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阵清风
电话的这头可儿激动地对儿子说:“儿子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妈帮忙的?”
“没有,妈,我在这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们在家怎么样了?香厂的生意如何?”儿子关心地问道。
“儿子啊,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喜。”可儿笑着说。
“什么惊喜,整的这么玄乎?”
“我告诉你,咱们家的香厂黄了…”还没等可儿说完儿子便抢过说道:“黄了,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经营的很好吗?”儿子有些惊讶。
“你听我说完吗,香厂是倒闭了,不过…”可儿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我和你爸把以前的香厂又给施工打造了一番,打造后的香厂不仅个子高了,肚子还大了,好了不给你卖关子了,我和你爸开了一个农家乐,可以吃饭,也可以住宿。”
“什麽,农家乐?这的确是个惊喜,不过咱们那个地方有人去吗?”
“傻儿子,人可多了,我和你爸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真的!真有你们的,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啊,别累坏了身子可不值了。”儿子说。
“知道了,就知道没白养你,虽然你不是…”可儿突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虽然什么,妈,妈,你还在吗?”儿子在电话那头喊着。
可儿有些失魂落魄打了一个冷颤拿起电话说:“在,在妈在,哦,没,没什麽。”
“对了妈,我还想问你一下为什么香厂好端端的突然改换农家乐了?”
“啊,这是因为,因为,这事说来话长,啊,我这来了客人,我先招待一下子,先挂了。”说完可儿便匆匆撂上了电话,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揉着额头上的太阳穴,大口地喘着气。
“妹子,你怎么了,气色有些不对啊!”张开印大哥担心地问,手里还拎着一条能有个四五斤的大鲤鱼。
“没事,没事,可能是忙着农家乐太累了没休息好。”
“正好,大妹子,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了这鱼又大肉又多又紧实所以想买回来给你补补。”
“哎呀,老张,你破费做什麽啊!你不得攒些钱留着养老啊!”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要不是当初你们帮我还债,我老张这会儿估计还在大牢里吃着牢饭呢,再说我身体硬朗着呢!”老张用浑厚地道的乡土声腔说,还当着可儿的面拍拍胸脯,以示自己的体格好。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等会就炖了,你和秀儿李大嫂还有其他工人们一同过来,今天我们就为自己做一桌饭菜,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大家在一起聚聚。”
“哎,哎,好嘞,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张大哥兴奋地跑了出去。
“秀儿,李云,各位兄弟姊妹们,今天咱们老板娘说了,我们要为自己做一桌子菜!”
人们都放下手头里的工作,“什么,为我们?这会不会有些不好啊!”李大嫂说。
“哎呀,有什么不好,我说是就是了。”可儿进门说道,手里还拎着老张刚才送她的大鱼,鱼因为脱水而死,可眼睛还圆鼓鼓地睁着。
“哎呀,嫂子,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实在是无以回报,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工作的。”秀儿回答说。
“还跟我客气什麽,在以后我们不是主仆关系,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必拘束。”可儿笑着对大家说,言行举止大方优雅,颇具家族祖母之典范,大家闺秀之气度。
太阳当空照,树上鸟儿鸣,门前有犬吠,花香飘万里。
我们在底楼大敞开着门,迎着温暖炙热的太阳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尽兴地吃着丰盛的饭菜,饭菜的香气分子做无规则运动,热腾腾的蒸汽涌上上空。
“来,我们敬老板与老板娘一杯,”张大哥端起酒杯说道。
其他人跟着他一同举起酒杯:“来,我们敬你们!”
“我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们,”李大嫂说道。
我端着酒杯说道:“这不是敬我的,而是我们敬大家的。”
“对啊,这些日子多亏了大家的帮忙,这杯酒是我和李廷一同敬你们的。”可儿说道。
我们举起酒杯,互相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来,吃菜啊,别喝太多酒了,”可儿说。大家纷纷动起筷子,不计较是否粗犷,是否鲁莽。
秀儿率先站了起来说道:“我为大家唱一段小曲助兴吧!”
大家一致拍拍手鼓掌。
“我还得请李大嫂配合着我。”
“哎,好嘞!”
“我唱一段豪迈点的吧!为救那李郎哎哎离家园哎,谁料那黄榜哎哎中状元哎,我欲曾鞍驾御马前哎,我也曾奔赴那琼林宴……哎哎哎呦喂呀呦唉喂啊!”
李大嫂在一旁为秀儿伴舞,将手臂伸到最大化,仰着头,很深情的样子,有些伤感,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鸟儿,想飞却有飞不起来。
“好好好…”我们大家一致拍手叫好。
“你这个相比我的还逊色几分,我来!可儿站起来说道。
可儿摆好动作唱起嘴边常哼哼着经典老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哎,夫妻双双把家还…”
“好好,还是嫂子唱的好,有空切磋切磋,”秀儿说 。
“一定一定,到时我还得向你请教呢。”
“嫂子你太谦虚了,是我请教你。”
“哎呀,先别管你们请教谁,先吃完饭再说。”我笑着对大家伙说。
“对对,吃饭,吃饭,”老张道。
一张桌子,满桌子的菜,虽不是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却也是难以忘怀的味道,人们围着桌子坐好各自说着家长里短,奇闻轶事,不拘束,果断豪爽,吃的是饭菜,尝到肚子里的是那份亘古不变的的温馨。
“老板,来客人了!”饭小二说。
“小二跟客人说我们今天的房间满了,不能招待了,还望见谅。”
不一会儿饭小二又跑来说:“可是那位客人说他不在这吃饭也不在这里住宿就是想要参观参观还点名要见老板娘。”
“谁啊!还找上门来了!”我有些不开心。
可儿推了我一把和气地说:“小二你跟那位客人说一声我稍后就来。”
“哎!”
远远看去那个人个子很高,穿的黑色大风衣,头发被烫成波浪卷,在风中波浪卷缓缓而动,很帅气。看他的背影,可儿感到似曾相识,是那么的熟悉,可儿走到那人身后:“先生,你,你是?”
那位小伙子摘下墨镜转过身突然画风一转活泼大笑地说:“妈,你不认识我了!”
“香忆,香,香忆,你回来了!”可儿有些抑制不住体内的悲伤情绪,眼泪汪汪地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想死妈妈了,你怎么回来也不跟妈说一声!”可儿轻轻地捶打着好久不见的儿子。
“我今早打电话时就已经想跟你说,我这不是听说你开了农家乐,我怕你太忙了,所以就没告诉你,再说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啊!我那时已经在火车上了。”
“傻孩子,妈忙什麽都没有你重要啊!来我看看,哎呦,几个月不见我儿子出息了,长的越来越帅了,个子要高出半个头来,就是身上的肉少了,告诉妈,在外面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
“哎呀妈,没有,我好的很,倒是你啊,又憔悴了不少。”
“妈老了,能像年轻时候吗?坐了一天的车累了吧!快进屋休息休息,你爸他们还在里面等着呢!”
“锦绣农家乐,锦绣,这个你们做的真不错啊!”儿子望着红火的大招牌。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这可儿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刚要起身去看看,可儿的大嗓门从屋外就飘到了屋内:“你们看,我带谁回来了!”
“这么多人呐!”儿子开朗地说。
“儿子,你不是在温州吗?你怎么回来了?”我也难以抵挡心中的激动。
“爸,我昨天昨天晚上就已经上了火车,这不才到家吗!”儿子走到我的身边说。
我同儿子抱了抱:“回来好,回来就好啊!”
“李老板,这是你儿子啊!长得好帅气,跟电视上的人一样俊秀!”秀儿投来羡慕的目光。
“是啊,香忆,几天不见长成一个大小伙子啦!”老张说道。
“啊,你看我高兴地都给忘了,这是你秀儿姨,这是你张大伯…”
“这我认识,以前张大伯在咱家香厂做工时,经常给我买好吃好玩的。”儿子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张大伯对你这么好啊,我说你怎么经常不吃饭,原来你都给吃饱了,对了,这是李大嫂,你应该叫奶奶吧,这些都是农家乐里的员工们,我们热烈的欢迎你回来。”
“欢迎,欢迎,”在我的起哄下人们还鼓起了掌。
“谢谢大家,没必要这么欢迎,我又不是名人,大家赶快吃饭吧,饭都凉了!我先回家了,我很困。”儿子显得冷漠而又平淡地说。
“你不吃饭了?”可儿问道。
“不吃了,在车上都吃过了。”儿子拿着沉重的包裹走出门去。
“哎,你的钥匙还没拿呢?”可儿停顿了一会儿又追了出去。
可儿也没有心情吃饭了,儿子好不容易回家,她得回去多陪陪儿子:“那个,大家先吃着,我先回去看看香忆,李大嫂秀儿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儿子回到家里,放下了大包裹,将绳子解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巨大的木雕,是一个女人,有鼻子有眼该有的一切都有了,模样像极了可儿,上面的可儿穿着束身的旗袍正襟危坐在石头上,微笑地注视着前方,发髻上还插着一朵美丽的大花,花的纹理清晰可见,美若天仙,比慈禧老太后还要高贵,雕琢的很细腻。
木雕的底部还雕刻上日期名字,这块木雕是用铁梨树雕的是儿子第一个正式的作品名字就叫做[母亲]。
可儿还记得儿子问:“妈,你最喜欢什麽款式的衣服?”
可儿想了半天道:“旗袍算吗?”
儿子大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衣服了,现在早就没有了,你可真是可笑。”
“那又怎么,妈就是喜欢古时候女人穿旗袍,那种感觉美上天了。”可儿是真心喜欢,她的表情也是发自肺腑的那种羡慕,那种女人专属的渴望。
懂事的儿子记住了这个表情,记住了这件事。
当可儿见到这尊雕像时,深深地被雕像上那个明艳动人的自己所吸引,所执着。可儿不敢相信着竟是儿子的作品,怎么看,怎么好看,可儿虽没穿过气泡,也穿不出门去,但是她切切实实看到自己穿旗袍了,无论现不现实,至少是幸福的。
“儿子,你看这是什么?”可儿故作神秘地将儿子曾经雕刻的小玩意拿了出来,放到儿子面前。
“什么啊?儿子打开箱子看到了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作品,看到了一块块尚不成型的作品,还因为这些木雕与母亲撕破了脸。
“妈,这是,这是我的,你没有扔掉啊!”儿子依旧表现出对这些木雕的热爱。
“没有,我当时是想扔来着,没舍得扔,我知道这是你费了好大力气才雕刻出这些的。”
“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儿子扑向了可儿,紧紧地搂住了可儿,在可儿的怀里撒娇说:“妈,你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学着撒娇,快起来!”可儿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儿子厚着脸皮说:“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我永远都向你撒娇。”
“你呀,真是拿你没招!好,妈今天哪都不去,就哄哄你这小少爷。”
这是我们一家三口隔了好久第一次在一起吃晚饭,晚饭总令人有一种特殊的情结,自带家的光芒。
“爸,妈,见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明天再住一天再陪你们一天孩儿,孩儿就又得启程去温州了!”
“这么快,再多住几天嘛,让你见识见识爸妈开的农家乐如何?”我兴奋地说道。
“不了,爸,我只跟老板请了三天假,按说明天就得回去,我也想多陪你们一天。”儿子的语气很伤感。
我的脸上也不再快乐而是出现了愁意,可儿看得出来她没有过度悲伤带动气氛欢快起来:“儿子有出息了,有了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你们爷俩也都不要悲伤了,祝我们的香忆在外面闯出一片来,做一个有理想有担当的男子汉!来,妈干了这杯酒敬我儿子一杯。”可儿仰着头干练地喝下去,不知是酒还是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流过脖颈,深入胸膛。
“对了儿子,一直没有问你你在温州做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起色?”我说道。
“我以前在温州的龙记雕刻不干了,又换了一家又大又有影响力关键是店主很好的雕刻店,店主是个很好很厉害的老头,我这手艺多半是从他那学来的,他不收我学徒费,反而倒给我钱,每个月都发工资,想找他拜师的人很多,但他们下包括我就两个徒弟。”
“那可是大师啊,儿子你得好好跟着师傅学习,切不可辜负师傅和爹娘啊!”
“说那么多干什么啊!儿子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儿子可比你懂事,是吧,儿子!”可儿又将注意力集中向我。
“对,对!”儿子用饭碗遮挡住嘴 ,在后面偷笑。
夜深人静,可儿来到儿子房间,看到儿子呼呼大睡,被子都给踢飞了。可儿心里暗暗说道:“他这个毛病还是没改。”可儿将被子整理好轻轻地盖到儿子身上,看着熟睡的儿子,看着儿子的脸庞,儿子浓浓的眉毛,肥嘟嘟的耳朵,心里头有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吹散了可儿的头发,吹冷了可儿发热的心,可儿这才意识到窗还没关,她赶紧走到窗前,在关上只剩最后一条细缝时,又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将可儿带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