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官道,沉浸在虚无的夜幕中,远处骏马的驰骋声,带着振奋的节奏冲破弥漫的黑暗。燃烧的火光就像巨兽的双眼,那是因为马首上套着头套,左右两边摇晃着燃烧的火球,照亮着前进的路。
这只巨兽,就这么奔跑在苏阳与翠河镇之间的官道上。
突然一丝破空声,刹那之间,左边的火球在银色的闪光之间向后飘了起来,随着疾风旋转了几圈,坠落在地。
“巨兽”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奔跑的节奏并未慌乱,马上之人只是轻轻勒紧了缰绳,让马缓缓得停稳在路边,立刻就从马上翻下来,犹剩半侧的火把照亮着他的脸,他扭过头,看见另外半截“火球”掉落在不远处的官道边,依然缓缓燃烧着。
那人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骏马一个激灵,顿时撒开蹄子绝尘而去,此刻官道边树丛中“嗖嗖”两声,冲出几道黑影,奔向飞马。
那人迅速折向黑衣人追逐的相反方向,隐入官道另一边的树林中。
追向骏马的三名黑衣人马上就察觉到了这招“声东击西”,其中一人暗叫一声不好提醒诸位,然后右手快速向前一掷,朝马匹扔出数把飞刀,双脚狠狠刹住,扭身就脱离队伍,朝着树丛几个起落,也扎进了方才骑马者钻进的树林里。
那个骑马者虽然逃进了树林,但是向凭着夜色的掩护来逃避追踪,实在是把这些黑衣人想得太简单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一般人绝对寸步难行。
追踪的黑衣人在几个腾挪间,就已经发现了不远处慌张逃跑的骑马者的踪迹,这个慌不择路的人在一处巨大的青石旁边靠着,黑暗中仿佛能和青石融为一体一般。
但黑衣人已经在下一次起落后降到了他对面,稳稳站定,然后从袖口里抽出一柄匕首。
“你!”靠在青石上的骑马者扭过头,显得很吃惊。
“看不见的滋味不好受吧。”黑衣人笑道,“你恐怕把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骑马者咋舌道:“是啊,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你是怎么看见的,莫非你生了一双猫眼睛,所以才能够看见我?”
黑衣人没有接话,厉声道:“东西在哪?”
“你们这是真想和我们作对?”
“是你们欺人太甚,作对又怎么样?”
骑马者摊开手道:“东西不在我身上。”
“哦?在马身上,声东击西又打东?只可惜那匹马跑不了。”
骑马者摇摇头:“也不在马身上。”
“呵?”黑衣人脸色一变。
骑马人将腰带中的细竹筒抽了出来,看着黑衣人道:“你是觉得我是把它在半路转移了,还是这件东西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
黑衣人盯着骑马者握在手上的竹筒,嗤笑道:“你想和我玩诈术,恐怕你还是太嫩了。”
“是么,能让我点个火么?”那人把竹筒往青石上一擦,竹筒的顶部窜出课一道小小的火苗。“我只是想看看阁下是谁,去阴间也好告状,不然死不瞑目啊。”
微弱的火焰在黑夜中是那般显眼,很快两道黑影飞了过来,站立在青石两侧,封死了骑马者所有的退路。
“啧啧。”中间的黑衣人打量着微弱火光中那个年轻骑马者的面容,这时右边的黑衣人说道:“马上没有。”
于是最中间的黑衣人对骑马者说:“怎么样,看清了么?”
随后一挥手:“杀!”
翠河镇,离苏阳不过五十里,风景秀丽远离喧扰。 苏阳的达官显贵们最喜欢在得空的时候到此处闲居。
赵成岁喜欢这里,这里有些时候往往会像帝都的某一处那样热闹,却少了一份凝重。
今天一早赵成岁就坐在了酒店靠窗的位置,起初点了一份蒸包当做早饭,然后他让小二直接端上来一口小灶,呲呲煮起茶水。
时间过了许久,酒店里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赵成岁不时会张望张望门外,然后让小二添上新水。随着时间的推移,看门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终于,店外匆匆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高个子,赵成岁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喜色。
“你来啦。”他未等来人坐定便开口。
来人却没有坐下,而是带着急切的口气说:“阁下还是随我快去看看吧,李盈被杀了!”
“什么?”赵成岁的身子震了一下,连忙起身,从怀中丢出一角钱到桌子上,便匆匆走向门外,门外已经有人牵来了高头大马,将赵成岁扶上马,而后面的斗篷人已经飞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绝尘而去。
“守义啊,李盈死在何处?”赵成岁一边驱马一边问。
守义答道:“中间那段官道旁边的树林中,我们前哨接应的兄弟没有等到回应去探查的时候发现了尸体。”
一炷香的功夫,赵成岁便到达了事发地,他远远下马,并未立刻走入树林,而是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旋即落在了地上的一个铜球上,他走上前从袖口拿出一方白手巾,捡起铜球,抖了抖里面的余烬,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然后包起来塞进袖子里。
“走吧。”他又看了看四周,在彻底确认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之后才走进树林。
没走几步,就看见几名身穿劲装的男子围在一块巨大的青石周围,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赵成岁走上前去,问:“尸体没有动过吧。”
那些人连忙稽首道:“阁下,我们发现的时候以为这件事太过奇异,所以没敢擅动。”
“嗯,做得好,李盈奉我之命于半路截杀前往苏阳的信使,从路边捡到的马铃灯看,夜里他已经得手了,可为何会被杀死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呢。”赵成岁说着从袖中取出铜球,上面一处断口,像是飞刀的痕迹。
守义此时已经到了赵成岁身边:“是不是信使杀了赵成岁?”
“其实这次截杀除了李盈外,我还派了张天和高翔文,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这个信使有以一敌三的本事,也不可能到了这第一现场才动手。”赵成岁指了指倒下地上的李盈,“况且来送信的信使,我们可是跟过的。”
守义小心忖度道:“居然是这样,派出了三个人,难道说是其他两个人为了私利……”
“或许这是我们第一印象所见,不过这里没有信使的尸体,实在是太奇怪了。”赵成岁没有肯定守义的看法,“当然也有可能是信使逃窜到这里,然后趁机袭击杀害了李盈,接着又逃走了。”
守义忙道:“然后张天高翔文发现尸体,又沿着踪迹前去追踪!定是如此。”
“虽然这种说法有点匪夷所思,不过这个解释目前来说却没有什么破绽……”
守义忙问:“那么张天高翔文现在会在哪里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赵成岁蹲下身子,查看着李盈的尸体,没有一皱,下意识道:“不对啊。”
“什么不对。”
“尸体不对。”
“尸体能有什么不对,难道这具尸体不是李盈?”
赵成岁道:“这当然是李盈,只不过你看着伤口,居然是一剑正中喉部毙命,如果是偷袭,伤口又怎么会在喉部,又怎么会只有一剑呢?而且更加奇怪的是,李盈胸口的衣服有火焰炙烤的痕迹。”赵成岁又摸了摸李盈的前胸,“不过火焰给血熄灭了,真是奇怪。”
“黑暗中也有可能正面偷袭啊,先生。”
“不不不,伸手不见五指是相对的,要是李盈看不见,那个信使怎么可能这么准确得刺中喉咙?”
“啊!我好想明白了,是信使有人接应,来了一个高手!”守义思索道,“先生,有没有这种可能,你看胸前的火焰,黑夜中那闪耀的火光,足够看见李盈的喉咙,而李盈也看不见偷袭的对手。”
赵成岁无奈得看向守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啊,先不说他们知不知道所送东西的价值,他们连这件东西何时从翠河镇出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刚刚好在我们设伏的地方来接应呢?”
“那,那李盈究竟是怎么死的?”守义不解道。
赵成岁站起来拍拍手:“如果单单只是按照现场来说,看上去描述的是这样一副画卷,李盈杀了信使,而后张天高翔文杀死了李盈,因为喉咙这一剑除了极为亲近的人,旁人很难刺得这么准这么狠,然后他们两人带走了信使的尸体,并且想烧了李盈毁尸灭迹,只不过火没有着起来,两人便匆匆跑了。”
“阁下说的真对啊,这估计就是真相了吧。”守义觉得赵成岁说的很有道理,连忙夸赞道。
“呵,那么问题出现了,这三人都不知道那件东西的价值,居然会为此铤而走险,背叛已经效力了这么多年的组织。第二,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信使的尸体,却不带走李盈的。还有这三人都是第一次合作,居然这么快两个人就能串通好,这一点也让我匪夷所思啊。”
“啊?居然有这么多疑点。”
“确实,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赵成岁深思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然后挥了挥手,让手下将李盈的尸体抬走,继续踱步到官道,一边走一边问:“翠河镇可在一直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