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小惠努的头问道：“你是自己来的？”

小惠努先是望了望远处，明显是想告诉我有人送他来的，可随即又点头说:“我一个人来的。”

我看陈年的样子是追不上那人了，就先招呼小惠努进去。

“了结大师为什么不来了？”我先递给小惠努一杯温水，又问道。

小惠努接过水，吸了两口就放下，眨巴着大眼睛道：“他说今天已经见过你们了，明日正式见面就好，不必再考验。”

我想起今天去逛庙会前遇到的田间老农，却奇怪他为何只用远远的一个眺望就说自己已经考验过我们。而且我是与小青小黄一起来的，为什么非要经过考验才能见面？

“你不必多想，明日见了大师自然一切迷惑就都解开了。”青梅姐看穿了我的忧虑。

我看小惠努还穿着我替他买的小衣服，想着那住持也没那么不通情达理。而现在只有小惠努一个僧人在此，我问道：“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能跟着我们一起睡了？”

小惠努乐呵呵地点点头，露出两粒小虎牙来。

我看他的样子像是想留下来，可我自己也没照顾过小孩子的起居，便只能拜托青梅姐。

生儿这时候已被我们吵醒，看见这么个小家伙在小馆里四处乱跑，便跟他打闹起来。两个孩子精神头比我们好得多，根本看不住。

陈年还在门口死守，一副要看到天亮的样子。其余的人都已经安睡，我随着青梅姐来到她的房间，她房里在月牙门内外各有一张床。我睡外面，她睡里面。小惠努和生儿睡在我门旁边的房间。

我起初还有些担心小惠努会不会闹脾气，可看见青梅姐安心睡下以后，我偷偷跑去生儿房门口探听消息，却发现这两个小家伙早已酣然入睡。

“回去睡吧，生儿跟小惠努一起没问题的。”我身后突然传来青梅姐的声音，我像是撞了鬼一样大叫了一声，反应过来以后忙听里面的动静，还好两个小家伙睡得踏实。

我跟青梅姐回房睡了，陈年依旧在门口守着，好像在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二天清早，我醒来时青梅姐已经不见踪影，旁边的生儿和小惠努还在睡觉。我溜达着去了大堂，前面的百晓生和陈年对视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我一过去，两个人就都不吱声了。

“说什么呢？”我站在两人之间看着他们的表情，“非要避着我么？”

“没有，我们在说快去少林寺见了结大师吧，不然雁荡山那边容易出事。”陈年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好像在讽刺百晓生什么。

“对，还是快一点儿回雁荡山吧。”百晓生竟然应和他，可说完就出了青梅小馆。那背影很悲伤，我忍不住想要跟上去问问他怎么了，可身后的陈年却叮嘱道：“小姐，离他远一点儿，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话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来不及多想，朝失落着走出去的百晓生那里跑过去，不理会身后陈年的叮嘱。

可不理会不代表不关心，我还是有些疑惑，到底陈年知道了些什么？是百晓生的身份？还是他上山的原因？

或许都是，也或许都不是。

可百晓生在山上呆了这么久，陪我做了不少事情，我就算是要怀疑他，也应该是有了足够的理由的时候。此刻百晓生只不过是一个关心我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假借出来玩在身旁一直陪伴我的简单书生。

他的地位已经不再是我为了躲避与万铮的婚姻而抓上山的小书生了。

山脚林中，寒风萧瑟。

我跳到百晓生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像以往一样跳开，也没有大叫着让我轻一点儿。反倒是很冷静地问道：“你出来干什么？”

这冷静让我有些心疼。

“陪你赏风景。”我说罢朝四周望了望，不得不说，这风景实在是萧瑟。树枝干枯着，一片叶子也没有。明明是一片树林，却不能遮挡远眺的视线，仿佛在林中便可窥望少林寺的光景。

百晓生不说话，我转了一圈面朝他，盯着他的眼睛，努力笑出来道：“回去吧，外面冷。”

百晓生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走吧，我们上山去找了结大师，问清楚邱先生和天一老板的事情之后就赶回雁荡山。”

我看出他心情的变化，也不多说，只想着反正到了少林也不见得能见到了结。就了结大师那个神出鬼没的性格，很可能最后也见不到他的人。

我们回小馆召集大家伙儿上山，不到一炷香功夫，我们就拉着小惠努一同上了山。

“我先去通报，你们随后进来吧。”小惠努把我们带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我郁闷地看了看小青，问道：“了结大师一向是在禅房见客人的么？”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比小姐多见过了结大师几面而已。”小青说道，“不过据我的分析，了结大师，一般不见客。”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小惠努走出来，低声说道：“天一老板的两个乙女跟我进来。”

义女?说的是小青和小黄吧？我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天一姑姑身边的婢女，原来是义女啊！为什么这两个人也从来不解释一下？

小惠努看两个人进去便打算关门，我拦住他，弯下腰来低声问道：“了结大师没让我进去么？”

小惠努撅着嘴摇摇头，然后又装成衣服小大人的样子义正言辞道：“大师请几位在外面稍后。”说罢就把禅房的门紧闭，好像怕我会强行推门进去一样。

里面的人磨叽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我实在无聊，身后的陈年和百晓生又正以一种哑巴的方式隔离彼此。我没得消遣，就趴到那禅房的门缝那里，试图透过门缝见一见那了结大师的样貌。

可我刚对准门缝，里面的人就推开门。我被撞了一下眼睛，用手揉着叫疼。

“小姐没事吧?“陈年立刻凑过来查看我的情况。

我摇头让他别担心，用手不住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别揉了，不利于眼睛恢复。”是百晓生的声音，我立刻放下手，虽然还是疼得直想揉一揉，可我就那样硬忍着。

百晓生却不知道我的想法，径直去问那出来的小青：“怎么样？”

“大师不肯见你们，但是啼血杜鹃他已经让人拿去为老板的亡魂超度了。”

“为什么不见？”我凑上去问道，心里十分气愤。可用那疼痛无比的眼睛四下寻找，却连小惠努都没有看见。

“了结大师说前尘已经过去，让小姐你不要再纠缠往事。还说让我们即刻回雁荡山，之后他会派人相助。”小青解释着。

派人相助？我不需要这位大师派人相助啊，我们在雁荡山可是比在这里太平多了。

“惠努？”我敲了敲禅房的门，“惠努我可以不见了结大师，那是长辈的记忆了，我可以让它随天一姑姑的心愿不再被重提，可你应该跟姐姐道别啊。”

里面没有动静，我打算踢开那门进去，可是量我使多大的劲也踢不开。

“陈年，上！”我一个手势陈年就过去踢门。

可尽管他的力气大到我已经感觉到禅房的震颤，那房门依旧不开。

百晓生在一旁冷眼看着这里的动静，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陈年踢了几次门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很浑厚的声音，像是了结大师说的：“我已经见过你了，没有必要再见一次。前尘已了，我和天一的心愿也已经完结。如今邱先生虽不在雁荡山，却一定是在做他真正想做得事。等他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他会回雁荡山的。那是我们的归宿。”

“既然是归宿，那了结大师何不回雁荡山？”我问道。

“我还有使命，等我这里的事情结束，一定会回去的。至于惠努，他学艺未精，虽然与你有缘，但此时还不到离开少林的时候。”

“姐姐你回去吧，”是惠努的声音，明显是了结大师不许他说话，可他自己有了想法，大喊道，“等我的功夫到家了，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很难以捉摸，就好像突然一个小惠努让我觉得好像自己有了个弟弟一样，可小惠努要离开的时候，居然这么突然。

“小姐，他毕竟是少林的人。你就算是再宠他，也不该阻拦他在少林修炼。”陈年劝道，明显是被了结给说服了。

我在房前踌躇了很久，决定要走的时候，听到里面了结大师的声音传出：“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你不必遗憾。”

我一头雾水的离开了，可我在少林的确没见什么人啊。

下山见到青梅姐，她已经为我们备好了几坛子青梅酒，陈年把酒搬上车，让马夫去准备行李和喂好草料。我们的少林寺之行竟然就这么结束了。荒唐而仓促。

可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外面几个道士着装的人突然出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