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白发,白面的老人。
“你?”
“是我。”白发婆婆缓步走出,“秦春尤,我是特地找你来的。”
“找我?”秦春尤呵呵笑道,“我可不记得我同你有多深的交情。”
“可你却一直因为你大哥和我的关系,做着伤天害理的事。不是麽?”白发婆婆道。
“害人?!”秦春尤横眉一竖,“我何时害过人了?他们本就是咎由自取,我不过是在他们摇摆不定的时候,顺手帮上一把罢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我狡辩什么?对你,我需要狡辩?阮临心,你顶多也就算我的一个姨娘,莫要把自己太放在眼里。”秦春尤哼道。
“是啊,姨娘……可我到底还是你的长辈。秦春尤,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你就放过念云和那竹叶青吧。尤其是念云,她受的罪太多了……”
“你现在到还替他们说起话了?”秦春尤冷笑连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所以你看,你连自己儿子的死活都不顾了,心里想着的还是救那个女人!”
“大哥他是你亲儿子啊!”秦春尤咆哮道,“他死在竹叶青的剑下,你如今却要放任这个凶手逍遥法外?”
“所以而今我来了!”白发婆婆道,“念云出事的时候我如何说来着?我便让你们放下,给念云留一条生路,可是你们不肯。到了最后无法挽回,我遁居天山,疯疯癫癫的过了十来年,我的儿子不信我,我的徒弟背弃我,我最疼爱的弟子被人构陷,我却无能为力……秦春尤,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哭惨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什么都冲我来,一切的祸事都是我惹下来的,那是我该抗的,不是他们。厚儿的死,也只能算我咎由自取,我一个做娘亲的都愿意放过竹叶青,我也求求你放开手吧!”
“好笑……可笑!冲你?”秦春尤指着白发婆婆喝道,“你有什么资格?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哥的母亲?!那么多年,你尽过半分做母亲的责任么?大哥死了以后,你知道大哥葬在何处,你去到他的坟前看过他么?阮临心,你没有资格。”
说到这里秦春尤忍不住失声叹道,“说起来,我和我大哥都是差不多的命数。阮临心,就是因为你啊。全都是因为你,父亲被家族的人排斥,连带着我和大哥也被家族的人排斥。(详情见《孽海情缘录》)我虽然有娘亲,可是我的娘亲却因为你的缘故被生生逼疯,冻在那寒冰棺里,不见天日十来年,原本我们一直在等一个可以救她的机会,可偏偏又是因为你,娘亲被逼着想起陈年往事,疯魔而死。阮临心,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你……你……你不是说,你是厚儿的堂弟?”
“呵,随口编的唬唬你,你也真信啊。”秦春尤道,“看吧,你就算在秦家呆了那么些时日,连我和我大哥的关系你也看不透,就这样你也有脸谈你为人娘亲?阮临心,你这一辈子实在是可悲的很。”
白发婆婆枯坐在地,“所……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复?”
“不错。”秦春尤笑道,“你害了我母亲一生,我也要害你一生,可我却不想直接杀了你,一来是因为大哥,大哥同我在秦家相依为命多年,我们在秦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大多是大哥争取来的,我自然不忍心大哥伤心。二来,就让你这么死了,那就太便宜你了。阮临心,你看,你的徒弟被我害的断了腿又断了情,你的徒孙如今又一次走上绝路。或许是上天开眼吧,你那徒孙虽然来势汹汹,到底还是没能取走我的命,我也才有机会看你如今是怎样的悔恨无助,看看你如今的报应!”
“够了……够了……你别说了。”白发婆婆浑身直打着哆嗦,“我现在就想知道,当初我随你们回到秦家的时候,你跟我讲的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秦春尤呵呵一笑,“全是假的。”
“你以为我会给你和大哥重聚的机会?”秦春尤冷哼道,“你不配!你给我的酒方,我转手就给了镇远侯,所以林家酒坊才会出事。哈哈,阮临心,你看吧,是你自己把你的徒弟推进绝路的。你现在让我放手,你觉得可能么?”
“小云……小云……所有的一切全是我造成的么?”白发婆婆霎时潸然泪下,“我知道自己是因,却不料我竟害你至此!”
“秦春尤!放下吧!算我求你了!一切都已经发生,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是这么多年了,念云已经算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疯疯癫癫这么些年,你便给念云她们留下一条活路吧!若嫌不够,便只管把我这条命拿去!”白发婆婆哭道。
“我不要你的命。”秦春尤也是红了眼,“还不够呢!你放心,如果这次郁念云和那竹叶青还能生还的话,到时我再去取你的命!”
“秦春尤!”白发婆婆慌忙喊住,“你无非就是想我不好过!不就是命么?!拿去!”
秦春尤闻言不好,回头看时,便见那白发婆婆已经一头撞在了那门柱上,额头霎时一片淋漓。
“你!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么?”
红褐的鲜血污了白发婆婆半张脸,白发婆婆睁着眼睛,却怎么也不肯闭上,嘴唇嗫嚅良久,这才颤颤巍巍的吐出句话来,“己罪己偿……孩子,是我……误了你一辈子……”
这句“孩子”也不知道是在唤谁,秦春尤呆呆的立在那里,看着白发婆婆那渐渐茫然失色的双眼,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几步落到白发婆婆跟前,看着那还未凝结的鲜血,秦春尤突然茫然干笑起来。
“死……死了么?”秦春尤突然觉得好似脱力一般,跌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怔忪良久,这才又看看那至死也不肯合眼的白发婆婆道,“娘亲,你看,我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