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擅自决定又一次离开我,安奇。至少现在,让我抱着失声痛哭的你,让我亲手撕碎那些伤感。让我们互相舔舐伤口,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吗。
一起租住的小楼还在那里,充满我们完整的回忆。安奇,我抓到你了,再也不放开了。
安奇凝脂的白皙肌肤,中分露出额头的大波浪卷,在这个夜晚都显得那样寂寥。她从怀中掏出日本烟,点燃一根黑色黑鬼,浓烈的奶香飘洒进空气中。薄薄的烟雾将她的双眼蒙蔽,我见到她,在无声无息的流泪。那晶莹剔透的液体,彷若诉说着对生活的绝望。
她右边耳朵上的四颗耳钉,暗淡的闪烁着银色光芒。
安奇攥着烟头,手指骨节泛白,她胳膊上有触目惊心的灼伤痕迹,她瘦弱到一捏便碎。
星屑滑落,深色夜空跟大海相接应。
她咳嗽几声,嘴唇干裂,她像是被人抛弃的黑猫。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这些天你是怎样过下来的,你住在哪儿,你究竟在做什么。诸多情绪,全被自己咽了下去。
看到她落魄的样子,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碎声。
她伸出手,恳求我的怀抱。然后缓慢的,她站了起来,红唇吻上了我。泪水流进了唇齿之间,苦涩、痛楚、残缺的爱,都一并通过这个吻,向我表达了出来。
唇碰唇,末了,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我耳边说道:“谢谢你……冉冉……给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吻……”
这是我们,第四次接吻。我曾说,安奇如果你是个男人我一定非你不嫁。那样任性的话,事与愿违的现实,总是束缚着她。她是这世界上放荡不羁的存在,是我这辈子唯爱的女人。
闪烁的星辰降临,灰扑扑的礁石迎来朝阳。
她被我搂着,两个人坐在礁石上,脚边逐渐被打湿。
我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了吗?跟我回家好吗?”
她点点头,眼睛看着我,像是凋零的花朵。安奇被我搀扶着,爱琴海像是对我诉说着温柔,感谢它让我找到了你。
“我们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好么?”我说。
她躺在我的大腿上,在警车中恍恍惚惚。我被海风吹的有些头疼,现如今就只有品立杰在X市,他接电话的动作非常快。像是早有先知,火速前来。见到安奇,一把揪住她的吊带衫,清脆的巴掌扇上去毫不思考后果!
安奇捂着火辣辣的脸不说话。
我慌张拉住品立杰,他愤怒的指着未安奇说道:“阿奇,一起辍学,搞乐队。你独自一人跑来南方,现在大家为了你硬着头皮在湿热的城市生活打拼。我说过,只要不后悔,可是看看现在的你!弃大家而去,自私的失踪,甘愿堕落!”
一向拿安奇当做妹妹的队长品立杰,捏紧了拳头。
他喜欢安奇,长达六年。他总是默默付出,高中时代,他发现了一无是处、浑浑噩噩的未安奇。把她从一个靠四处-援-交-生存的卑微女孩,改变成现如今高高在上的女王。却又亲眼看着她精神失常,熏酒过度导致失明。变得喜欢逃避现实,执倔。
品立杰痛彻心扉,我把坐在地上的安奇服了起来。
“都变了……我再也拿不起贝斯。”
安奇颤抖双手,从口袋里摸索出烟盒,刚想抽,啪的一下被品立杰用手打了出去。
“别抽了!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儿!”他恨铁不成钢,而并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我护住安奇,对他说:“不要说了,她现在很累。”
医院来来回回的白大褂,明晃晃刺疼了品立杰的双眼。安奇落落无神的躺回病床,她看着外面的天空,丝丝白云在蓝色的上方换换漂浮,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给她盖好被子,拉着品立杰离开了病房。
“安奇得的是乳腺癌,是癌症。”我镇重的说道。
品立杰双腿发软,顿时瘫坐到了走廊旁座椅上。他自责,垂涎的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我坐到他旁边,安慰道:“我知道,你一向谨慎行事。是我让医生保密的,初期通过化疗会好起来的。”
他摇摇头,默不作声。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淡倾跟李英浩姗姗来迟。
“怎么样?奇姐人呢!”李英浩气喘吁吁问道。
我指了指病房,对他说:“安奇现在精神不好,下午要化疗。”
淡倾重重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他紧紧抿着自己的嘴唇,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知道,他们三人,比我疼痛的内心还要高三倍。他们认识八年,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他们有着同样的颜色,同色的画面。我从未见过三个男人的心扭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那种绝望,堵塞在嗓子口,说不出来。
褪色的,仿佛明天世界就即将毁灭。
我又能做什么呢,如果还有来生,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位局外人。想要像安奇保护我一样,为她付出自己力所能及。和她度过的每一个日子,都变得异常珍贵起来。
淡倾更是如此,我们只能祈祷,祈祷大夫告诉我们起死回生,可以完全康复的消息。
“我没有照顾好她,都是我的错。”
淡倾自责,他站在熟睡的安奇病床前,想要伸手触碰,想要紧紧抱紧现在的她。却只能用无能为力的眼睛,静静看着。
她睡了整整三天,安奇醒来后,见到淡倾,情绪很激动。
“你来干什么!PSA乐队呢!你来干什么啊!”一声更比一浪高,她摘掉针管,抄起身后的枕头向他砸去。
我放下正在削皮的苹果,劝阻道:“安奇,别这样。”
“你在这儿,PSA乐队怎么办!”
乐队不能没有主唱,她这个贝斯手可有可无,而谁都不能代替淡倾的位置。
淡倾坐在那儿,长到肩膀的墨发被安奇愤怒激气。凌乱的发丝间,是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些理所当然的东西,谁会在意了。PSA乐队,只能是未安奇、品立杰、李英浩、淡倾。谁都不能被替代,只有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才算完整的乐队。他们曾辉煌北方的各个酒吧,曾出现在电视上,一副70年代的重金属乐队,独一无二的乐队。哪能说代替就被代替,安奇的位置,是无人可比的。
她喘粗气,呼吸不均匀,脸憋红:“滚出去。”
他握住她的手,安奇迅速抽离,尖锐的长指甲一瞬间将他眼下划出血痕。淡倾却无动于衷,二人僵持着。我替他们关好了病房的门。
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外人想插手就能圆满的。
我坐在走廊上,内心五味杂全。
上苍是不公平的,给了她黑色的童年,和灰色的生活。安奇除了贝斯,一无所有。现实却又残忍的剥夺了她的位置。
若还有残存的幸运,我希望将这些全部奉献给她。哪怕是用自己下半生的年轮,来换取她短暂的生命。求上苍给她一个可以获取幸福的机会。我想每天都看到那张精致的脸颊,弯弯嘴角,偶尔喝酒狂欢,偶尔像小女人一样依偎在心爱的男人怀中。洒脱,潇洒的活着。自由自在,哪怕是荆棘丛生,也毫不退缩。简简单单描绘她的快乐,让安奇变得坦率一点,能再一次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从她指尖蹦出音符,堆积在胸口的沉重全部抛开。让自己尽情享受灯光的浇灌和观众的肯定。这才是未安奇生存的意义,这才是一个自强自立,从不为自己考虑过的任性的女人。
经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我们。互相扶持,互补。有痛也有笑,既然是命运让我们缠绕在了一起,这一定是宿命。
我踌躇在门口,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他们相拥接吻的倒影。我怔愣了一下,漫无目的的离开了医院。还好,安奇还有他。
站在午后的花店,我挑选了几株百合花。我喜欢这索饶鼻尖的芬芳,像是她的发香,令我没齿难忘。我抱着花朵,再次折回医院,淡倾已然离开。
安奇正躺在穿上把玩自己的指甲,他们总是小打小闹,很快恢复平常。
“医院附近的花店,我看到有百合花。就买了几株,闻着香气而,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吧?”
“就像是……初恋的味道。”她说。
熹微的阳光,柔软床边被晒的暖洋洋。百合花香覆盖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四周泛着鱼肚白,她像是闯进白色世界的黑精灵。
医院不让抽烟,她却执意不肯,从抽屉中掏出烟盒。
“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安奇。”我夺过去,劝说道。
她切了一声,嫌我越来越啰嗦。
寂然的空气中,她穿着肥大的病服,站在窗前。微风扶起她的头发,吹的露出光滑的额头。在若隐若现的白沙窗帘之间,鸟语花香。她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般世界之中一样,擦肩而过的樱花瓣,零零散散黏到了肩头。我走过去,替她取下。
她说:“你就像樱花。”
“那你就是梅花。”
我们相视而笑,她是生长在严寒下,冷冽的环境中,劣质的土地上,依旧坚韧不拔,盛开在悬崖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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