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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萧静言出三角难题

2016-11-25发布 5377字

苏雷一把拽住了迎春,迎春回过身来,眼里已是泪水涟涟。“迎春,你听我说——”苏雷还没来得及说后话,只听背后一个愤怒的声音吼道:“放开她!”苏雷回头见国美脸色涨成黑紫色,两眼愤怒得冒火。人和动物本来应该是有区别的,可眼下的国美犹如一只捍卫配偶权的雄狮,本来言语就短的国美,看着心中所爱的姑娘,被另一个男人拉住了手,自然是醋意喷发。他心中要捍卫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没再说二话,重重的一拳打在苏雷的脸上。苏雷也起了莫名之火,爬起来捏紧了拳头,迎春赶紧横在了他俩的中间。

迎春推开了国美,呵斥说:“你这是干什么?!”国美涨红着脸说:“我不允许他欺负你!”迎春气急地说:“我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管闲事!”“你,叶书记他……”国美语无伦次。迎春明白他的意思,说:“什么我你他的。咱俩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雷听出了其中必有端倪,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对迎春说:“我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说。我想把一个真实的苏雷,彻底坦诚地告诉你。看来,现在说什么也多余。我不喜欢游戏人生。我,退出这场爱情角逐。”苏雷指着国美说:“尽管我从来不打架。论打架,你,两个国美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这一拳打得有理。这说明你很爱她,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干。好了,祝你们幸福。我走了。”

迎春想拽住苏雷,苏雷一甩手,从容而去。迎春哭着喊道:“雷哥,其实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你说。可是我脑子里,很乱,很乱!”苏雷止住步,回头说:“坦诚的说,我曾经对天发过誓,这辈子决不结婚。就连那四首诗,也是我妹妹,萧云写的。”

迎春见苏雷站住了,本来想走上去说话,听了苏雷的话,又站住了。心想,原来自己果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四首诗竟然是他妹妹搞得恶作剧。迎春长出了一口气,精神恍惚地向山谷走去。国美傻愣了一会,喊道:“迎春!你不是要和我说事吗?”迎春回身忿忿的说:“什么事?咱俩本来没什么事。可你偏要出来找事?事到这一步,只能是什么事也烟消云散了。我也只剩下一句话,我这辈子绝不嫁人!”

梅竹坐在床边呆呆地流泪,见萧云进来,似乎是恨屋及乌,脸甩到一边不看萧云。萧云坐到了她旁边,梅竹一扭屁股身子别到一边。萧云假装骂哥哥:“我哥狗东西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这么漂亮的梅姐不要,和一个农村丫头谈朋友,八成是脑袋进了水。梅姐,像这样的男人大可不必为他伤心。你不听揖夏小丫头说,我哥是个刻板的男人,像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梅姐你爱。”

梅竹揩了揩眼泪,满腹委屈的说:“行了,萧云,你也不用把我当苕盘。我心里清楚得很,雷子不喜欢我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我家庭出身不好,他又是一个处处要求进步的人,怕我拖累了他。”萧云安抚说:“梅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哥绝不是因为你家庭成分不爱你,事实上他是爱你的。有些话我多想跟你说透,可又不能说。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原来我们兄妹俩的人生境遇比你梅姐还要惨。”

“你说的什么意思么?”梅竹正过身看着萧云。萧云眼睛有些湿润,连忙扭过脸回避了梅竹的目光。梅竹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唉——我就不明白,我苦苦地爱了他三年,未必就不如迎春总共才见了他三天?”萧云说:“那天,我不跟你说了,爱情是一种缘分。有时,它就是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有些人,你近在咫尺不属于你,可有的人虽远隔千山万水,他就属于你。”

“云妹妹这话说得好。”蚊子和建国也过来劝梅竹,蚊子说:“爱情这东西就不能问为什么。为了什么爱,那是爱情功利主义,不为什么爱,这叫爱情纯情主义。”建国插嘴说:“主席说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蚊子瞥了建国一眼说:“兄弟,你又跟我抬杠。主席说的是阶级之爱恨。我说的爱情是狭义的。”

萧云笑了说:“瞧!理论家又上课来了。”蚊子说:“就拿我对云妹妹的爱来说。她恨我也爱她,打我也爱她,骂我也爱她。要问我为什么爱她,我也说不清楚。”萧云瞥了蚊子一眼说:“别耍油嘴啊,怎么把我扯进来了?要是我不爱你呢?”蚊子说:“我依然爱你。要不然千里万里,我追寻着你,我几次问自己,你究竟好在哪里?”

萧云是第一次听蚊子这样激情四射的向自己吐露心迹,要是以往,她会反感的说:去!去!好像是哥哥一谈恋爱,把这几个人都带进了爱河,个个都成了畅游爱河的老手。萧云笑着问:“我好在哪里?”蚊子两手一摊,“不知道!”梅竹忽然破涕为笑说:“不知道,我也真的不知道!爱情真是太不可思仪了。”

苏雷进来了,大家看着苏雷,苏雷对梅竹说:“梅子,我对不起你。不过,一切都结束了。”梅竹忧伤的说:“是!我们是一切都结束了。可你和她刚刚开始。我衷心地祝你们幸福。”苏雷轻轻摇头说:“你还没听清我说什么。我是说,我和迎春的恋爱,宣告结束了。”

萧云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哥哥问:“为甚呢?”苏雷苦涩地笑了笑说:“不为什么。”梅竹疑惑地看着苏雷,呆了片刻,叫道:“雷子!”扑向苏雷的怀抱。建国向蚊子一呶嘴,滑稽地做了个手势,“撤!”苏雷左手揽住了梅竹的肩头,右手向萧云摆了摆手说:“你也出去吧,我和梅子单独谈谈。”萧云疑惑不解地退了出去。

梅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她想是苏雷最终选择了她,扒在苏雷的肩头嘤嘤抽泣说:“雷子,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苏雷哼地笑了说:“我也爱你,因为我们是心境相同的人。我也爱迎春,爱我妹妹,甚至包括我的情敌国美。所以,我是个大爱之人。而大爱之人是佛心铸造了灵魂,他这一生只有一种结果可供选择。”

“那你就选择我?”梅竹仰脸看着苏雷,又问:“对不对?”苏雷点了点头说:“也对。因为我要当一辈子和尚,爱这个世界上值得爱的所有人。自然包括你。”梅竹半懂不懂,有些撒娇说:“你胡说些什么呀?我不准你当和尚!”苏雷推开梅竹,无奈地笑了说:“我当然不会真的当和尚,现在你想当和尚哪里去找庙门?我郑重地宣布,我选择了独身。”

梅竹终于明白了苏雷的意思,苦笑着说:“哼!我总算是明白了。其实,你是有两种唯一的选择,如果结婚,迎春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不能和迎春结婚,独身就是最后的选择。对不对?”这话,梅竹说准了。苏雷低头不语,觉得口中有些咸腥,吐了一口,嘴角流出了红色的液体。梅竹惊恐的叫道:“呀!雷子!你吐血了!”

在门口站着的萧云听了着急,猛地推门进来,看着哥哥嘴角流着殷红的鲜血,惊问道:“迎春打你了?”“迎春有那么野蛮吗?”苏雷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看着手掌上的血水,淡淡一笑说:“这就是谈恋爱的代价。我真的没想到,谈恋爱和打仗差不多。”“哪,到底怎么了?”萧云急切地问。

苏雷装着没事的说:“没什么,跑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梅竹递上了自己的手绢,苏雷接过,擦了擦嘴,感觉到手绢上有梅竹泪水的辛酸,他把擦后的手绢丢进了脸盆,笑着说:“爱情是甜美的,可眼泪是辛酸的,爱情是美好的,可鲜血是咸腥的。梅子,云儿,送你们一句经验之谈,谈恋爱真的好辛苦,我刚参战,就败下阵来。”

只听队长“喔——呵呵……”的一声长腔,苏雷说:“出工了。干活比谈恋爱省力多了。萧云,你就不出工了,陪梅子谈谈心。”苏雷出去后,梅竹满腹疑惑的问萧云,“你哥他怎么了?即使不接受我,也不应该和迎春吹呀?”萧云摇摇头说:“我也犯糊涂了,他今天怎么了?”

第二天轮到萧云做饭,所以也不用出早工。萧云到自留地里摘了一筲箕小白菜,端到山谷口边择菜等着揖夏上学过来。不一会知秋和揖夏来了,萧云站了起来,还没开口,揖夏先说话了,“姐,等我有事?”“是啊,有些话想问你。”揖夏对知秋说:“你先走吧,替我请会假。”知秋说:“请什么假!现在老师不管学生,学生不问老师,还用请假?”说着自己走了。

揖夏一脸疑虑的问:“姐,雷哥把我姐怎么了?昨天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到房里不出来。晚饭也不吃,看着雷哥的画像发呆,翻来覆去一夜也没睡。”萧云凝眉沉思一会问:“他俩是不是打架了?”揖夏惊疑地瞪大眼睛说:“不会吧?雷哥怎么可能打我姐?”“也许是你姐打了雷哥?”萧云试探的说。

揖夏觉得好笑说:“这就更不可能了,我姐喜欢雷哥喜欢的不得了。”萧云也觉得不可能是迎春打的,疑惑的说:“哪?昨天我哥的嘴也流血了,到晚上,脸也肿了。”揖夏惊诧的问:“真的?我姐她不会打人啊!是被别人打了吧?”“嘿!谁敢打我哥?话说回来,你苏雷哥也不会惹谁呀?”揖夏想想问:“是不是跟国美打架了?”“不会吧?我哥和国美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会打架?”萧云见揖夏皱着眉发狠说:“这个狗东西国美!真不要脸!我去骂他去。”

萧云猛想起昨天哥说的话,“谈恋爱和打仗差不多”。心想,是了,其中肯定有原因。便拦了揖夏说:“你是个小姑娘,别插大人的事。你告诉姐,究竟怎么回事?”揖夏气得说:“国美托我二叔说亲,要我姐跟了他。”

萧云只道是哥哥不愿梅竹伤心才宣告和迎春结束了关系,哪知还有另一只脚插进来。三角恋爱变四角了,成了平行四边形,扯动哪条边,另外三条边跟着互动。于是问:“关键是你姐的态度。她是不是想跟国美好?”揖夏急得叫:“不可能!我姐我最清楚了。她崇拜雷哥比崇拜毛主席还尊重。每个礼拜回来都要看着雷哥的画像发一阵子呆。”

萧云被揖夏的话逗笑了说:“我知道了,这恐怕是怨我哥。揖夏,姐来想办法,一定叫雷哥和你姐重归于好。”揖夏笑了说:“本来么,我姐和雷哥就是天生的一对。谁也别想插进来!姐!你又会武功,去把国美揍一顿,叫他离我姐远点!”萧云看着揖夏天真烂漫的样子笑了说:“好!姐一定叫他夹着尾巴逃跑了。快!去上学吧。”

中午吃过饭,萧云把哥叫出来说:“哥,我知道了,国美为了迎春跟你打架了。”苏雷避开了妹妹的眼神,看着远处的野人沟入口,长吁了口气说:“哥是面临着三难的抉择,一边是苦苦追求我的梅子,另一边是深深爱着我的迎春,再加上一个面临婚姻困难的国美,哥只能选择退却。”

萧云恨着哥哥直皱眉说:“哥!文哥说得有道理,爱情的本性就是自私,爱情的特性是排他。因此,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那就牺牲我吧。”苏雷说得很轻松,“总比牺牲两个人要好得多。”“哥,你太幼稚了。牺牲了你一个,他们就幸福吗?要知道,迎春心里只有你!”苏雷说:“可,梅子心里也只有我!国美心里也只有迎春。”

萧云想了想说:“国美是另一种情况,他所需的只是一个可以结婚的女人,不找迎春,他还可以找别人。可你跟迎春就不同,你们俩在一起才是最佳的选择。”苏雷有些心烦意乱,不耐烦的说:“好了,别说了!我意已决,今生今世,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晚上萧云来到苏雷这边,梅竹心里有气,不愿过来。梅松心情也不好,也不听他的收音机,墙上摘下京胡坐到院子里咯吱咯吱的“杀鸡”。谁知,陶奶奶过来了。苏雷赶紧让奶奶坐在自己床上,萧云倒了杯热水搁在奶奶面前问:“奶奶,过来有事?”陶奶奶不好意思的说:“苏同志,听国美说跟你打架了。我先给你赔个不是。”苏雷笑着说:“没有那回事!”

建国看着苏雷脸上的青肿,趣笑道:“我说着呢,敢情是为了美好的爱情挂彩了。”萧云瞪了他一眼。陶奶奶吞吞吐吐的说:“哥哥姐姐们,你们知道,我们家困难,国美说个媳妇比登天还难。这次叶书记出面,给我们国美保媒,说了他侄女迎春姑娘。谁知,迎春她……”苏雷说:“奶奶,我和迎春没什么。您只管叫国美提了彩礼上迎春家去,有叶书记做大媒,我看彩礼也用不上,迎春她家不讲这个。”

蚊子和建国才知道,苏雷之所以匆匆结束了和迎春的热恋,原来是雷哥自幼就好学雷锋,做好事,现在连女朋友也拿出来送温暖了。作为哥们,建国自然要为雷哥抱不平,笑着说:“奶奶,您还别夸,你们的媒人是公社叶书记。我们的媒人可是党中央毛主席!”说得老奶奶愣了半天神,怎么人家背后还有党中央毛主席做媒呢?

苏雷瞪了建国一眼说:“闹药,莫瞎闹!你这玩笑开大了。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能瞎开玩笑吗?再说把国家领导人扯进来,太不严肃了!”蚊子心中另有盘算,他明白,如果苏雷选择了独身,实际上也拖累了萧云,萧云也不会嫁人。只有苏雷恋爱了,萧云因孤独才会考虑个人问题。而能让苏雷看上的人,只有迎春。

蚊子便帮着建国说:“建国虽说是玩笑话,但建国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因为参加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一周年的活动,才有幸认识了迎春。又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声令下,我们才上山下乡来到这里。要不你怎么会再次遇到迎春?从这个意义上说,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给你们牵红线,搭鹊桥。”萧云更是理所当然的要替哥哥说话,附和说:“文哥说得有道理,看似牵强,却在情理之中。”建国得意的说:“就是!”

苏雷见陶奶奶被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不忍,和蔼地对奶奶说:“您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和迎春没有任何关系。”蚊子有张三寸不乱之舌,做了恶人做好人,笑嘻嘻地对奶奶说:“奶奶,我们也希望国美娶个好媳妇,您好早点抱上重孙子。可眼下年轻人讲究的是自由恋爱,让国美抓紧点。我们巴不得喝您孙子的喜酒呢。”

蚊子心里很清楚,以迎春的高傲即使喜欢国美,也不会爱上国美,喜欢和爱还差了一个层次。国美站在自己的屋檐下喊:“奶奶!你回来,跟人家瞎扯什么!”陶奶奶带着几分胜利的满足,和知青们笑了笑说:“我这个孙娃子是个犟筋,他心里只想着迎春。唉!我要是有个孙女就好,一个换一个,也能对上门亲。”说着陶奶奶走了。

梅竹发昏般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梁发呆。见萧云回来,一翻身,脸朝墙睡着。萧云知道现在和梅竹说什么也没用,让她冷处理吧。萧云洗后,躺在床上想着陶奶奶最后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吃早饭时,萧云当着众知青的面,突然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决定:我准备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