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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三益两弊

2016-11-27发布 4201字

“臣下万死,臣下万死啊……”周文育手臂上缠着绷带,一脸仓皇之相,满面倦容又连哭带嚎地来到陈兴国面前请罪,陈霸先本来一肚子的怒火,但是看到周文育的这个样子,想到这些年来他的功绩,单单是当初辅助自己从京口出兵袭杀王僧辩的功劳便足以抵偿了。所以陈霸先并没有责备他,而是亲自下了坐将周文育扶了起来。

“景德啊,这件事不怪你,蒨儿都已经上书向我说明了,江南局势不稳,韦载、王僧智和杜龛三家互 为应援,你难免会难以取胜。”陈霸先将陈子华的奏本递给了周文育,周文育大略看了一眼,便知道了陈蒨为自己开脱的事情。

“子华将军独守长城县也确实不容易,将军,看来咱们之前对江南这里的估量有些轻敌了,南边的边患比北齐入侵更是迫在眉睫啊,北境的兵马就算南下,起码还有长江天堑可以作为屏障,一旦南部三郡的兵马突破了长城县,就会向一把尖刀直接刺进建康的腹地,到时候咱们可就无险可守了。”周文育趁机向陈霸先说起了江南的局势。

“你的意思我明白,看来我之前对江南之事确实是有些轻视了,只是这建康城也未必就平安了,你看看,这程灵洗不就席卷而来了吗?”陈霸先正说着程灵洗的事情,就听到门外有人通报说韩子高前来觐见,陈霸先自然准了他进来。

韩子高来到陈霸先面前向陈霸先顿首拜了拜奏禀道“末将左军司马韩子高向大将军复命,臣下受陛下圣命,率京口驻军力战三日,原青州刺史逆贼程灵洗兵乱之危已解决,逆首程灵洗就擒,现已缚在阶前,还请大将军处置。”

“是吗?这么快就平定了程灵洗的叛军了?”陈霸先听到韩子高的奏报,大喜过望,走上前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笑着赞许道“子高啊,你可真是个将才啊,这程灵洗也是王僧辩手下的老将了,你竟然能生擒得了他,足见你用兵之神啊!”

“子高哪里有什么功劳,全靠三军将士用命,子高所率领之军队都是京口驻军,全是大将军驻跸京口时所遣用调教之功。”韩子高谦逊地跪下来对陈霸先说着,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陈霸先。“伏请大将军示下,该如何处置贼首程灵洗?”

“程灵洗率军反叛,竟然敢袭扰京师,论罪当诛九族。”陈霸先气愤的拍着栏杆说了一句。

“大将军所命臣下自然应该遵从,只是属下有一言,恳请大将军听完再对程灵洗作出处置不迟。”韩子高谨慎地对陈霸先说了一句,陈霸先此时正高兴,自然也愿意听韩子高把话说完。

“子高啊,景德也不是外人,再说了你我之间本来就是师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说吧……”

“是,大将军匡正天朝,兴复萧梁,是功在于社稷,但是天下误议者甚重,可是这议论的主导是谁,可并不是什么街头巷尾的寻常百姓,而是天下的士人,只有得到了士人的人心,才能左右得了民心,为得士人之心,将军此时宜示天下以尊贤重士之意,程灵洗素来忠义,此番明知王僧辩父子已死,将军已经克复建康,仍然领兵前来,说明此人义而无畏,是士人之行,大将军若是连程灵洗都能宽宥,那那些士人便能看到将军惜才之心啊。更何况抛开别的不说,程灵洗的才干还是有的,况且他曾为青州刺史,熟悉北地情况,将来若要与北齐作战可以派上大用,天下如今人才凋零,正是用兵之际,像程灵洗这样有经验的大将,将军能留一个何不多留一个吧。”韩子高向陈霸先说起了留下程灵洗的好处。

“子高说的有道理,的确,杀一个程灵洗容易,得一众士人之心难啊,这样,不如就封程灵洗为兰陵太守,让他去京口与陈昙朗一起协防吧,子高啊,我这就下令,你去将程灵洗劝一劝他吧。”陈霸先思忖了一下,便要转身拿令牌给韩子高。

“将军,您稍等……”韩子高突然叫住了陈霸先,低声说了一句“将军不可以下命令……”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大将军可还记得,诏命属下为左军司马征讨程灵洗的是当今圣上的御命,圣上要征讨的人,大将军说放就给放了,那天下的误议便会更重了。”韩子高突然的提醒让陈霸先也觉得有道理,自从自己诛杀了王僧辩之后,便被世人传闻为挟天子以令诸侯,所谓人言可畏,所以自从进驻建康之后,陈霸先也是谨言慎行得很,可是这一次他差点就走错一步,他之前为了行事方便,不让人认为太尉府朝令夕改,借用皇帝的名义下诏,如今竟也忘了。

“这倒是我疏忽了,这样我即刻拟了诏令让内侍拿去找陛下用印,再以天子御命赦免程灵洗便是了。正好,子高啊,你今日来的正好,现在江南局势紧张,景德前几日带兵前往义兴围攻韦载,却不如意,如今守在长城县的子华兵力不足,他上书让我亲自带兵前往江南,征讨义兴、吴郡和吴兴,你意下如何啊?”陈霸先见韩子高来了,便将亲征的事情问起了韩子高的意见。

“子高年轻识浅,见识更是不如各位将军,怎么能有所谓的意见给将军呢,只不过能把将军征伐的优劣摆一下,至于要不要出兵南下,还是将军自己决定方才妥当。”

“哦?你且说说,我若亲征有何益处啊?”韩子高的话似乎引起了陈霸先的注意。

“将军南下有三益,一来吴兴之地为将军先人故地,宗族陵寝皆在吴兴,若连宗族祖先之所都不能保则天下人势必会嘲笑将军,所以将军南征可为祖先保祭祀,此将军南征的第一层益处。二来周将军在江南新败,王师士气正低,将军率天兵前往,可重振王师士气,并提振自己的声威,此将军南征的第二层益处。三来王僧辩父子伏诛之后,天下持观望态度的州郡众多,不知该何去何从,将军南征江南,平定王僧辩宗族所辖的三郡,便能让那些正在观望的郡守知晓您征伐不臣的决心,自然会来朝称臣,这就是将军南征的第三层益处。”

“说的好,那子高不妨再说一说,我南征有几重不好的地方啊?”

“将军南征有亦两重弊端如悬颈之剑不容小视。一来臣近闻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因为是王僧辩的外甥,因为王僧辩死后将谯秦二州进献北齐,而南豫州刺史任约与徐嗣徽交从过密,若他们两人勾连,便可趁将军南征建康空虚之时袭扰建康,此大弊之一。其二,江南三郡互为犄角,若闻大兵至,便可能从之前的相互颉颃到相互配合,共御强敌,江南取之不易,此大弊之二。”

“子高所说的益处甚合我意,至于你说的弊端,我看其实可以改进,你说徐嗣徽和任约勾连袭扰建康城的事情,我看可以在南下之后,由现在沿江布放的候安都,回兵驻守建康城,并令京口留守陈昙朗将京口驻军与候安都相呼应,如此便可保建康无虞。至于你说的江南攻之不易之事,便更是简单了,虽然杜龛、韦载、王僧智名义上是亲如一家,但是其实各怀鬼胎,王僧辩活着的时候,有王僧辩压着所以他们的矛盾不明显,如今王僧辩已经死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便愈加明显,只要巧妙地利用好了三人之间的瓜葛,这三人的联盟便可不攻自破,盟连不成,这取得江南便没有什么难的了。”陈霸先听完韩子高的话,开始思忖起该如何趋利避害,说来说去这也是益大于弊。

“既然兴国将军决定要南征了,末将请求随行,毕竟末将先前有失利之罪,还请将军准许末将戴罪立功。”本来周文育在一边只是听着,听到陈霸先有了亲自南征的意思,便立刻跳了出来,要追随他南征,以雪前番自己所受到的耻辱。

“景德所请也在情理之中,怎么样子高,你也跟我一起南征吧,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日便可不远了。”陈霸先答应了周文育的,便又试探起韩子高的态度来。

韩子高此番听了,已经知晓了陈霸先的意思,故作面露惭色,支支吾吾起来“大将军……属下,属下还是随候安都留守建康城……”

“子高为何非要留守建康而不愿随我出征江南啊?”

“大将军,建康城是古都,陛下及宗亲都在这里,臣下……臣下在建康城也算是为国尽忠。”韩子高的眼神闪躲,说话也有些断断断续地。

“子高没有说实话,子高是不是有什么人不愿意见或者不愿意与之谋事啊?”

“我与韩先生并不相熟,看来韩先生应该不是与我有隙,这样一来,江南我军中有头有脸的就只剩下陈子华将军一人了,莫非韩先生是因为陈子华将军,才不愿意前往江南的?”听到这里周文育也跟着说起话来。

“子高啊,你是因为子华才不肯南下的吗?”

“将军也知道,我与陈子华将军之间有些误会,若是我跟随将军带兵南下恐怕会误了大将军的大事……”韩子高跪在陈霸先面前委屈地说着。

“臣下听闻韩子高先生出身于陈子华将军府中,怎么如今倒像是成了仇敌一样啊?”周文育不解地说了一句。

“唉,大抵也是因为臣下出身子华将军府里,偶有政见与主公不符,主公便……”韩子高低头向陈霸先说着。

“好了好了,子华虽然和你有隙,但是他毕竟是朝廷的大臣,是我的侄子,这次国难当头,他肯定会以大局为重的,我明日启奏了陛下,我亲自统率三军前往江南,势必拔除江南之敌,子华你放心,若是子华真的因为之前的误会与你麻烦,本将军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陈霸先笑着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

从陈霸先那里出来,周文育立刻叫住了韩子高,韩子高与周文育素无深交,韩子高倒不知道周文育此举是何意图。

“周将军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韩子高知道周文育是陈府旧将,自然对他十分的客气。

“在下不敢,此前就听闻韩先生子高姱容修好,有倾城之丽色,今日一见果然惊为天人,在下久在军中,身在粗鲁之职,未能结交先生这等曼妙之人,实是此生憾事,今日听闻先生与陈子华将军之间颇有嫌隙,在下不才,与子华将军颇有交情,愿意充当调停之人,为先生与子华将军消除误会,今日既遇到了先生,自然恳请先生不吝屈尊前往在下府邸,祥叙一二。”周文育此前就曾听说过韩子高的名声,今日见了自然也是被韩子高的面貌所摄住,这军中粗鄙之人,自然对这些美人啊有些冲动,虽然韩子高是男子,但是仍然不会折损他在周文育心中的非分之想,这周文育的话里竟然以调停陈子华与韩子高之间的矛盾为由,也着实是费了些心思的。可是韩子高又岂会看不出周文育的心思,只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只得想个理由搪塞。

“周将军盛情邀请,在下岂敢逡巡盘桓,只是朝廷有成法,严禁将领之间串联交互,子高虽然不才,但也是领着左军司马的将官,如今建康城内并不太平,若是被陈兴国将军知晓了你我二人私下交互,必定盛怒,若是牵连到将军,在下就是百死莫赎了。”韩子高刻意提醒着周文育,自己也是将官,周文育跟随陈霸先这么久了,如此大战之前,若是陈霸先知道了手下将领之间私下结交,必定心生疑虑,更何况周文育新犯军威,若是再有差池,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韩子高这话说完,周文育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周文育一直重复着。

“将军既然有盛情,那就等大军到江南之时,烦请将军为子高与陈将军说和,子高在此先谢过将军了。”韩子高顺势借了个由头,便向周文育行了礼,“好说,好说”那周文育笑着,上前扶起了韩子高,只是手里还是毛手毛脚地不断地抚摸着韩子高的手,倒让韩子高心中的厌烦感瞬时生了出来,只是当着面,还是不能太过,委身歉意便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