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也是八点半才到殡仪馆去的,几乎是和邢一生前后脚到,主持挺着急的,过来喊我赶快过去看一下,我以为是出了什么情况,原来是盖棺之前,需要我的认同啊。
我过去查看了一下尸体,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我说盖棺吧,之后来的人,只要转一圈就好了,邢一生站在一边愕然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惊讶个什么劲儿?
其实我也是昨晚想的透彻了一点,既然走了,就不要去叨扰他了,他想休息,那就让他休息个够吧。
谁也不想自己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搅吧,这样难道也很难理解吗?
我分毫没感觉我自己有哪点不对了,反而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秦光最大的保护。
那天的天气出乎意料的好,我还以为会下雨呢,结果太阳老高,几乎就六点的样子,那太阳就金闪闪的照耀在大地上了,我站在窗户跟前看着天空,从没感觉到山城的天这么亮过。
广源有些姗姗来迟的,之后丧礼便开始了,我一直都跟在后边,按照他们制定的做,我最后在那边领取了骨灰盒,用来装秦光。
以后他就要装在这样的一个小盒子里边,然后埋进地下去,我想见他就算是做梦,也未必就运气那么好能遇见了。
也只有在最后道别的时候,真的来了,我的悲伤才会被显现出来,我低埋着我的眼睛,看着地面上的瓷砖,心里有种被丢弃的失落感。
以前很小的时候,一次我爸爸要去出差,告诉我他要一个礼拜才会回来,我就央求着想跟着去,我爸爸说不可以。
现在想来那种失落感是一样一样的,就像是我小时候看着爸爸远走的背影,想哭却没有哭出来,那心境如出一辙。
那骨灰盒捧在手里边很轻,几乎就没什么分量,我都有些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把秦光放进去,可是灵魂到底有多重呢,一个人的骨灰到底有多重呢,这些我又回答不上来。
于是这样的质疑我也没有发出来,就只是苦涩的抬眼看着主持,主持说可以出发了,于是我们便坐车子到山上的陵园去。
那段时间我总是去陵园,去的我都淡漠了,那是上高中那会儿,几个室友就那么隔三差五的死掉,我出入陵园的概率一下就翻出好几番。
你可以猜想我当时的心情,郁闷沉重,说不出的晦暗,因为那些人都曾经和你朝夕相处,而现在她们却和你阴阳两隔了。
真正看过了生离死别的人,眼睛就再也没办法那么清澈了,只有眼睛清澈的人,才知道快乐是什么。
我们后来所说的快乐,其实和真正的快乐是天差地别的,你无法体会这些,那是因为幸运的你,还未经历过这一切。
一个场景我到现在还深深的记在脑中,那是便是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当时在学校读书,我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并且在家中放置了两三天。
当时用的就是一个冰棺,我回去的时候,妈妈和我说要是想看的话,那就进去看一下,但是不要出声惊扰你外公。
那个时候我的年纪不大也不小的,能知道得体的做一件事会有多重要,我当时就进去看了一眼,那一眼我到现在还不能忘记,我相信我心里边是恐惧的,只是我没有表达出来。
本来外公是很和蔼的一个人,但是死后那感觉却很难叫人敢多看两眼,阴阳两隔便是这样的。
一个人还活着的话,你怎么看他都不会害怕的,因为他和你一样是会动会说话,会呼吸的人,但是他要是死了,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我相信没几个人是喜欢看死人的,喜欢看死人的也必定死心理上有些问题吧。
手捧着骨灰盒一点点的上台阶,然后就停留在了墓地跟前,我将他的骨灰盒放置下去,看着他一点点的被掩埋,最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当天我蹲在他的墓碑前,给他烧了很多的纸活,只要是主持给的,我都要了,不管在真正的丧礼上,那是不是算作必须的我都要了,然后一点点的烧干净。
可能这是一种清算吧!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的一种结算,我不知道这样的模式是属于哪一种的,但是我知道越是清算就越是悲伤。
大概最开始的时候,我淡漠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这些,而现在我悲伤是因为我总是在想着这些。
邢一生和他的妻子在丧礼结束后,便回去了,广源则是陪着我,我蹲在那儿多久,他也蹲在那儿多久,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他问自己那为什么要走。
“夏文,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不要把你自己圈在这里边,因为你真的会出不来的。”
当初他经历的是单相思,尽管是单相思,但是最起码见的到人,而我呢,我现在经历的便是绝望,因为从此刻开始我就再也见不到秦光了。
不管我是上天入地,我也见不到他的,而且现在我没有任何的精力去闹腾,因为闹腾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所谓的一个名分,都只是虚假的招牌。
人家愿意捧场的时候,你的名分就是说一是一,而人家漠视你的时候,你说一那也是万分之一,给不了你结局的,给不了你回应的。
现在的我在地府的位置就是这么尴尬,虽然见到我,都还能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王妃,但是却再也不会看我这个王妃的脸面,做任何事情了。
我想见秦光,根本就不可能。
“我接受没什么我不能接受的,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还能怎样呢?”
我是这样回答他的,广源看着墓碑上秦光的照片,他问我是否存着照片,我说存了一张了,一直在我的钱包里边。
广源说那这样就足够了,现在就回家去吧,时间上已经很长了,再下去的话,你吃不消的。
虽然我觉察到我自己在身体上,有些不耐受,但是我却不愿意相信我支撑不下去,我要在这边陪着秦光的,墓地这么冷,为什么要放着他一个人呢?
广源见劝说无果的,就只好又站在我的身边,他已经是站起身了,足可见到此刻他心里有些不耐烦了,对于他而言秦光走不走的,无关痛痒,可是对我不一样。
秦光虽然和我没有一个对外的婚礼,但是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一起的岁月虽然不长,可是点点滴滴都在我心里边记着,有了这些,我现在就站不起身来,我怎么还能轻易的就走掉呢?
他又一次蹲下身问我,是在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见我一直淡漠的看着墓碑,不自觉的掉眼泪,他才蹲下身去给我擦拭。
“要是秦光能看见的话,他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生老病死都是命,你要接受,而不是这样的抵抗,你和上天抵抗什么,你抵抗也是无效的。”
什么时候广元的口才变的这么好了,这么会安慰人了,我为什么都在他的话中,听出了禅意?
我僵硬的侧脸看着广元。
“其实你要回去的话,可以回去了,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秦光当初拜托你照顾我,可我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权利决定这些,我是个成年人,我能很好的照顾我自己的,你放心的回家去吧。”
墓地上很是萧瑟的一阵风过,我烧掉的那些纸扎人,却在我身边环绕,这些广源是看不见的,看来秦光没死的时候,暂时压制了我晦气,而现在不行了。
这些晦气再一次找上我了,不管我怎么样都不能避讳开,我站起身看着那些纸扎人,他们不好好的下去陪着秦光,却在这边盯着我,难道是想对着我下手吗?
纸扎人围着我转圈,我的眼前都是眩的,我不由自主的就去抓广源的手臂,如此我才支撑住了,而广元显然是以为我身体上吃不消了,还半带着抱怨的说我。
“你也真是倔强的要命,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你这样会吃不消的。”
我猜想我要是和他说,我的身边都是些纸扎人在飞着的话,广源会不会当我是神经病,同时也被惊吓的不轻,然后要求我赶快离开。
现在我盯着这些纸扎人,他们也在盯着我,那些小嘴火红,在对着我裂开了笑。
“笑什么,现在不是应该下去陪着秦光吗?怎么还在这边徘徊着。”
我这话语出口之后,首先被吓到的自然是身边的广源了,他惊诧的问我,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我指了指那些纸扎人,他们不回答却都在瞧着我看,好像是想把我瞪死一般,我气恼的要去打,却总是扑空。
然后我就听到一阵一阵怨毒的笑声,笑声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呵呵,你现在可谓是没有任何保护了,不管是守护灵还是其他的什么,你都没有了,而现在正是我出手的好时机。”
我的眼前一阵烟雾之后,便出现了一个只有半截身躯的鬼魂,那鬼魂对着我就是满口的怨毒的血雾喷薄而出。
我扯开了还浑然不知的广源,我将他护住,我问那个灵魂。
“你我之间有什么冤仇的话,你说出来,你要是奢望我想起来你是谁的话,那很抱歉,我根本就想不到。”
那东西就像是吸烟一般,将那些血雾吸进去又吐出来的,他神情淡漠的瞧着我。
“哦,这样说来你是忘记了,那也罢了,我什么都不说,我就想要你的命!”
说着他长长的指甲就伸出来,对准了我的颈部,而广源还分毫不知情,不断的在抱紧我,就在秦光的墓碑前,这么三番五次的抱紧我,难道不会感觉不合适吗?
“夏文,你怎么了,你怎么说这么多奇怪的话啊,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他在拖拽着我前行,我不由的呼出一口气,我想挣脱广源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追上来。
看样子是大白天的不好下手,或者就是广源的身上有什么护身的宝物。
“我在说什么,你知道吗?刚才有很多的鬼魂在盯着我,他们想对着我下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的,因为我答应了秦光,我要解开诅咒的。”
广源的脸都铁青了。
“好了,你不要说什么诅咒的事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的,你缘何还在想着那件事情,你能不能就正常一点呢?”
想必他这是又想起之前在山上的事情了,这小子怎么都不能相信鬼神之事,所以我和他说的再多,那也是对牛弹琴。
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迅速,这秦光才刚刚走呢。
就在墓地上,而且就在刚才,我猜想我回家也不安全,是时候找找少年帮忙了。
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修行到什么等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