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红绸,戴上红花,志国刚踏出祠堂的门,便被志远拉着在一个大桌子上坐下,杨父也坐了下来。桌上放着三个大碗,杨父打开酒坛子,在碗里倒满了酒。
“三碗兄弟酒,虽兄弟娶妻,但兄弟同心,心却永远在一起,二郎志军不在,为父就代为他饮了!一碗酒干,不谈分家!”杨承林说着,三人同时端酒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倒上第二碗酒,“二碗酒干,不谈离心!”
三人又饮下第二碗酒,杨母看着父子三人喝酒,想着志军一人孤身在外,脸上虽是欢喜,却还是偷偷抹掉了眼泪。
“三碗酒干,生死相依!”
三碗酒下肚,志国也热乎了不少,杨父起身看着他,又回过头看了看志远,“准备迎亲吧,志远,到了花家那边,不该喝的酒一定要给你大哥挡下!”
志远听了,看了一眼父亲后,愤愤的点了点头。
虽然花家也住在杨家,可是杨家人没下聘礼,但是结婚的礼仪流程可没马虎,所以杨家人从正门出,绕着朔县的街道走上一圈,再从后门接上新娘,然后原路返回。
清晨,阳光从山头探出头来,大地一下子亮堂了不少。寒风习习,吹拂着枯枝轻轻摇曳,在初生的光亮里,留下枝影间琐碎的苍凉。
一阵鞭炮声从朔县的街道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清晨的冷寂在街道上随风荡漾着,像是久远的回音一样漂浮在城墙的上空。迎亲的队伍从杨家大门里陆陆续续的走出,志国打头走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笑脸依依的给人打着招呼,杨家的门前换上了新的对联,连灯笼也换上了贴着镂空喜字的样式。人马渐渐向街道走着,随行的唢呐班子跟在后面,滴滴嗒嗒的吹个不停,杨承林请的是朔县有名的唢呐匠班子赤四爷的班子,平时赤四爷并不亲自接活,为人清高,吹唢呐的功夫可是一流,杨承林能请到赤四爷亲自上阵,也是长了不少杨家的面子。赤四爷的唢呐班子白红喜事都接,只是吹的曲子不同,这祖上的规矩,凡是丧事,普通人只吹两台,平庸之辈吹四台,和睦乡邻、受人尊敬者吹八台,只有道德高尚,足以名垂青史的人才配得吹百鸟朝凤。一般人请班子,利钱、迎师礼样样不能少,这是规矩,杨家人为大宋忠臣老令公杨继业后人,迎师礼可免,可是利钱却一分也不能少。唢呐班子的规定,吹什么挣多少钱是定数,给多了坚决不要。
一调子唢呐吹起来阴阳顿挫,和着竹笙、笛子,听起来声音流畅而优美,似乎这旋律充满了欢愉和对未来生活的期望,让清晨冷寂的朔县城整个的热闹起来。
志国骑着马,迎着清晨的寒冷,在兴奋与热烈的气氛中绕着朔县城走了一圈,陆陆续续有人家开门观看,然后送上祝福。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时从街道上传来,兰朵戴着凤冠,此时红盖头盖在头上正坐在闺房床边默默等待着新郎背她出门。听着街道上传来的唢呐声越来越近,兰朵坐在床边心里激动不已,她轻轻撩起红盖头往外面看了看,细细听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一抹红晕和着胭脂水粉,将她的脸庞装扮的妩媚迷人。
志国绕过街道,来到了自家后门,此时门后被花家的人布置的有模有样,红花挂在门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在安静的诉说着一段动人的情话。
门口处,站着八个花家的伙计,每人端着个大碗,碗里倒着满满的酒,志国一闻便知道这是老家陕西的老西凤。这八人死死的把着门口,大门紧闭,志国抬手冲这八个大汉行了礼,与此同时,唢呐声戛然而止。
志国看着这些人,心中了然,这娶媳妇有很多种讲究,这其中闯三关就最讲究了。一般的人家嫁娶,只是形式上表个意思,却不如花家这般正宗真实。他看了看这八人碗中的酒,便了会这第一关便叫做个“八方朝喜”,志国微微一笑,端起其中一人手中的酒,三两下就干了。另外一个人看到酒喝完,连忙有送上一碗,却被上前的志远挡下了,他不由分说的端起碗就喝起来,一连喝了七碗,八个挡门的大汉才各自散去。
志国看着众人散去,拍了拍替自己挡酒的志远,随手一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志国率先进门,志远紧跟其上,然后迎亲的队伍一拥而入。
他们来到院中,却被几个妇人挡住了去路,这几个妇人一人手中拿着一个酒碗,没有说话,正笑脸相迎。志国看着这阵势,心中也猜出了七八,便话也没说的就端起第一个妇人手中的半碗酒一饮而尽。接着志远上前替他挡下了剩下的一碗,两碗,四碗酒。这关叫“四海升平”,第一个人的酒最少,只有半碗,然后随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酒量依次递增,直至升到恰好四碗,来人又能喝下,才算做是四海升平。
将酒喝完,四位夫人便让开了路,志国朝着她们行了礼,便往前走去。他上了台阶,刚进屋子,花家父母就迎了上来,花母端着一碗没有倒满的酒来到志国面前,欣喜的看着他,“孩子,喝了不少酒了吧,喝下这碗酒,就领着兰朵好好过日子吧。”她柔声说着,志国看着在花母手中微微摇晃的酒液,坚定的点着头,接过酒碗,一口气喝干。
“这碗和亲酒我代兰朵的哥哥敬你。”杨父接过志国手中的空碗,递给了他一碗满酒,志国二话没说,端起酒就喝了个精光。
看着志国喝酒没有丝毫犹豫,花父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志国的肩膀,“好好待兰朵,喝下这碗,就背她上车吧!”他淡淡的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志国,心中似有千万的不舍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