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县城上空,正纷纷扬扬的飘洒着雪花,这已是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了,将城里城外都裹上了洁白的装束。早起的人们穿上厚重的棉衣,戴上棉帽,正拿着扫帚,一点一点的扫着街道上的雪。清晨冷寂,寒雪落下,丝丝凉风安然刮着,一时间大街上满是扫雪的刷刷声,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呼出的气在寒冷中凝成了一段白雾。平日里热闹的城里,此时也只有寥寥几人在街道上走着,人们双脚踏在雪上的咯吱声清晰可闻。整个朔县城都仿佛在雪色中沉睡,从城头飘落的残雪到房屋上被覆的枯叶,还有街道上人们孤寂的话语声,都在流风里越飘越远,让冬日的味道,在落雪下,愈加浓烈。
杨家的大门前,几个穿着棉衣的的长工正拿着扫帚将台阶上新落的雪扫下,大门上的牌匾在落雪的寒风中愈显苍凉,却又仿佛坚韧刚硬,透着沉重的不屈。
没一会儿,大门前的落雪便被扫干净了,天灰蒙蒙的,在城头抹上一段清冷。
吱呀——,杨家的大门在落雪间,低沉的响了下,从里面走出一个英气的小伙子,还有一位妇人。
小伙子是志远,在志国前往陇西的这段时间里,杨家在朔县城里开了几家商铺,杨父想着让儿子早点接手生意,便将其中的一个铺子给了志远,此后无论天晴下雨,志远就每天一大早到铺子里打理,即使是今天大雪纷飞的天气,他也不能懈怠。
杨母将志远送到门外,满眼心疼的看着儿子,将志远的领子拢了拢,“三郎,这下大雪的天,就不要外出了,你大哥可是现在也没回来呢,连个信都没有,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杨母看着志远,眉头皱着,担心的叹了口气。
“放心吧,娘,我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大哥或许是在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可能就快回来了。娘,外面天冷,你快回屋去吧。”志远冲杨母微笑着,温情的说。
杨母看着他,用手抚摸着他的衣服,一双眼睛里满是慈爱。
“娘,我走了,你回去吧!”志远朝杨母摆了摆手,只身上了街,雪花一片片的落下,打在了他的棉帽上。
杨母站在阶前,看着志国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满眼也只剩下了从天而降的簌簌雪花,她在心里念叨着志国,抬起头看了看城外。那里的天依旧阴沉迷茫,依旧不见人影,她看着城外,眉头皱着,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杨家里屋,一盆炭火正在厅中烧的正旺,把屋子烘的暖意洋洋,杨承林正坐在火盆的边上,陪坐的还有愈加苍老的管家阿福。
新搭的木炭在红炭上嘭的炸出了一团火星子,阿福放开拢着烤火的双手,用火筷子将火炭夹起放好。杨承林望着窗外下的正大的雪,眉头微微一动,回过头看桌上的酒碗已空,便又添上了酒。
“你是说有人在陕北看到过大郎?”杨承林将手拢在火盆上,淡淡的说着,他的眼看着阿福,眼睛里不怒而威。
“是啊,一月多前,刀匪袭了陕北的一个村子,有人在那里看到了大郎,好像还跟人打起来了。那人也只是说是一个穿黑风衣的年轻人,背着大刀,后来听到枪声那人就跑了。我也是从要饭的那里打听的。”
“你说听到了枪声?”杨承林突然有些慌,急促问道。
阿福听着杨承林话语不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烤着火,“那人说先是听到了一声,后来又听到了一声,不过他已经走远了,第二声听起来很模糊。”
听完阿福的话,杨承林没有再说什么,他的表情平静,冷冷的看着窗外纷飞飘洒的雪花,屋里的暗光落在他的脸上,只留下严肃和落寞的冰冷。
阿福看着掌柜的没说话,自己也没吭声了,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良久,杨承林回过头,他端起酒碗碰了下阿福的碗,“喝酒!”他冷冷的说,然后将酒碗的酒一饮而尽。
阿福没有客套,也将酒碗一端,昂头喝下,一股暖流流入胃里,让他禁不住干咳了几下。
志远出了家门,将戴的棉帽又往下压了几分,寒风呼呼刮着,街道上冷冷清清,沿街的铺子大多还没有开张,只有几家店铺开了门面,里面却几乎没有人,显得冷冷清清。
他绕过街角的房屋,朝北走着,没一会儿便到了新开的店铺前,里面的的伙计已经开始忙碌,看到他来了连忙上前打着招呼,志远应了声,进店将棉帽取下,将上面的雪抖个干净。
这是杨家新开的皮毛铺子,虽然开张没多久,但是已经被志远经营的有模有样了,志远自幼聪慧,得到了一家人的喜爱,小时候顽皮,但是看什么书一看就能记住了,尤其对于什么兵法啦,数字啦很感兴趣。所以杨家的皮毛铺子开张两周后,志远便能记住铺子里所有皮毛的价格,再加上他生性跳脱,不像自己两位哥哥那般刻板,所以,即便是如此大雪天气,也依然有顾客上门。
志远已经从以前那个调皮的少年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杨家儿郎了,大郎只身单马走江湖,二郎自从离家后音讯全无,所以志远知道,当兄长不在时,自己便要撑起整个家,如今,已经有些两位哥哥的风范,为人处事也成熟了不少。
天阴沉沉的,嘶刮着的寒风将雪花在空里卷动飞舞,四下冷寂,像是被一层深厚的灰白笼罩着,在天边沉沉的降下,将天地连在一起。
一个黑点出了树林,正在雪地山飞驰着,隐约的马铃声在落雪被吹的四散琐碎。
风声呼呼的在耳边嚎叫着,只吹的人脸硬生生的疼。志国用一块黑布牢牢地裹着自己的脸庞,一双眼睛像是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雪花吹打在黑布上,在嘴角和鼻子的位置上结下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