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阁楼。
在历史的长河里,时间未必是一剂良药,那些本该忘记却在心底生根发芽了的东西反而会被光阴沉淀的更加深刻,彷徨过的身影,隐约,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当日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幽锁梦似乎还盘坐在床上气喘微微,墨梓蠡淡淡的笑容透露出纠结与不舍,转身,走过昔日锁梦救自己臂膀的清天苑,又来到这人去楼空的楼阁,呆坐在床边,眼睛环视着房间的点点滴滴,仿佛能看到锁梦的孤苦伶仃、钰儿焦急无奈的身影,用手抚摸那张自认为还有锁梦温度的床,似有余温,苦笑不语。突然,一只手搭在墨梓蠡的肩膀上,他欣喜若狂的回头,锁梦还未叫出口,期待的神情就被定格,见是墨娆,又转过了头去。
墨娆见墨梓蠡这般,也不丧气,笑道:“师兄,锁梦姐姐已经走了。”
墨梓蠡并不惊讶的哦了一声,接受事实的他并非那么难过了,反而那么的不以为然:“我知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墨幽宫她呆过的地方。”
墨娆坐到床边,双手搭在膝上,轻舒一口气:“师兄,你不要怪锁梦姐姐,她有她的无奈,我想的是她需要你这份爱,只不过她不敢面对,害怕伤了你,才会选择了逃避,我觉得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让你的爱成为她的负担。”
墨梓蠡诧异,抬头却瞥见墨娆面庞上温柔鼓励的笑靥:“负担?”
墨娆冁然一笑,很是自然,肯定她的回答:“对,负担。”
墨娆的肯定像触动了墨梓蠡哪根就要燃烧的弦一般,只见他突然起身,怒气汹汹:“那我该怎样爱她?眼睁睁看她被仇恨折磨,成为仇恨的附庸吗?”
墨梓蠡的怒火中天并没有让墨娆惊讶与害怕,只是起身,平静的语气:“师兄,你错了,我不是要你不爱她,而是你不必这么痛苦的爱她,如此,你累,她也累,何必呢?要知道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而不是像你们这般痛苦 。”
墨娆诚恳的话语让墨梓蠡冷静下来,挪动脚步,看着窗外翠绿的竹子,问道:“师妹,那我该怎么爱她呢?怎么样才能使我的爱不成为她的负担而是让她幸福?”
墨娆笑了,转身离去,不久只见端了一盆水的她站在墨梓蠡面前,放下,将手握成拳,伸到梓面前:“师兄,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墨梓蠡讶异墨娆的举止,虽然毫无兴致可言,却也不阻止,想必总有她的理由。只见她兴致勃勃的表演着,先是把手放到水中,像鱼游曳着,一会儿紧握,一会儿又松开,墨梓蠡愁眉深锁,似是悟到了什么,突然盆里的水都变成了细砂,墨娆抓了一把,紧紧握住,只见握的越紧,手中的细砂越少,刹那,墨梓蠡恍然大悟:“我懂了,师妹,紧握着的爱没有放开的爱来的自然与洒脱,而那不被束缚的爱方是锁梦需要的爱。”
墨娆有些迟疑,没有想过墨梓蠡能顿悟,不知何时起,几丝凄凉散落在心底,朝他莞尔一笑:“师兄,你说的很对,可只有付出不曾得到收获的爱你依旧愿意吗?”
墨梓蠡傻笑:“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最大的幸福便是她拥有豁达心性上自然露出的笑容,那种满足就是最大的收获。”说罢从情绪中跃出,一本正经:“师妹,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墨娆有些不知所措,点头:“师兄有事尽管直言,墨娆自当竭尽全力。”
墨幽宫。
玄冰洞外,怪石嶙峋,爬满了繁茂的葛藤,它们虬曲着,缠绕着,像极了爱欲交织的人,洞内,冰棱透彻,薄雪覆盖着如明镜般的地面,无雪降落,独自守着寒冷,傲雪的梅花像嗜血了一般娇艳的开着,仅飘落的几片,似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渗不透,融不化,那红与白的映衬,美到了极致。
幽泪扎进冰棱,安静的像一个睡着的婴儿,剑前一尊冰像,透明的冰隐藏着她的模样,藏不了的是那一头雪白的发。剑后伫立着黑衣的墨娘,只是盯着面前的女子,眼眸深邃、安静的可怕,谁又知外表泰然自若的她内心藏着多少急促与不安?墨娘回忆起与锁梦交战时锁梦使用的招数,胆战心惊,和紫姮的招数竟这般相似。
“师妹,这花谢花飞已被你捉摸透彻了,师姐认输了。”紫姮收剑,欢笑着说。
“怎么会?师姐,你又夸她了,你不是还没使出昙花一现吗?怎见得就输了。”淳于枫向前,朝得意的墨娘吐了吐舌头,故意气她。
“昙花一现?师姐,那女子所使是昙花一现么?她究竟是何人?为何招数都是《紫幽神典》的武功,亦学会你自创的精髓之技,紫幽宫因幽冥斧毁于一旦,紫妤紫妍撒手人寰,紫娆不知去向,你只身在此,那女子一身本领从何而来?她到底是谁呢?”墨娘在极致的迷惘着,太多谜题她解不开,唯一确定的便是那股潜藏的危机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
“师哥,你身体无碍了吗?”痕儿见墨梓蠡前来,跑上去抓他的臂膀,童稚的关怀。
墨梓蠡笑了笑,摸了摸痕儿的脑袋:“恢复的和以前一样,又可以陪你策马比剑了。”
痕儿见墨梓蠡又跟自己开起了玩笑,便知为情所扰的他已经没事了,只是半月不曾谋面,今日一见,自是分外开心,可墨梓蠡的突然到来,定是为幽锁梦的,色挠,松了抓墨梓蠡臂膀的手,低下了头,很是失意。
墨梓蠡见状,也猜到几分,用手拨动了痕儿的刘海,想说什么却被痕儿抢先,她微弱的声音,显得战战兢兢:“师父自从那日救了锁梦姐姐回来,就一直呆在玄冰洞,不离寸步,痕儿不敢进去,又怕打扰你养伤,所以一直在洞口等着,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墨梓蠡大惊,不详的预感直涌心头,惶恐不安:是在为锁梦疗伤时发现她身体的异常吗?那干爹之事该如何呢?突如其来的变况让墨梓蠡有些头绪了,所发生的一切绝非那么简单,看着担忧的痕儿,双手将她的头抬起,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安慰道:“痕儿,放心,有师哥在呢。”
说罢欲进玄冰洞,却被痕儿叫住:“师父说玄冰洞只有她一人能进。”
墨梓蠡回眸,朝痕儿点了点头,意欲让痕儿相信他,向内走去。看着墨梓蠡毅然决然的背影,痕儿笑了:“师父,纵使您那么严格的要求师哥,以致他像个傀儡一般,可他的内心,是一股坚强的信念,是会为了自己的抉择不惜自己的一切,不论是为幽锁梦,还是为师父您。”
玄冰洞内的景象让墨梓蠡诧异不已,看着冰棱中无风却摇曳的红梅,知道是幽泪的悸动,亦是墨娘内心的恐慌,踏着冰地向前,倒映他玉树临风的影子。
“何人?胆敢闯入禁地。”墨娘凶狠的声音。
眼前憔悴伫立的墨娘,墨梓蠡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双膝落地,打破膝下雪的宁静。
墨娘良久不语,手松了幽泪,慢慢走到墨梓蠡的前面,梓眼见往日威严的师父今日变得这般不堪一击,内疚非常,徒儿不肖从他口中说出。
墨娘故作坚强,观察着墨梓蠡的身体,发现已经痊愈,心中不禁放心许多,转过身后负手而立:“好哇,翅膀硬了,先是为了一个狐狸精动用幽泪与我为敌,再是不惜忘恩负义只身寻死,现在你又违我命令独进墨幽宫禁地,谁给你的胆子?”
墨娘独臂孤寂的身影让墨梓蠡好不痛心,哽咽:“弟子知罪,愿接受任何处罚,还望师父保重身子。”
“处罚?你私自出宫,目无尊师,协助外人,取命为师,不报身恩,只身寻死,你以为你罪轻吗?”墨娘狠狠斥道。
墨梓蠡泪水滑落脸颊,原来自己当初的一个决定,以致牵出后来的种种事原,不仅让锁梦深陷险地,师父也如今天这般,可如今能怎么挽回呢?膝上的手抬起抹去眼角的泪水:“只要师父不将我逐出墨幽宫,徒儿愿受一切惩罚。”
墨娘冷笑,斩钉截铁的话语:“那好,那你永远呆在玄冰洞,不许踏出洞口一步。”
墨梓蠡先是一震,蹲坐在地,只觉头脑中一片空白。
墨娘见墨梓蠡呆傻了一般,甚是心疼,蹲下,直视墨梓蠡空洞般的眼神,半晌,梓缓过神来,看着墨娘,师父叫出了口。
墨娘问道:“你很喜欢幽锁梦,是吗?”
梓蠡不敢直视墨娘,只是盯着雪中的那些花瓣,回忆起锁梦和自己的点点滴滴,又想起墨娆跟冷漓子说的话,苦笑:锁梦就如这飘落的梅瓣绮丽轻盈,又怎么放下她的一切爱我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她憎恶于我,成为她的绊脚石,倒不如设身处地为她做一些事情,她的仇迟早会让她像这花瓣落在地上成泥,可落在雪中竟是这般脱俗,或许我能为她做的就是这样吧!想罢抬头,看着墨娘,泪眼婆娑:“我答应,师父,我答应您在玄冰洞孤寂一生,只是徒儿有一个条件,师父能收幽锁梦为徒。”
啪的一声,墨梓蠡的头一偏,五个指印出现在他的脸上,鲜血渗出嘴角:“混账,你为了她竟然跟我谈条件。”
墨梓蠡平息心灵,轻舒一口气,抬头:“七日论剑,紫墨冷敌,冰山之巅,独孤紫峦,幽冥恶现,天地可忧!”
墨梓蠡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墨娘步伐不稳,刹那昔日的剑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单手紧紧抓住墨梓蠡的臂膀:“你从何听来,那女子到底是何人?”
墨梓蠡从未见过墨娘这般激动,眼眶中隐隐带有泪滴,透露出担心与害怕,差点昏晕过去,墨梓蠡连忙起身扶住墨娘,焦灼的叫着师父。墨娘推开了他,慢慢起身,吃力的走到冰像面前,倚靠她坐下,不知所措。
帘外雪初飘
翠幌香凝火未消
独坐夜寒人欲倦
迢迢
梦断更残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