修正站在隔离室门口跟一位大夫交谈着什么,抬起头简单我,笑着冲我招了招手。而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满脸无精打采的回了他一下。他被我搞的有些尴尬,跟医生说完接着向我走来。
“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呀。”
我没好气的翻白眼:“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见到你铁定是有人在医院。我还能有好心情跟你满脸堆笑?”
他想了想,很赞同:“也是哈……”
仁修见我反复看手机坐立不安,很心细的问道:“怎么了?”
“墨楼青要回来了。”
“哟。他不管他的公司啦?终于知道你最重要了?”
他双手抱着后脑勺,松懈的靠在走廊椅子上,一旁是正在抽烟的淡倾。
“你别瞎说,楼青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他是想赚更多的钱来养活这个家,他有什么错?他去英国也是因为不想辜负伯父去世前的期望。”
“渍渍,你真是越来越会替他说话了。”仁修不以为然。
墨楼青的飞机延误了,他传给我一条简讯,说下午才能到。我让他直接来医院,却一直没见到半个人影。
淡倾见我一整个上午心不在焉,便说:“冉冉我看你精神不好,要不先回家吧,这儿有我就好。”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我有点儿不放心,淡倾的状态十分不好。看了看坐在一旁即将昏昏欲睡的仁修,笑道:“不如你也回去睡一觉,养足了,再回来。这儿有仁修大夫呢,虽然平时不正经,但实际上对医学可认真了。放心吧,现在医院不让我们见,你在这儿坐着也没有用啊。”
他摆摆手,说:“不了,我晚点直接赶去打工。即便是见不到她,我也想要陪着她。”
淡倾手指上的戒指分外耀眼,时刻都在提请别人他现在是已婚男人。曾经迷倒万千,魅惑人心的主唱,倾国倾城,一表人才。谁会想到现如今只能靠着打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哪怕再落魄也依然坚持自己的执念。
他爱未安奇,并且深爱,这就足够了。
仁修磕绊的说了句梦话,我摇了摇他的肩膀:“别睡啦!”
“啊!?”他一脸懵逼,擦了擦口水:“下班了?”
“我看你都懵了,走吧,我请你吃顿饭。”我假装阔太太笑道。
“哇,怎么忽然想邀请我吃饭啦。还真是少见,既然墨太太大发慈悲的开口,小的还不得点贵一点的菜肴?”
我学着他咂舌,俩人一遍拌嘴一遍走出医院。月色降临,街灯的灰白的光线,散射在苍茫的夜色里,烘托出几处电杆和建筑物的黑影来。
突然,一个寂寥的背影引入眼帘。白渺渺的烟雾在他头顶一点点飘散,墨楼青靠在自己的跑车上抽烟。仁修停顿住,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我一个健步抱住他,久违了,茉莉花的清香!
像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前几日诸多掩埋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在医院外面等?”
我低低的说,眼中泪水在打转。
墨楼青笑起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二十九岁的人。他朝仁修打了声招呼,“我刚到不久,想抽完这根烟再联络你的。”
不管他走到哪儿,都能吸引少女们火热的视线。
“别来无恙。”仁修说道。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太太的照顾。”他淡淡的说,揽着我,“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看啊这傻瓜有不少抱怨要发泄,就先走了。”
仁修耸耸肩:“我无所谓啊。”
“仁修,改天再请你吃饭!”我说,而后钻进他的跑车。
一路畅通无阻,他眼下有些淤青,大概是熬夜的原因。墨楼青的右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我的左手,他紧紧的抓着我,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时。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本想解决完最后一件事再告诉你的。”
“什么事?”
“几个逃税的部门,刚解决完。抓住了贪污的十个高官,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他叹了口气:“那些贪官,在我父亲管理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动起歪念,试图谋权篡位,逃税不说欺诈职员随意扣工资,总之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即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他又叹了口气,忽然抱住我,深深吸了吸我发丝间的香气:“好想你。”
背后有汽车鸣笛,墨楼青才不舍的松开我。手再次抓起我的手,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而过。
墨格嘉正在落地窗旁边教妹妹走路,两个孩子趴在松软的毛毯上互相嬉戏。张妈抱着一本杂志,看的津津有味。小格嘉透过透明的玻璃刚好看到我,还有身后锁车的墨楼青。
他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支支吾吾指着我们。张妈闻言放下杂志,见状急忙跑来给我开门。
“先生!”她也很激动。
我笑道:“多做几个菜。”
张妈忙答应着,走去厨房忙活。
他放下行李箱,在玄关处刚换下一直鞋子,墨格嘉急匆匆抱住他的脖颈一口一口的叫他:“爸爸!爸爸!爸爸!”
“儿子……”墨楼青眼中流露对他的爱。
眼睛扫到正在地摊上爬来爬去的墨尘露,抱着他说:“你在和妹妹玩什么?”
“我在,教她念爸爸。”
他满意的点头,走过去,亲了一口墨尘露又亲了一口小格嘉光滑的额头。
“爸、爸?”墨尘露学舌。
我站在门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心中的甜像是要溢出一样,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青涩的眼泪,瞬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