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查到了,我的人已经查清了初云的身份了。”韩子高交代的事情,高廉每次都会当成最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这次也一样很快便查清了初云的身份。
“恐怕他不会就是一介行伍出身这么简单吧?”
“没错,这个初云的出身隐藏的很深,但是在建康外城军中我的人将他的画影图形带出后,还是能够查到他的底细的,这个初云原名是赫连拓,是归化的柔然人,因为是北地的匈奴血统所以生的健壮无比,倒比这南地的人物多了分英气,年幼时因为长得俊秀被人卖到泉州的象姑馆南风苑,取名藏玉,因为他会的花样多,而且娇嗔可人,所以在泉州的恩客颇多,当时的泉州达官贵人为了能和他春宵一刻,竟有千金之斗啊,他的身价在泉州已经超过了所有的花魁的总和。后来泉州刺史闫宁为他赎了身子,将他收为义子。”高廉还没有说完,韩子高听到这里便嗔笑了一声,“呵呵,又是义子,闫宁那个老东西之所以一直在泉州那个地方出不来,就是因为御史台的风宪官们常常有参他的奏本,想来初云在闫宁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先生说的没错,据说闫宁虽然明着将他收为了义子,实则还是把他当做玩物,而且对他是又打又骂,有几次几乎打死,有时还让他去服侍来往的官员,有时一日竟要接待四五拨的官员,甚至有江南的官员闻听此事,成群的去往泉州看望闫宁,实则是去找这初云寻欢,有时甚至被四五个人一起糟践,这初云在闫宁府中过得还不如在南风苑,后来忍无可忍竟杀了闫宁,逃出泉州府,后来被人救助,留在吴兴。”
“那他是怎么到的候安都军中啊?”
“后来陈霸先将军从吴兴起兵讨伐侯景,初云便投身了军中,起先只在陈将军部下,后来转投了候安都将军手下,后来有人替他花钱疏通,做了一任的司农郎。先生,为他花钱疏通的人,您也认识。”高廉说到这里,竟也卖起了关子来了。
“是谁啊?”
“云天阁夫人,沈妙容。”
“是她?我就说这个初云平白无故的出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来原来是沈妙容布下的暗桩啊,沈妙容帮他隐瞒了身份,编造出个在军中备受欺凌的样子,让候安都触景生情,联想起自己初入军中的景象,自然对他怜悯些个,然后又考虑到候安都在军中寂寞,让他尽了自己出身红尘的能事,把候安都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候安都自然离不开他,最后再让他给候安都出些个主意,自然能赚了候安都的心,整个候安都不论是前途还是身体上都被这个初云死死地攥在手里了。我只当她沈妙容真的是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了,没想到她竟还在暗地里开始布局了,这倒真是我疏忽了。”韩子高诡异地浅笑了一笑,本来他一直以为这些日子沈妙容委屈求全的留在府里,还替自己料理了陈霸先出城的事情,自己对她还有些愧疚,如今倒全然没了,看来自己还真的好好对付这个妇人了。
“先生,既然是云天阁夫人布下的暗桩,咱们是不是给他拔掉啊?”
“不,我倒要看看这个暗桩到底是为什么而布下的,更何况现在候安都的身边还真得有个人替他出谋划策,平定建康城,可不能没有候安都啊。我如果现在将这个初云拔掉了,你手里有可以替代他的人吗?”
“先生考虑周全,属下愚昧。”高廉听到韩子高的反问,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提议确实不成熟。
“我看这样吧,你派人盯紧了这个初云,若是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立刻派人通知我,还有再派人查一查,初云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个出身红尘的男娼,能有多少坚定的意志了啊?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拉到咱们的阵营里来啊?”
“先生的意思,是要将沈妙容的暗桩变成咱们自己的?”
韩子高没有回复高丽啊只是点了点头,推开窗子看着京口的南方,“建康这边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不知道子华在长城县的情况如何了啊?”
“先生放心,属下已经令会稽附近所有的暗影会成员奔赴长城县,为子华将军助力了,昨天传回来的消息,长城县的高栅已经布好了,建康这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吴兴,那杜龛也没有什么异动。”高廉知道韩子高一直担忧着陈子华的境况,所以刻意格外留心些。
“恩,既然是这样,看样子我们目下的焦点还得放在建康城里啊,既然外城已经攻克,陈霸先对候安都的戒备之心已经消除,看来接下去攻破建康内城应该也不成问题了,让建康城里咱们的人盯紧了有什么消息立刻向我禀报。”
韩子高这边也觉得建康的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其实还真的是,陈霸先派了候安都作为先锋将军,整肃了全军开始攻击建康内城,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攻克建康内城已经没有了什么难度,毕竟王僧辩当初将重点布放在外城之上,内城里竟只剩下老弱之兵将,能持剑杀敌的不过千人。
候安都自带着兵马抵达了建康内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两侧的箭楼和城防步兵之处,接下来就是要攻克内城的城门了,候安都正部署着三军齐发,共同攻破城门,却只听着內帏里初云轻咳了一声,候安都便知道这是初云在示意他不要轻易下决断,候安都自摒退了左右的兵将,请出了內帏里的初云。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我不能攻破建康内城的城门吗?”
“将军难道忘记了外城攻克之事了吗?如今若再这么快攻破内城,不是又犯了陈霸先的忌讳了吗?”
“对啊,好吧,我这就向陈兴国请命,说我兵力不足无法攻克内城。”
“将军,现在将军的兵力十倍于内城之兵,而且内城多老弱之兵,又无强弩手,若真向陈霸先将军说您不能攻破内城,那倒显得刻意了。”
“也是,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将军可以派人去向陈霸先将军奏报,就说着建康内城自宋齐以来已经是三朝古都,自侯景之乱已经遭逢大劫,如今兵戈再兴,若强攻城池,恐怕伤及历代先帝。不若请陈霸先将军亲自来,与那城中的王僧辩当面对峙,以大道之义晓畅城内官兵,让他弃城投降,也可免百姓于刀兵。如此一来,就算王僧辩不答应,便纵有伤损,百姓也只会怪王僧辩而传颂陈霸先将军爱惜百姓之美名,官员们也会赞许陈霸先将军周全旧都之心意了。”
“妙啊,妙啊,如此一来,陈兴国必然高兴,你这小妖精还真是会做人啊。”候安都一把搂住初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便亲自遣了人去向陈霸先说明情况。
陈霸先听了候安都派来人传的话,也觉得颇有些道理,自领了兵马前往建康内城城门下,候安都派人用盾牌护着,防止有人放冷箭,暗害了陈霸先。
“成师啊,把这些都撤了吧,他王僧辩要是此刻能放得出冷箭,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江左名将了,也愧对他琅琊王家的名望。去喊话吧。”陈霸先看了看候安都安排的盾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让人将这些撤下去,虽然嘴上说的是头头是道,但是陈霸先心里是明白的,此间距城内足有五百步以上,城内的老弱病残,能有拉得开百步弓的兵将吗?所以陈霸先的宽心也是在审时度势之后才有的,却不会白白得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城内的人听着,让王僧辩出来回话,当今司空,钦命车骑将军,讨逆反正大元帅陈兴国要与他说话。”候安都勒马到城门前,对着城门上大喊了一声,登时便有人传了消息进去,王僧辩颤颤悠悠地来到城门之上,看着这兵临城下的架势,以前做将军时候的气势倒没剩下多少了。
“来的可是兴国兄吗?”王僧辩翘首看了看城下的军队,对着陈霸先大声的喊着。
“王僧辩,我问你,我犯了什么过错,你要和北齐的军队一起来讨伐我?”陈霸先一句话便占了先机,明明是他讨伐的建康城,到了陈霸先的口中却成了王僧辩与北齐勾结要进犯京口,陈霸先被迫自卫才攻打的建康城。
“我何时与北齐联合进犯过你啊?”
“王僧辩你可知先帝尸骨未寒,大梁国仇家恨未雪,仁人志士皆奋发图强以思救国之道,对抗北方强敌,而你呢,你竟屈服于北齐的淫威,竟然背信弃义,枉自废立天子,如今又派了江旰前往京口意图谋害我,幸赖天意不绝大梁国嗣,江旰行刺被我识破,他已然供认了你与北齐勾结想要进攻京口的丑事,这是供状……”陈霸先举着一份供状样子的纸,这兵临城下之时,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已然不重要了,谁也不会去细看。
“误会,误会,一定是江旰自作主张,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兴国兄,我只是让江旰去京口告诉你北齐军队意将南下。”
“王僧辩,我来问你,既然你已知道北齐军队将要南下,何以建康城未做任何准备?”
“我派你驻守京口,谨防建康北门,这难道不是准备吗?”
“哈哈,笑话,我驻守京口是奉天子之命,哪里是为你驻守的,你分明是想着让北齐南下,我京口驻军首当其冲然后你绕后围攻,取渔翁之利对不对?”
“兴国兄,我看这样,你先把兵马撤了,咱们好好谈谈,你不是觉得萧渊明不适合做天子吗?那我立刻就废掉萧渊明,该立你认为合适的萧方智,怎么样?”王僧辩一味地寻求着陈霸先能够退兵,便提出了要按照陈霸先的喜好废立的提议,哪知道这正中陈霸先的下怀。
“混账,王僧辩,你我论私曾议为儿女亲家,论公同为朝中大臣,本来应当匡君辅国,助力社稷,而你呢,身为大梁的朝臣,食大梁的俸禄,不思报效,却将废立之事形同儿戏,你眼中还有没有大梁天子,还有没有历代先帝?”陈霸先终于找到了君臣节义的道德制高点,开始对王僧辩进行狂虐。
“兴国兄,你听我说……”
“王贼僧辩,你听着,自侯景之后江左军民屡受战乱,我陈兴国受先帝大恩,不忍看破败之城再起狼烟,无辜之民再举刀兵,识相的就开城投降,否则,少时破城玉石俱焚,别怪我不讲情面。”
“兴国兄,兴国兄,你听我讲,只要你退兵,我愿意辞去司徒之位,只领甲兵一千,护我家人周全,怎么样?”
“王贼,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在巧言令色,你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吗?你是想脱身之后,到江南召集旧部,再兴风浪,可怜这建康城中辅助你的,效忠你的,你竟然不为他们考虑,只顾你自身,你还有什么面目做这个司徒,城内将士听着,有自开城门者授千户侯,绑缚王僧辩父子于帐下者,赏封万户侯,有负隅抵抗者,诛三族。”陈霸先开始诛心,用重赏和恐吓来诱降城内的守城官兵。
这建康城内,本来就没有什么足以抵抗的力量了,陈霸先又在城外下了重赏,自然有望风使舵的兵卒打开了城门,迎接陈霸先的军队,候安都冲在最前面,他让军卒们将他抬起扔进城墙内,奋勇杀敌,三军将士如同洪流一般冲垮了毫无抵抗之力的王僧辩的军队,在王僧辩的议事厅,将王僧辩父子全部擒拿。
“主帅,王僧辩父子已经被擒获,请主帅示下该如何做?”候安都绑缚了王僧辩父子,上前询问陈霸先该如何计议。
“成师辛苦,诸位以为该当如何?”陈霸先此刻相信的只有周文云、徐度和候安都三人,所以大事小青都与他们三人商议。
“将军,王僧辩的徒众尚多,威望还在,如果此刻不及时将他杀死,会给他的徒众以苟延残喘之理由,不如早早地将他父子杀死,其实杀死王僧辩父子对萧渊明也是个震慑,如果他能自行退位,倒省了将军不少的麻烦了。”徐度是文臣出身,他说话最直接,却也最能体会陈霸先心中所想。
“孝节说的有道理,我看既然要杀王僧辩,我们就将王僧辩的罪行昭告天下,如此一来可以招揽民心,同时这琅琊王家势力仍然很大,所以要向天下阐明,我们要诛灭的不是王氏,而是王僧辩父子这种投敌卖国之人,其他人只要安于本分为国尽忠,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周文育接着徐度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恩,两位说的正合我意,成师啊,你今夜就将王僧辩父子缢死,然后将王僧辩的头颅斩下来,送进皇宫去,再派你的手下接管宫中宿卫,必须要萧渊明看看王僧辩的首级,还有给萧渊明看完了,再拿给晋安王看看,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忠心。”陈霸先这个举动其实用意很明显,周文育等人虽然没有说破,但是也心知肚明,陈霸先之所以把王僧辩的首级拿给萧渊明看完之后还要拿给萧方智看看,就是想震慑一下萧方智,让他清楚,就算是王僧辩他也是想杀就杀,让他清楚虽然将来萧方智做了皇帝,也要知道该听谁的,这个朝廷的事情,该由谁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