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湮花语柒

第四章 求生

2016-11-06发布 2483字

古树,赤裸裸的枝桠,盘踞,嘶哑,呻呤。冷风咆哮着,将一切无辜的生命都嗤以谴责,恨不得让万物凋零萧索,恐惧就这样弥漫在大地周围。昏暗的苍穹,将一切揽为怀里,却容忍不了这浅痛的折磨,在残火下,显得如此怯懦。火苗燃着,焚毁紫幽宫的墙围,鲜血留着,侵蚀白雪皑皑的大地,尸骸是如此苍白,似龟裂的残沟,在干涸的渠道,默默的淌着,仿佛永远也流不出这昏暗与无助。

幽锁梦眼角残留着泪水,映衬在这惨白的尸骸上,身体一颤一颤的哆嗦,却没有了一个孩子的胆怯,每个细胞的痛彻心扉折射在她身上的都是咬牙切齿的复仇之愿,瞳孔中的火苗就这样燃起,由点及线到面,是她用手中的火把亲手埋葬了这一切,回忆如这消融了却仍在继续飘落的六瓣雪花,晶莹剔透:

“别打了,姐姐。梦儿还小,怎忍受的了冰窖之寒呢?”紫妤挡在紫姮面前,维护着锁梦。垂柳堤旁,紫妤在教锁梦奏箫;花草丛间,莹儿教其习武;冰窖寒冷的晚上,紫妍偷偷抱着她入睡;还有大姨母紫姮铁石心肠的逼迫,师姐们温煦暖人的微笑,还有那春种秋收的喜悦、及季变化的色彩……因集结五湖四海的孤儿,才有了如此温馨繁忙的紫幽宫,充满了生机与希望,欢声笑语,和睦安详……而今,一切,灰飞烟灭。

锁梦小小的拳头捏的紧紧地,咬牙切齿,这熊熊燃烧于眼前的火光照亮了她被泪水覆盖模糊的眸子,也照亮了那条被仇恨布满被荆棘覆盖的道路,是的,仅仅一个开端,就已经注定了她幽锁梦的一生。

灰烬在这皑皑白雪中消失殆尽,仅剩那凄凉的荒地,嫩寒无力的身躯,在锁梦膝前附满鲜血的白雪上倒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痛苦无奈的幽锁梦惊慌失措,连忙抱起嫩寒,使劲的叫唤她的名字,残留的却只是她面如纸灰的容颜和浑身冰凉的躯体。

梦呓中,嫩寒微弱无力的声音:“姐姐,嫩寒好冷,好冷。”

幽锁梦焦灼万分,紧紧将嫩寒抱在怀中,泪水灼热了她的脸颊:“不怕,嫩寒乖,姐姐这就带你去医庐,马上就不冷了。”忙将嫩寒背到背上,一步步艰难的向前,雪地里的脚印也消失在白雪中,再往前时,只是一望无垠的数十丈的滑坡,锁梦焦灼不堪,将冥悲捏的甚紧,忽然急中生智,将冥悲剑拔出:“冥悲,你会帮我的,对吧!”说罢,背着嫩寒站在剑上,向下滑去,冥悲剑就如滑板一样,平安的将她们送到山下。锁梦颤微微的走着,一路摔倒无数,可她不曾放弃,一望无际的山头,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是,年幼的锁梦于这冰雪中昏了过去。

雪,依旧下着,万籁俱寂。

翌日,锁梦灰蒙蒙的睁开双眼,眼前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突然似电触一般,立马从床上坐起,见嫩寒躺在自己身边,才放下心来,急忙用手去摸她的额头,只觉烫的厉害。

“你醒了?小姑娘。”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端着汤药进门和蔼的问道。

锁梦从床上起身,下跪:“多谢恩人相救。”

男子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扶起她:“济世本学医之道,小姑娘不必多礼。”

锁梦起身,焦急地目光投向床上的嫩寒:“大夫,我妹妹如何?”

男子摸了摸他半长的胡须,皱眉:“令妹因感染风寒,加上长途奔波劳累,心灵上又遭受巨大的冲击,没能及时医治,甚为严重。”

话音一落,锁梦大慑,抓住男子的衣袖,恳求道:“求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我妹妹,求求你了。”

男子笑了,示意她放心:“小姑娘不必着急,说来也巧,这几日狂风暴雪,想是雪莲盛开的最佳季节,便顶着风雪去山上采摘雪莲,收获颇丰啊!回来路上,又遇到了你们,想是天意。”

锁梦这才明白姐妹两人被医人所救,甚是感激:“恩公,您是说雪莲能救我妹妹的性命?”

男子点头,从旁边端起刚放下的药汤递给锁梦:“快趁热给她服下,十天半月,这风寒定能药到病除。只是她心灵上的伤痛,便只能靠你这位姐姐了。”

锁梦接过药汤,朝医人点了点头,万般感谢不溢于表,忙去床上给嫩寒喂药。望着这一幕,男子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汴梁城内人来人往,恢复了往常的和平。医庐内,那大夫的妻子张氏捣药,口中喃喃念叨:“家本就拮据,不知从哪弄两个小不点来,还让人活吗?”

李大夫却不以为然,宽慰道:“你我夫妇年过半百,却膝下无儿无女,这两个女孩懂事怜人,收下也未尝不可啊!”

听李大夫此言,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谁知几天后,嫩寒病渐痊愈,锁梦便领着她拜谢李大夫夫妇,准备离开。这时张氏就火了:“你们两个小丫头真真不识好歹,我们供你们白吃白喝不说,就凭那雪莲,不知损失了多少钱财,现在好,病好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而李大夫不似妻子尖酸刻薄,忧心道:“锁梦啊,你虽懂事,但毕竟年幼,况且嫩寒体质甚弱,你们无亲无故,要去哪儿安身啊?”

锁梦何等聪明,想这些时日得李大夫无微不至的照顾方明白他的心意,可自己身不由己,无以为报又岂能平白无故接受这般恩情,无可奈何之下方才做了这个决定,双膝跪在李大夫面前,磕了一个响头:“恩公,锁梦深知恩公情谊,也明白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只是锁梦非常人家孩子,自命没有福分承欢膝下,只能叩谢此恩,来日再报。”

“叩谢此恩,来日再报。”张氏哼了一声:“怕是想尽快溜之大吉吧!对,我们小家小户,养不起你,你要走,我们也不会勉强,只是这十来天的银子,你得给我补上。然后走路的走路,过桥的过桥,毫无关系。”

李大夫瞪了一眼张氏,示意她别这么说。只听得锁梦道歉:“打扰到你们生活,锁梦分外内疚,只是锁梦身无分文,还望李家婶婶宽容。”

张氏咄咄逼人,走向锁梦,从她项上拿出娆字玉:“这叫身无分文啊!”

锁梦连忙紧攥项上之玉:“玉在人在,玉亡人亡,还望您老不要逼迫于我。”

“好了,好了。”李大夫上前拉开锁梦,委婉的告诉她:“孩子,若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好阻难,只是战乱刚平,说不定还有什么危难,你照顾的了自己与嫩寒吗?”

锁梦牵嫩寒的手,坚定地看着李大夫:“恩公放心,锁梦自小习武,自然身强体健,至于妹妹,只要锁梦有一口气在,定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李大夫见锁梦言语如此坚定,想是她去意已决,尽管十分不舍,也不好再加阻难,摸了摸锁梦的头,投去嘱咐的目光:“既然如此,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嫩寒。实在不行,李爷爷的家门就在这里,随时为你们打开。”

锁梦眼眶泛泪,不敢言语,牵着嫩寒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李大夫也不去扶起,反而背对着她们,做手势让她们离开。两人便出了医庐,张氏想要阻难,被李大夫挡住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