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正月都是年。十几天来,大越上下都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皓月高悬。
汴临城内到处都是观灯的人群。各色的花灯犹如天上的繁星,让人目不暇接,真可谓是“一夜花灯醉,只缘春意浓。”
忽一阵铜锣声响,御街前出现了两只舞狮。狮子外形威武,神态多变,辗转腾挪,刚劲有力,让人看了精神倍增。
一番舞动之后,两只舞狮突然一滚一跃,同时从口中垂下红色对联。上联写“风调雨顺”,下联配“国安民安”。正当人们为此欢呼惊叹之时,一条泛金的长龙忽地腾空而起,跃到两只舞狮的头顶,盘旋翻滚,似真似幻。
天空中蓦然传来几声巨响,人们抬头仰望,竟是绚丽的烟花。五彩缤纷的焰火直上云霄,肆意绽放,夺人二目。
烟花潮过后,有人点起了许愿灯。人人都把美好的希望寄托在未来,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整个大越欢歌如潮!
粉饰一新的越阳门城楼上,延兴帝端坐龙椅与群臣欢饮。望着眼前自己一手缔造的盛世景象,他心中陶醉。
太祖的开疆拓土算得了什么!先帝的文治武功又算得了什么!是朕攘外安内,是朕让天下一统!朕就是千古一帝!
恍惚间,他隐约看见大越正在自己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中兴!
……
然而第二天兵部的一份奏报让他如梦方醒。
听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军情,延兴帝知道天下还没有一统。
“岭南苗部首领宝翁里病逝。其子曼云陀未得朝廷册封,擅自即位称王,并率部众两万犯界,已连下岭南四城,兵锋直抵岭南关。”新科兵部尚书袁辰星念完奏报之后忙呈给皇帝御览。
接过奏报看了几遍,延兴帝面沉似水。皇帝不说话,英华宫内的几位重臣也都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良久,中元先打破了沉默:“这个苗部是怎么回事?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回殿下,此事说来话长!”听太子发问,汪道直手捻须髯,娓娓道来,“岭南苗部乃是我大越土著,早在太祖开疆之前就在此处世代而居,因与故国苗人风俗相近,故已苗部来称。时我朝新起,苗部抗拒,太祖皇帝几番南征,终使臣服,但苗人反复无常,时叛时附。先帝在位时羁縻怀柔,与前任首领宝翁里义结金兰,致使苗人三十余年不与我动刀兵。可如今宝翁里故去,看来要对付这个擅自即位的曼云陀又得大费一番周折了。”
原来如此!听罢汪道直的一番陈述,中元微微颔首,不禁暗忖:曼云陀能连克四城,兵临岭南关下,想来必有一些手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鲁莽而行。
呷了一口茶,延兴帝的面色比方才要缓和许多:“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堂堂天朝岂能任由蛮夷欺辱!苗部造次,朕欲兴兵征讨,不知卿等意下如何?”
见皇帝要动兵,袁辰星眉头一皱:大越刚刚恢复元气,此时应该休养生息,不宜再兴兵戈。苗人野蛮善战,若贸然进兵,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该当如何收场?为今之计应当让皇帝打消出兵的念头,先静观其变,再做商议。
在心中打定主意,袁辰星正要进谏,忽听睿王先说道:“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又要打仗,绝非上策。曼云陀只不过是想要个名分,皇兄不如卖他几分面子,随便封个爵位了事。”
话音未落,一旁的周正儒把手一摆:“睿王此言差矣!汉贼不两立,华夷须严辨。若是对只有数万部众的苗人妥协,我大越威严何在?”
从未见过周正儒这般同自己说话,睿王心中不悦,本想斥责几句,又一想他已是皇上的亲家,若是吵闹起来皇帝脸面无光,便愤然作罢。
简王和袁辰星、中秋等人也都各抒己见,或战或和,意见不一。见众卿莫衷一是,延兴帝便将目光投向中元。
“元儿,你怎么说?”
“皇叔和师傅们说得都有道理。只不过……”
听中元拉长声音,延兴帝有些着急。微皱了皱眉,他的语气略带责备:“元儿这是怎么了?身为太子说话不可吞吞吐吐!”
知道自己失仪,中元不由脸一红,赶忙说道:“儿臣无状,请父皇恕罪!儿臣只是觉得事发突然,况且在这里坐而论道并非良策。为今之计应派人去苗部见见曼云陀,探明情况方可量体裁衣,对症下药。”
“元儿言之有理!”微微思虑一番,延兴帝颔首环视众人,“不过谁去合适呢?”
“儿臣愿往!”迎着父皇的目光,中秋挽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延兴帝素知中秋行事鲁莽,此等大事万不可能让他去办。摇了摇头,他思来想去,把目光落在了简王身上。简王颇有心机,足智多谋,他去对付曼云陀万无一失。
简王平日养尊处优,生平最怕多事,见皇兄正盯着自己,心知差事要落在自己头上,不禁暗自叫苦。忙一低头,他躲开这期许的目光,不言不语。
见简王有意躲闪,一丝失望之情跃然延兴帝脸上,正黯然间,忽见睿王自告奋勇:“皇兄莫急,臣弟愿南下出关去会一会这个蛮子。”
“好!”看睿王主动请命,延兴帝大喜,他站起身,手撑龙案,“五弟你文武双全,能去最好。”
“但不知皇兄圣意如何?曼云陀如何册封?”
“这个……”沉吟片刻,延兴帝若有所思地道,“五弟先带着金印金册按旧制行事。那曼云陀若是非要封王,你就说只要他先退兵,其余的事情都好商量。他若不从,你便尽量拖住他,确保岭南关不失。待朕调集兵马后再前去与之决战。”
睿王领命而退。延兴帝又命中秋和袁辰星速调兵马发往岭南关,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