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的躺着不发出一点声响,没有一点点的知觉,就算是我抬起他的手,给他塞进去一点钱,他也还是那么安静,我讨厌这样的安静,哪怕是他诈尸我也愿意。
可是直到现在他也还是没有一点的声响,根本就我的悲伤不屑一顾,嘴角还微微的带着笑,听说笑着走的人,都能幸福,但是一种除外,笑面尸。
秦光并不是那一种,他现在会微笑,是因为解脱,当初看见他手臂低垂下来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都崩塌了。
我缓慢的擦拭着秦光的脸颊,在他的身边唠叨着一些话语,说了什么我现在也记不真切了。
等到一切停当,我便从房间出来,打给殡仪馆电话,让他们过来拉尸体。
挂断电话之后,我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我的脸仰的很高,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掉眼泪吧。
那些人来的很快,而且动作娴熟,神情冷漠,对于他们而言,一天都要做这些事情,无数次的重复之下,就变的很冷漠了。
我跟着殡仪馆的车子过去,然后找了一个主持丧礼的人,他帮我看了一个日子,说是三天后适合出殡,于是我就在这边守灵。
原先我一直跪着,主持就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在守灵的,我说他不让我一妻子的身份,那我就以朋友的身份来吧,他无亲无故的,单身一个人,也着实是凄凉。
主持话不多,只是轻轻的叹口气,表示了一下同情,全程下来他都在忙着一些活计,我就坐在灵堂的一边看着他糊纸。
他问我今年有几岁了,我说年纪也不小了,快要三十五的人了,他就笑,说是这样还很年轻,我说不行了觉得自己很老的样子,他就说那你该是出去走走了,这心态不行,未老先衰的。
主持当然是看惯了生死的人,他说他之前也是在寺院之中修行,这几年就出来了,在殡仪馆这边,专门做这些事情。
因为要多赚点钱,所以就连纸活也自己做,他现在技术娴熟的能一天糊上一个丧礼需要的纸活。
他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细致的坐着一个纸扎人,我问他做这个纸扎人是干什么的,他说给死者当佣人的,描眉画眼之后,那东西竟然像是要活过来了一般,看着十分的渗人。
主持就问我,你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为何这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呢,我说他是得了癌症,根本就没有办法救治。
对方在听到是恶疾死亡之后,就对着尸体念了很久的经文,我问他念的是什么,他说念诵的安魂的经文。
佛教我不是很熟悉,所以他就算是和我细讲,我也未必能听的清楚,随性一点好了。
后来我说丧礼要三天之后举行,那是不是这两天我都要在这边守灵呢?他说原则上是这样的,但是关系不是很近的话,那也就无所谓了。
殡仪馆这边也有专门帮着人守灵的,给点钱就了事的那一种,一个晚上需要三百块钱的样子。
主持看着我的脸颊,他说你面相是极好的,看着不该是个没钱的人,你要是需要雇人,你和我说就好了。
雇人守灵,那倒是没啥必要的,说实在话,我也没想着丢下秦光一个人在这边,冷冰冰的,难道不会感觉害怕吗?
不管他现在的魂灵是走出去多远了,我都感觉他还是在这边,至少是头七回魂之下,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吧?
我就这么想着,对着主持摇摇头了,请人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其实只有短暂的三天,以后埋进了土里边,我想见也就见不到了。
主持说人死后其实是不像被人看到脸容的,因为那个时候的脸容看上去真的很难看,惨白的脸青色的嘴唇,谁愿意这样的形象示人呢。
说的也许是有些道理的,那白布自从盖上,到现在为止也就化妆师揭开看过,其实我处理的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他多做什么。
整个过程很短暂,我就在外边等着,化妆师要我进去看一看的时候,其实就是要给他穿寿衣了,我说可以了,就给他穿上吧。
主持的纸扎人已经做完了第三个,我有点昏沉的意思,这几天脑子都不是很清楚,可能是秦光还在的时候,我还能坚持一阵子,而现在他一走,我就彻底的坚持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在灵堂上睡着的,醒来都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坐起身一脸迷惘的看着灵堂,我就像是步入了一个梦境一样,对一切都感觉异常的陌生。
这是在给谁办丧礼呢,为什么灵堂之前这么的冷清,然后我便走到了玻璃棺材之前,我朝着里边看的时候,整张脸都青了,之后是难以掩盖的惆怅,布满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原来是给秦光的丧礼,而我确实是在守灵,我因为累了好几天,身体上吃不消,所以便在灵堂上睡着了,醒来的我显然是在自欺欺人的。
我宁愿就把我自己当成是个傻子那样去忽悠,我宁愿相信我是在做梦,我也不想接受,我现在是在给他办丧礼。
时间缓缓的向前移动了,很久之后,我便感觉到口干舌燥,我几天没喝水了吗?
仔细的回忆之后,好像有那么两三天了,我起身要去找点水喝,那主持却拿着一瓶水过来了,他递给我,然后没有言语的指了指我背后,我以为是我背后站着什么,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主持见我没明白过来,便凑近点和我说,你要是困顿的话,那就回家去睡觉吧,不能在灵堂上睡觉,因为这样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我听主持的话,真的回家去了,我踏出殡仪馆的门,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留在这个地方,也许它就在陪伴着秦光,并且一直也没有离开过吧。
行尸走肉一般的我,上公交车都说不清自己要在哪一站下车,最后买的是全程的车票,要到北韩公寓前边的那个亭子,我下车了,走了几步路回家去。
广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秦光已经死亡,到我家里来看,但是我却已经将尸体弄走多时了。
“你要拿着医院的证明去办理死亡销户口。”
广源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提醒,这善意的提醒在我听来有些刺耳,好歹我是没发脾气,只是淡漠的说。
“这个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他张望了一番,没见到秦光的尸体,便问我你速度这么快,是弄去殡仪馆了吗?
广源的眼睛一直很注意的看着我,我就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他说你心里边难过的话就哭出来,不要这么死撑着。
“我其实还好,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说完就歪倒在沙发上,他就蹲在我的跟前看着我,我感觉这样的距离太接近了,我自己就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正儿八经的瞧着广源。
“你后天能去他的丧礼吗?他也没多少认识的人,也没让我通知商界认识的人,所以不会有谁去丧礼上的。”
广源思索一阵,然后认真的回答我,他能过去的,并且邢一生也知道了,他也会去了,说是为了感谢秦光,他现在和那个女人过的还好。
我说那可以,那就都去吧,省的太冷清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他在我家里坐了多长时间,总之我是不太说话,他就在看电视剧。
这样尴尬的能坐那么长时间,我是挺佩服广源的,要是我,我死活做不到这一点。
“夏文,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明天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事情没?”
他现在好像特别注意我的眼神,大概是以为我在压制着什么,呈现出一种表面上的平静。
“恩,好啊,那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直接给你打电话吧。”
虽然有点不放心,但是他还是走了,因为我不想和他过多的说话,我也不表达什么。
广源回家之后,我便一个人在客厅看着空空的电视屏幕,很长时间没看电影了,现在却有点想看,但是打开之后几乎哪个台都在播放广告。
我索性也就等着了,看了一段法制进行时,然后就又睡着了,可能这样对我而言算是一种疗伤的好法子了。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八点,我才被饥饿叫醒,但是煮好了面条,却只能看着,完全没有什么食欲吃下去。
面条最后是被我倒掉了,走在太阳底下我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头重脚轻,好像我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邢一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专门来找的我,我们竟然还能遇见,一起随意的坐在花坛上,他问我在想着什么,我说我头脑都停止转动了,还能想着什么啊。
其实也没啥可以想的,人走了也就走了,不管做什么,他也不会再回来了,何必为难我自己呢?
“其实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先前我还以为你精神上坚持不下去会出现点毛病,原谅我这是一种职业习惯了。”
邢一生的职业便是精神病医生,他最会去关注的当然也就是这方面的,既然是这样,他观察人,自然就会带着那些专业的门门道道。
“那你看出什么异常没有?”
邢一生当时没告诉我,其实我从开始在马路上走着,就一直在流着眼泪,那眼泪不断的溜出来,但是我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当时也没和我说这些,反而是说我精神还算是强大并没有被击倒的样子。
秋天的影子有点接近的意思了,看着那霜黄的叶子,我就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凉意。
“丧礼是明天几点开始的?”
邢一生大概是要和我分开了,所以就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九点。”
我说完就转身去看着马路,我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车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想着什么,总之有种想要穿行过去的冲动,但是这样的冲动没有维持很长时间就消失了。
“九点啊,那我八点半的时候就过去吧,对了我明天带着她一起可以吗?”
我知道他太太的情况,没邢一生在身边她就会很慌张的,既然是这样,那就带着吧,我点头说。
“行,这有什么好说的,那我还是先回去了吧。”
我们在十字路口分开了,我从未想过那是秦光的葬礼,也是我心的葬礼,那一次我将自己的心和他一起下葬,很久之后我也找不到心跳的感觉,我感受不到快乐和哀伤,不管什么我都是一脸淡漠。
秦光的离去给我带来的深重影响,现在还没有被一点一滴的体现出来,但是这样的连锁反应却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