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广烈清醒之时,摸着枕边之时早已经是空落落了。睁开黑眸的时候,发现凰月早已经先离他而去。只剩下这残余温度的枕边留下了一封书信,广烈坐起身,将这书信拆了开。
入眼只是忘记二字震慑了广烈的心头,他抬头看着早已经闭上的入口。盯着良久,他终是站起身不禁苦笑。
开了窗,尽管入了春,这夜深的风打在穿得薄凉的身上还是微微有些冷意。天边微微泛白的东方,还有几颗闪烁的繁星在亮。刺眼,映进了清冷如水的黑眸中。
扇儿走在凰月的面前,将前面的路照亮,一路回到了厢房之中。
推开门的那一刻,凰月只见到东方秉然正靠在小几上昏昏欲睡。也是凰月走进来的动静弄大了些,凰月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已经醒了过来的东方秉然。
“吵到殿下了。”
东方秉然笑着,声音透露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凰月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扭头对着扇儿道:“扇儿,你先去休息吧。”
“是。”
扇儿作了礼,随即退了下去。
东方秉然站了起身,走到了凰月的身边。
“再过一会儿天都该亮了,你这去的可够久的。”
“缠着大师问了些事情。倒是殿下,不该等我,早些休息的。”
凰月垂眸走到了书桌面前,迎着桌上的烛光继续提起了笔。
“这一夜了,你为何还不休息抄这些东西?”
现在的她,思绪困扰怎还能有睡得着的心思。她只想抄写佛经静静心,平复自己的心思。
“这些是为了给父皇祈福用的,是母后吩咐每个人都要抄的。是临走之前可是要留在寺庙中的,还有一些,我想快点抄完。”
“母后又为难你了。”
凰月的手稍稍顿住,抬头看着东方秉然。她笑得清淡,不以为然得说道:“父皇是曌国的君王,为君王祈福,这不是为难。”
她每次只是几句就将他的微微心疼化解为理所当然。东方秉然抱着肩膀,低头看着凰月一笔一笔的落在纸上。凰月倒是被东方秉然如此专注的看着,显得有些迟钝了。
蘸了墨,凰月头也不抬得说道:“殿下还是快去休息吧。”
“你倒是赶着去让我休息了。”
“殿下是太子,该是保重身子的。”
“你平安便是我最重要的保重。”
东方秉然忽然深情的话语令凰月心头一震,她继续低头写着那些复杂的文字。这弯弯扭扭的字体成了她此刻心中最复杂的思绪。她不该这样的!凰月停下了笔,笔尖晕染开来的墨水将一整张纸尽数染黑染湿了。
“月儿,你的佛经。”
凰月愣神的时候,还是东方秉然提醒才回过神来。凰月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墨水染黑毁了整张的佛经,摇了摇头。将这纸放到了一边,重新拿了张纸继续写下。
东方秉然看出凰月今晚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想着一些琐事罢了。”
东方秉然只以为是今天刁蕙兰闹出的那场滴血认亲。随柔声道:“那些琐事都不必去烦了,有我在。”
凰月倒是没有认真揣度东方秉然对她说的这句话,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
抄写着佛经,也渐渐让凰月思绪万千的心平静了下来。等到凰月从佛经中回神的时候,正好来了禀报回宫的宫人。
凰月放下笔,对着那宫人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
凰月站了起来,伸手将桌子上的佛经收拾了起来。这些还真的就是刁蕙兰亲口吩咐要摘抄的,各宫前来的娘娘,谁都逃不掉。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娘娘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惩罚了。
“扇儿,你将这佛经送去大殿去。苏嬷嬷守在那里,皇后娘娘说了要一一验过的。”
“知道了,小姐。”
扇儿接过佛经之后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凰月看着这厢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剩下她一人了。或因她摘抄佛经太过认真的缘故,也忘了东方秉然是什么时候走的。
凰月背着门口为自己倒了杯茶解渴,随行的宫女将她房间里的东西整理整理都往外搬去。只待这房间里剩下凰月一人的时候,握着茶杯,凰月出了房门看那清澈的苍穹。
“你要回去吗?”
这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另外一边的假山上传来,令凰月身体一僵。那握在手中的茶杯,险些没有失手摔在了地上。
“尧雪...”
广烈走到凰月的身后,轻唤她前世的名字。
凰月的心头忍不住就颤抖起来,清如泓泉的眸中漾着艰难的情绪。她不能不走!她还要回宫!她还要扳倒刁蕙兰!这前世的仇,她怎么不报!
“我要回去的。刁蕙兰前生害了我一族不得好死,痛苦折磨我而死。我的机会近在眼前,我不能放弃。”
凰月闭上眼睛,这字字铮铮的话脱口而出。
广烈的身子停在离凰月身后一寸的地方便是动也不动了,他只是想要劝阻她再进宫。他后悔,若是当初卿尧雪嫁给皇兄之时他能够坚定不移的去阻止卿尧雪的话,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了。现在,他更是想要阻止她,活过来的她,广烈只希望她活着就好。
广烈阖动着嘴唇,那清冷的眸光深处闪烁一丝丝的悲悯。他想说话,可是艰涩的喉咙就像是堵塞般的发不出声音来。他只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长笛,暴起了青筋。
他现在,竟然无能为力!
“启流,幽莲是个好女孩。忘了我,跟她在一起好好生活吧。”
这辈子,他们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尽管她报了仇,可是这皇宫深墙也岂是她说走就走的地方。更何况还有一个东方秉然,这辈子她注定与这个男人系在一起。
东方启流,只不过是个令她觉得遗憾一生的梦而已。
“你当真希望我娶她吗?”
广烈低沉的声音中有几分哑然。
她当然不愿。可是对她来说,对他来说,凰月只觉得这样子最好的结局。凰月背过广烈,忍着眸中氤氲的水雾。
“是啊,我当真希望。幽莲她对你有心,你不该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在你身边的女人而伤她的心。”
凰月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情绪将这句话说完。
良久,她的身后没有回应。
“好。”
他回答的比凰月更为平淡,话落之后,那白色的身影就如流云般转身离去。
凰月猛的转过身,看见的只是他坚定不移离开去的步伐。
笑着,那眼泪就顺着哀伤的眼睛落了下来。可是这样,却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可是她却忘记问了,为何当初他逃了劫难却又变成溱潼的首领。为何他明明可以过的安逸,却不惜一切要刺杀东方朔。这种种,她都忽略了。只是清如泓泉的眸中紧紧盯着那白色的身影拐过花园径直离开,她才觉得悲伤的蹲下了身来。
她抱着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绝望过。从转世重生的那刻,就算再难受她都会用仇恨支撑自己活下去的。
这一刻,她才明白前世的东方启流看着她嫁人的模样。那个时候,一定比她现在痛极了。
凰月渐渐让自己恢复往常的模样,这个样子若是东方秉然看见的话又该是多生疑虑了。尽管现在的东方秉然对她极为温柔,可是凰月却不能忽略东方秉然精明的本质。
等到凰月将脸上的眼泪彻底抹去,静静的站在原地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太子妃,马车已经准备好。皇后娘娘让奴婢来通知各位主子,这就可以回宫了。”
凰月斜睨了一眼从她身后跑过来的宫女。
“知道了。”
随后这宫女就从凰月的身边退了下去。
回宫,这就回宫了。
现在,该是刁蕙兰灾难的开场了。
坐在马车上,凰月与东方秉然同坐。他一身金黄色绣蟒长袍彰显他太子的高贵,乌黑的发由紫金冠冠住。那一张五官分明的面孔,眉宇间深深刻印了与东方朔一样的深邃。
凰月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东方秉然。
牵挂在她的心中脑海中浮现的是东方朔。
前世的事情与他无关的......
【十四年了呢,雪儿。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为何你已经去世了。】
【做我的皇后,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当年我虽设计接近你,最后却也不想负你。】
那丰神俊朗的面孔,孤鹰般锐利的黑眸。凰月不由心头一颤,可是随后她只是微微一笑。
想起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感到了平静。果然没有恨了,他相当于只是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曾经爱过,也只是他预先设计的。
纵然这十四年他一直怀着对她的愧疚中活过来,可惜时光已经不再覆当初。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在凰月神绪迷离飘远的时候,马车不断徐徐驶进了宫门。
阳光为朱红色的琉璃瓦焕发出了彩虹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