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都的人和阿父一点都不一样,他们个个牛脸马嘴,长着像狼的四个爪子还会吃人!”说到吃人,硕生还故意猛地凑上来吓得阿出往后一仰。
反应过来的阿出轻轻的撞了撞硕生凑上来的鼻子,在心里默默的道了句骗子。
没想到硕生这个大骗子玩心大发,捂着鼻子半跪着十分装模作样的喊痛。虽然假的不能再假,但是阿出一下子也慌了神,向前半步捧起硕生的脸,又呆呆看着硕生不知道怎么做。反而是硕生十分吃惊,他温柔的摸了摸阿出的头,擦掉他的眼泪:“怎么就哭了。”
阿出怔了会儿,然后突然抓住硕生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手里,轻轻的啜泣起来。
硕生他们大概不会明白阿出怎么会哭,就算是阿出自己大概也不知道,那是被抛弃的孩子天生的敏感和惴惴不安。
驺看不过去,道:“阿出还是个小孩子,硕生你就不要那么欺负他了。”淳在一边也附和的点头。
“哼,你们懂什么。”硕生抽回自己的手,把阿出抱到怀里,阿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硕生的肩窝里。
“驺,你过来帮我牵驴。”硕生不客气的招呼道。
“啊啊啊为什么是我!”驺惨叫道。
“你不想我好好心疼阿出吗。”硕生道。
“你哪会照顾阿出!”驺不服气道。
“我不会你会吗?啊?小雏鸡。”硕生十分不屑。
“你你你!硕生你说我小雏鸡!!为什么老提这件事。”驺大喊大叫道。
“说的就是你,还不过来给我牵驴!”硕生不满的大声说道,声音嗡嗡的在阿出的耳边炸响,但是阿出听得很安心。
阿出偷偷的从硕生的肩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吵吵闹闹不服气的驺,和纳闷的淳。
终于还是淳看不过去,咕哝着把硕生的驴牵好:“你们把小崽子都逗笑了。”
硕生随意的瞥了眼埋在他肩窝的阿出,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
“呼。”驺呼了口气,“既然阿出不哭了,我们就赶紧进城找个落脚处吧。”
说到哭字时,硕生感觉到肩上又沉了沉。真是个害羞的孩子啊,硕生在心里感叹道。
“出发吧。”
……
等一行人进了王都已经很迟了,几天的跋涉让他们没什么精力好好享受济城的夜晚,早早找了个农舍歇下休息。郊外多的是空屋子,但是王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世代以农为生的百姓,已经不得不离开他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把房子田地都卖给贵人,接受贵人的庇佑,听从贵人的指示为他们耕地,贵人不仁,百姓一般只能勉勉强强养活老小。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会破釜沉舟卖掉房田,去做行商。然而田屋太多了,他们的房子大多还是空置了下来,成了弃屋。更残酷的是另一些不肯接受现实的人,他们就死了。
等第二天日上三竿,他们才朦朦胧胧的醒来。“起来啦!”硕生轻轻摇醒阿出。等几人整整齐齐的收拾好自己,填饱了肚子,打包好包袱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几人兴致冲冲的凑在陈旧的子边商量去向,灰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了他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出去的神色。
硕生说:“我打算先去找江筠。”
淳说:”我去看看济有什么好卖的货物。”
“我想看看王都,以前没来过。”驺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脸,“我是开蛰人。”
“这样啊,这里我来过几次,你不如跟我走吧,顺便学学做商人。”淳邀请道。
驺分外惊喜道:“诶?可以吗!”
开蛰以前是旻的一片乐土,当然,这是指很久以前战争还没开始,大家互帮互助其乐融融的时候。
驺的故乡开蛰位于旻和岐国相邻的边界,岐国多山且地贫,往往岐国人精耕细作、辛辛苦苦犁着地却常常得不到好收成,而与他们相邻的开蛰却是谷物饱满又厚重。可想而知岐国眼见自己的田地里的谷物干瘪,来年连种不种的食物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会有多眼红,也无怪乎岐国时不时对开蛰的骚扰挑衅。
“可以啊。”答罢,淳又向硕生说道,“替我向江筠打个招呼,我过段时间再 去拜访他。”
硕生道:“确实有些时间没见了。”
”是呀,你老了。”
“尚饭三大碗。”
“都不知道吃到哪里去,像个猴儿,丑。”
淳的评断相当不符合实际,事实上,硕生目前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健硕有力的。
硕生答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驺:“……”
见这两人又斗起来,驺深感无话可说的滋味,不经意看见半依偎在硕生身上,更是一脸茫然的阿出时,略微失衡的内心才算是好过。
说起来这大概是一种“哈哈哈,这有个比我更懵的家伙”的美妙感觉?反正驺这家伙把自己与小孩子比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应该没什么了,你把阿出照顾好,小雏鸡就和我去见见世面吧。”淳说道。
就在驺岀神的自我满足以及阿出迷茫的情况下,两个人已经拍好板,定好行程了。
等到驺跟着硕生和淳,看阿出还被硕生安排在榻子上一动不动,他才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的问:“咱们这是不要阿出了吗?”
听到驺说不要自己时,阿出也敏感地立马回过神来看向硕生。
硕生无奈道:“咱们用了人家屋子难道不要打扫?”
“哦哦哦。”驺恍然大悟道,其实他也只是骤然要离开而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这门前挂了红绳的小屋是专门提供给过路的行商歇脚的。
原来的屋主人应该是加入了行商联盟,联盟的行商注意团结,行商外出生意时会把自己的房子空置出来留给后来的行商住宿。
尽管不用花费任何住宿费用,但是离开时大家出于礼貌,都会自然而然的把屋子恢复原貌,而这所小屋也会静静在这里等待着他们或许远归疲惫的主人。
没过多久,几人收拾完毕分道扬镳。
考虑到阿出从小村子出来没去过什么热闹的地方,硕生带着他去了集市,顺便看看济最近什么东西好卖。
阿出果然很喜欢这些热闹的地方。硕生看着阿出脸上泛起的细细的红晕,有些快活的想着。
“阿出也想要小妻子生个小小阿出吗?”硕生见阿出有些欢喜的盯着一支簪子,便拿起簪子逗阿出。
那簪子在硕生看来实在是平平无奇,簪身打磨的也较为粗糙。横竖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哪里吸引人,以硕生商人挑剔除了能用来簪住头发硕生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
也不知道是哪里让阿出喜欢的紧,阿出甚至放开了牵着硕生的手,两手捧着硕生拿着簪子的手,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簪子。
“小郎君看来十分欢喜这簪子啊。”那小商人乐呵呵的说道。
“这、这。看!”阿出扯住硕生的衣袖,示意他弯下腰仔细看。
“咦,还真是一个小小岀!”硕生显然明白了阿岀的意思,原来簪首被匠人镂刻了一朵蹩脚的小花,偏偏那花瓣隐约凑出了一个“岀”字。
明白了其中寓意的硕生爽快的把簪子买下包好送给了阿出,两人开开心心的扬长而去,剩下那小商人还有些莫名其妙。真是爽快的客人啊,小商人感慨地想到。
得了簪子的阿出开心快活的有些飘,对着周围还算琳琅满目的商货也没有兴趣多看。而硕生惊喜在得知阿出识字过后,理智回笼,疑惑随之产生,他没想到阿出还识字,而不管怎么说,阿出作为一个乡野村夫的孩子怎么都不该是识字的。
于是他故意问道:“阿出父亲不是农人吗?”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阿出犹豫地看了看硕生,回道:“是。”
硕生问道:“那阿出在家识过字?”
“不曾。”阿出低声道。
“那怎么知道你那个岀字?”硕生有些被背叛的怒气,要不是他凑巧认识几个字,或许也不会发现阿出竟然识字。
“小、小时有人和我说过。”阿出答道。
“什么贵人会和你说?”硕生问。
“不知道。”阿出道。
“你还认识什么字?”硕生问。
“只识、只识岀字。”阿出犹豫道。
其实他大概还是识得那个人的名字的。
“算了。”硕生叹了口气。
识文断字是一件高雅的事,那些贵人自己藏的可是的很深,至于怎么不让人偷学了去,那是贵人的事却不是他的事。硕生自我宽慰道。
于是两人又是一路无话。好在硕生带着阿出七走八拐的绕了一阵,总算是带到了目的地。
察觉到硕生停下来,阿出仰头也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到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硕生可能是太开心吧。阿出将心比心的想到。
只见那是一处普通的门户,既没有沿路走来所见的雍容装点又没有肃穆的气势。
终于硕生向前走了几步,叩响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