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胡雪岩没等着吃兰姑做的饭,便直接去了信和钱庄。
钱庄门口卖馄钝的已经开始摆摊了,但是信和钱庄的门还没有开。
胡雪岩敲了两下门不见有人在里面回应,直接在馄钝摊上坐了下来,摇头说道:“现在钱庄收的学徒真是懒得可以,都这么会儿了还不开门!”
馄钝摊老板刘老六听到胡雪岩这么说,一边包着馄钝一边说道:“哎呦,像你这么勤快的学徒可是没有几个。记得当年你当学徒的时候,每天鸡一打鸣就起来了。天天来我这里买第一碗馄钝给丁掌柜的吃。”
胡雪岩笑了笑,说道:“那是,我从小就勤快地紧,来,给我弄一碗馄钝。”
“好嘞!”
……
吃完馄钝进了钱庄,胡雪岩才知道原来丁掌柜昨天就去湖州办事了,估计得三五天才能回来。胡雪岩心想,怪不得这小学徒敢这么偷懒,老虎不在家,猴子也撒欢偷懒了。
他之所以来钱庄这么早,是想着尽快给王有龄放一笔银子。但这种捐官的近千两大笔银子买卖,他一个人是不能一声不响直接提银子的。
丁掌柜的不在,他现在只能跟张掌盘说了。想到张富贵对自己冷冷的态度,胡雪岩心里觉得跟张富贵说这事儿估计难成。
胡雪岩其实一直很纳闷,平日里放贷存银自己得到的回扣,他没少照顾张富贵。而且不论是别人送来了什么好东西,自己孝敬完丁掌柜之后,张富贵那一份也是从来不少。胡雪岩自问在对待张富贵上,没有什么差错,张富贵为什么就是对自己有意见呢?
胡雪岩再怎么聪明,毕竟也只是个钱庄出纳,眼界还不够高。世界上很多恩怨,都是还不涉及利益争端的。“行出于众,人必非之。”人心中嫉妒这种东西,向来是没有什么由头的。
虽然明知道张掌盘不太可能给王有龄放银子,但是胡雪岩还是想试一试。于是他便坐到了店里,等着张富贵来上班。
小学徒知道胡雪岩是钱庄里最吃香的伙计,早已经给胡雪岩泡了一壶最好的龙井。胡雪岩喝着茶,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张富贵。
张富贵一进钱庄,就看到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胡雪岩。看到胡雪岩惬意地喝着茶,摇着腿,张富贵心中没有来的一阵恼怒,一句话也不说打算直接进柜台。
张富贵是如此的嫉妒胡雪岩,哪怕是胡雪岩不是在喝茶翘腿,而是恭恭敬敬站着,张富贵也觉得这小子心机深厚,虚伪至极。
胡雪岩看到张富贵来了,则是丝毫不敢懈怠,赶紧站起身来,没等张富贵钻进柜台,就出声说道:“张叔,我想放笔银子,得跟你说一下。”
张掌盘心里一笑,我说你小子今天这么早来钱庄干啥,原来是有求于我。
“给谁放银子?他的家境背景都搞清楚了吗?”张富贵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其实在心里,他早就否了胡雪岩放贷的可能性。虽然胡雪岩经他手放银子,他一定有回扣吃,但是他宁愿不要这银子也得让胡雪岩吃瘪。
胡雪岩一听张掌盘这话,就觉得这事儿没戏,不过他已经有了定计。只要把利息提到一厘五,钱庄委实可以赚一大笔银子,不愁张掌盘的不答应。
胡雪岩说道:“这人叫做王有龄,底细我很清楚,是个守信用的。而且他着实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家里也已经给他捐了个盐大使。这笔银子我看是很稳当的。”
张掌盘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眉头:“他信用好不好我不知道。这年头,信用这俩字最不靠谱。信和钱庄信和钱庄,别人都道是信和钱,我却只知道钱。你既然调查清楚了,可知他有什么后台没有?”
胡雪岩说道:“叔,您这话可不对。信和钱庄是掌柜的起的名字,信在前,钱在后,信用这东西比钱金贵。而且这笔银子我可以做担保,要是出了差错自然由我担着。”
张富贵听到胡雪岩拿出丁掌柜的来压自己,心里立马来了火气,大声说道:“你做担保,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问你他家庭背景,你一直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你当我是傻瓜吗?这种没家境没后台的银子,我是不可能允了你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湖州找丁掌柜说去!”
胡雪岩诚心诚意地说话,但是话还没说完,一厘五的利息还没说清楚,就被张富贵劈头盖脸一通乱骂,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在信和钱庄当出店以来,上到丁掌柜,下到小学徒,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在外边遇见都统大人,都统大人对他也是笑脸相迎,何时受过这么大的气?
但胡雪岩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的活计,张富贵虽然不给他脸面,他还得给双方留个退路,不能当场把话顶回去。
心中有气,这话却是不能继续跟张富贵多说了。胡雪岩摆摆手,忍着气说道:“张叔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说完他转身便出了信和钱庄。
出门的时候胡雪岩走得急,脚一下子绊在了门槛上,差点摔个踉跄。胡雪岩大怒,一脚踢在了门槛上,说道:“谁他妈做的门槛?”
看到胡雪岩怒气冲冲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张富贵哈哈一笑,转身狗一样扭着屁股钻过矮门,进了柜台后面。
看到张富贵心情好,柜台后看账的小伙计也赶紧说道:“掌盘的威武。他胡雪岩再怎么威风,在您面前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
张富贵看了小伙计一眼,说道:“别乱说话,好好干活,过几天等掌柜的回来我跟他说说。让你出去跑街。”
小伙计大喜,赶紧再次捡了一堆好听的马屁,一个接一个送了上去。
……
胡雪岩出了信和钱庄,只觉得血气上涌,信着步子随便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
码头上此时不知道正在闹什么事情,一大群人围着又吵又闹。河边桥上都是围观的人,胡雪岩只听见人群中央有人大声喊道:“告诉你,今天带人来就是让你看看,我们漕帮不是吃素的。明天我再来,你要是还交不上银子,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破房子!”
胡雪岩心里的火气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给打消了一半,看到码头渡船的翠环也在围观,他赶紧走到翠环的船边,问道:“翠环,这是怎么回事儿?”
翠环正皱着眉头看的出神,突然被胡雪岩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她转头面带忧虑地看向胡雪岩,说道:“胡大哥,你也是来找徐先生要银子的吗?”
胡雪岩摇了摇头:“没有啊,就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说不准是想你想的不自知,脚步自然而然地朝着你来了。”
翠环和他爹的房子也在小河直街上,跟胡雪岩隔着一条小河,大家是经常见面的。翠环如今也已经十七八岁,渐渐出落得标志起来。被胡雪岩这么一说,翠环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她撅着嘴说道:“胡大哥就会拿我开心。”
胡雪岩笑了笑:“快说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