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失败的玫瑰
最近一段时间玫瑰销量不佳,百亩花田只卖了三分之一。我和可儿常站在地头发呆地望着,望着娇艳的花朵,望着依旧感觉不出惆怅的玫瑰。
我愁坏了,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我一想到我们花钱进的辛苦栽种的花朵就要烂在地里,我的心就很不舒服,像有一只小蚂蚁在上面时不时地叮咬着。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整天紧锁着眉头,使皱纹悄悄地爬了上来。茶不思饭不想,没有胃口,也全然不觉得饿。可儿看到我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时时刻刻都在安慰着我:“想开点吧!没事的,还有好长时间呢?也许就快来了?”
我并没有回应她,我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即便我知道我这是堕落自己。
每个女人都有一颗爱美之心,追求美丽是每个人的权利。虽然有些人不重视外表,可他们也会打扮自己,至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净的。
农村人大多不讲这些,他们大多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表面。我和可儿不一样,我们属于后现代的年轻人,虽然也都四十多了,可我们毕竟是从都市风云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当然知道怎麽让自己更好。
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一夜爆红,火遍大江南北。可这个社会真是没天理,会唱歌的人太多了,随口就能来上几句。高亢嘹亮的,低沉浑厚的,圆润优美的,富有磁性的。我总结了这些都不是,我更像一个破锣嗓子。
于是我开始胆怯,生怕上不来台面。
于是我改走偶像路线。每天洗完脸,都会在镜子面前捯饬一番。我不化妆,也不会化妆。我就是擦拭些护肤品,擦完后用双手在脸上以转圈的方式拍打,近三分钟,然后再照照镜子,左右看看,换个角度,再仔细打量了一番。五官还算端正,可怎麽就跟电视上的人相差这麽多呢?
特别是阳光照进屋里,这时照镜子简直没法直视。肤色严重不匀,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鼻孔特别圆润,剑拔弩张。鼻翼附近黑头粉刺已经实现了全覆盖,再安上网线,就能联网了,信号一定特别好,密集吗!活生生的一个小老头。
在马路上,常会看到停着的汽车,里面大多没人。特别是那种黑色镜子的汽车,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不到脸上任何瑕疵,像一块璞玉那样光滑。自言自语:这小伙挺俊的啊!
说到车还记得有一次尴尬呢?
照往常一样,看到有车,就忍不住地走过去,在车窗面前照了照,左右抚弄着参差不齐的头发。突然车窗摇了下来,里面坐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用汹涌澎湃的语言说道:喂,做什麽!我目光闪烁,眨了眨眼巧妙的回答:我看你车窗上有灰尘,给你抹抹。说着拿出纸巾在车窗上蹭了蹭。那人没好气道:行行,不用了。走了很远,隐约听到司机说:有病吧!既可气又可笑。
逛集市时会有人说:这小伙真帅啊!我常用微笑默认,表情很祥和,内心向炸开了的锅 ,久久不能平静。
后来不知什麽原因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不像个真正男子汉。所以也不擦化妆品了,就是连脸都懒的洗。
偶像路线更是行不通。
可儿从小就不知打扮,并不是因为不希望漂漂亮亮的,她也想有一个美丽的蝴蝶结,有一套梦幻的公主服。可因家境贫寒,她很懂事,放弃了这些本属于她自己的权利。
知道自己没有负担,经济独立,她才有女孩蜕变成女神。
这一天她擦了擦脸,没有化妆,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瓶蓝色的液体,从上至下一顿喷。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香水吗?我好奇地问了问。”
“没错。”她向我身上喷了喷,
“嗯,这个味道好清新啊,一种森林的味道。”
“当然这可是纯植物提取,可儿用喜爱的声音说道。”
她穿上一套旧衣服,拿着一把大剪刀对我说:“我先去地里了。”
我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刚泡好的玫瑰花茶,淡淡的花香融杂着香水的香令我过豁然开朗。放下茶杯,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思想者 思想了几分钟,这座石雕活了,我兴奋地朝地里跑去。
“可儿,可儿,我呼唤着可儿。”
“在这啦,在这儿,可儿挥舞着剪刀答道。”
我向她跑了过去,她正在裁叶子。
我向她说了我突如其来的想法:“可儿,你先别忙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估计是没人来了,销不出去,我们的辛苦就只能付诸东流,不如我们做些别的来弥补这个空缺。”
可儿用不解的眼光看着我说:“你是想…”
我回答她:“我是想在这个地头开设一个制香厂,专门提炼萃取植物花卉中独有的自然之香。”
“制香,你疯了,亏你想的出来。制香 ,先不说你手艺如何,会不会,就光是那复杂的工序就足以让你眼花缭乱,我估计,这个方法,你还是赶紧扼杀在襁褓之中吧。”可儿用轻蔑的语气说。
我赶紧反驳道:“你没试过怎麽知道?难道要看着这花全部枯萎变成一堆杂草吗?”
可儿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还是令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毕竟炼香这个领域我们都不熟悉,不懂内行门道,万一损失更大怎麽办?”
我知道可儿这也是为了我好,想的周全,毕竟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尝试的。可我很倔 ,认准了事情就一定会向着那个方向使劲,不敢说又十头牛也拉不回,至少也有五头。哪怕失败,我也不会泯灭我的欲望,反而越多人阻拦,我就越有冲劲。
“可儿,我想试一下,不管结果如何。”我委婉地说着。
可儿看着我坚定的目光似乎也有所松懈,她向我说:“我也想支持你,可,对了,开设工厂费时费力,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儿也等不到 ”
我笑着说:“这个你放心,我决定地头搭建一个板房,做一个简单的家庭作坊,然后再在这附近选址雇人工,建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工厂。”
可儿彻底被我征服了:“好,我支持你,你说怎麽做就怎麽做!”
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她乐呵道:“别叫人看到,多不好啊!”我放眼望了望四周,回答说:“哪有什麽人啊,到时有成千上万朵花盯着我们。”
“呵呵呵”
说干就干,在这十里八村前前后后共雇了20多人,在花田的东南角,面积约七八十平米吧,修建厂房。我和可儿就在地头用彩钢板请师傅来订做板房。
人们全都干的热火朝天,看到这里,我和可儿也放心了,没有过多的疑虑。我们一人扯着一个大口袋开始采集花瓣,一直忙碌到天黑。可儿在家为儿子做饭,我也放缓了节奏。
吃过晚饭,我栽头就睡,可儿在小屋陪着儿子做作业交流心得与感受。月明星稀的夜里花田里的花也困的合上了脑袋,静静的,静静地。
工厂还在紧张进行中,板房已经做好了。为了一举突破自己,我迫不及待地将采集好的花瓣到入大锅中,加入木柴,到水沸腾将花瓣一拥而入地倒进。温度,水,火候,每一步都得精打细算,确保做到恰到好处。
板房上的烟囱陆陆续续地冒出滚滚白烟,白烟不间断地从烟囱中流出,一直到晚上。锅里的水所剩无几,全部变成令人惊艳的红色,玫瑰花也全都烂的成了碎末,融入其中了。
夜很深了,我不敢闭眼,坐在大锅旁,时不时地起身看看,可儿不知什麽时候来的,给我送了些宵夜,我叫她回去睡吧,她说:睡不着,想留下来陪我。锅里的水依旧沸腾着,发出咕咚的气泡声,看上去真的好美。
我对可儿说:“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
“恩,我相信你!”
空荡荡的板房里有一盏灯悬挂在头顶,有一口大大的锅,有锅底已经垂死的火苗,有浓浓的玫瑰香气,有我们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迸发出抵挡一切未知可能的爱。
结果令人唏嘘,炼出的香与市面上的香相差甚远,浓缩后的水很是浑浊,喷到衣服上,会有玫瑰花的淡淡清香,但你会为了这短暂的香而毁了这件新买的衣服吗?溅了一身衣服的玫瑰花点,瞬间上色 ,很难洗掉。
我气的将炼香的大锅一下子掀翻在地上。可儿安慰着我说:“没事的,没事的,”
儿子也劝我说:“爸爸,不要生气了,老师说生气的人都是最软弱的人,我爸爸才不是软弱的人,所以我相信,我爸爸,是不会生气的。”
我摸了摸儿子的头,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懂的这些道理,看着地上流淌着新鲜的玫瑰花液体,内心有着莫名的失落。
工厂还未盖到一半,我便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叫他们停工,我的生活陷入了沉痛悲哀的漩涡。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被可儿乐观的心态感染,不在沉默,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说是纠结在过去,还是该拥抱在将来。我选择了后者,已经好年过半百了,折腾个什麽劲?
就这样吧。
我的炼香大计彻底摧毁,玫瑰花田获益不佳,玫瑰虽然失败了,但谁又能保证一直笑着走过呢?我认为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可儿经常在我耳边说:玫瑰虽败,内心澎湃 。以次安慰我。
对啊,没有芥蒂,多了些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