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酒楼已是申时初刻,太阳已经偏西余晖通过窗户斜射进来,照的明亮的房间多了几分暖意。
姆依可答应父亲的三个条件,惟有喝酒难做到,如今她酒后也不会惹事,景轩时时刻刻保护着她,她更不会出事,每次聚会吃饭都会喝的酩酊大醉,这次也不不例外。
景轩不胜酒力,为了照顾她滴酒未沾,每次都是以茶代酒,亦是其乐无穷!
除了景轩,个个酒酣耳热,兴奋无比,直至半夜都喝趴下了,凌云带来的下人才把他们安顿在附近的客栈休息下,景轩自己扶着嘴里还唱歌的姆依可进了另一间客房。
把姆依可放好在床上,姆依可猛地将他抱住,喃喃地说:“依娜别走!”景轩看着她被酒熏得嫣红的脸蛋,微微蹙了下眉头,轻声道:“依娜是谁?”
姆依可闭眼醉醺醺地笑着,“依娜……要嫁人,她要……离开我了,我舍不得她!”
分开三个月,前不久依娜来信说,她和三公子打算结婚了,不过会等到她回去了才举办婚礼。姆依可自然很高兴,她们两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而她要远嫁莱州,心中万千不舍!
景轩浅浅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轻柔似水,“可儿也要嫁人了,睡吧!”景轩挣脱开她的手臂,为她盖好被子,在她身边躺着。
道观中她陪他,今日他陪她。姆依可嘴里又喊了两声姐姐,景轩轻抚她绯红脸颊,轻柔开口:“可儿,睡吧!”不一会两人沉沉睡去。
第二日,姆依可醒来已是午时,静静躺在床上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景轩端着一盆热水进门见她醒来还躺在床上道:“可儿,醒了便起来,趁热把脸洗洗,完事了我们出门吃点东西!昨晚你一夜未归,我想你姑姑家人又为你担心了,!”
姆依可猛地坐起来,抱着头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抓的凌乱不堪,苦脸道:“完了,又要挨骂了!”
如今,她性子柔和了不少,每次喝醉不仅姑姑要训斥,就连文儿也要训斥她,而且昨晚一夜未回,少不了一顿责骂。她姆依可是怎么了,连父母都不怕的人,如今害怕姑姑她们一家人?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景轩看着她被抓的像乱鸡窝般的头发笑道:“这里可没有梳子!”说着去扶她下床洗漱,姆依可像丢了宝贝似的,突然抓住他的手,眸子惊恐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昨晚,你睡在哪里的?”
“我?我当然和你睡在一起啊!反正你迟早是我欧阳景轩的妻子,怕什么?”
姆依可急忙摸摸自己的衣服是完好的,顿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白了一眼满脸幸福的景轩。下床走进脸盆前,把脸埋进了脸盆里。
她洗漱好后,拆散乱的像鸡窝一样的发,用手代梳草草梳理了几下,在头顶束了一个发髻。一身如雪白衣,如那雪山中盛开的雪莲花,出尘脱俗。她调皮地看了一眼景轩:“是不是很眼熟?”
景轩似笑非笑道:“好一个俊郎!”
姆依可忍不住嘴角弯起,“听凌云哥说你有个弟弟,长得比你俊美。与你相处这么久也未曾见你带他出来过,你也未怎么提过,为何?”
“两年前我母亲让在京为官的舅舅给他某了一份差事,如今都两年了弟弟也没有回过家!”景轩笑着摇了摇头,“其实那差事给我某的,我不愿去,母亲拿我没辙,就让弟弟去了,如今两年未见弟弟了!”思念之情涌动在深邃地眸子里,须臾,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眸子里溢出不明笑意,“他的确比我俊美,或许这次弟弟会随母亲一同回来过春节!”
姆依可笑着斜睨了一眼他,心里暗道:“居然敢嘲笑我!”
不过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能让人舒心悦目,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姆依可瞥了一眼他,负手向门口走去,道:“别笑了,走吧!”两人出了门。凌云一行三人早早就在对面的饭馆等着了。
两人一袭白衣从街对面珊珊而来,步步生莲,周身光华环绕,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的让人羡慕,美的让人忌妒。
三人看着两人缓缓而来,三对眸子氤氲迷离。王帅嘴角微微勾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般配了!”收回神色瞄了一眼凌云,凌云眸子迷离,眸低涌着暗伤,王帅不屑一笑,“赵凌云,你们今生无缘,你就别想了!”
凌云用劲掐着自己的手指,收回神色,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王帅,“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话落厉声吼道:“小二,上菜!”
吃过午饭,道别后各自回去了。
景轩和姆依可走到岔路口时,姆依可驻足道:“就送到这里吧,明日你别来找我了,我怕今日回去免不了一顿训,姑姑非关我几日禁闭不可!”
“可儿,对不起!我昨晚应该送你回来的。”
姆依可摇头笑着,“姑姑并非真的会关我禁闭,只是要我在家里好好反省,过几日就无事了!”
景轩微笑着点头答应了,他母亲最近几日也该回来了,正好把他与可儿的事与母亲说说。心中不免起了担心,母亲恐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他一定要母亲在可儿回去之前答应他们的婚事。看着姆依可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转身向另一条街走去。
姆依可进家门就被文儿数落一顿,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反正事情都发生了,再数落她都等于零,如今她很有耐心听着,还不发火。
文儿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再说下去也无意义,就如她母亲所说,表姐很有主见根本不会受制于别人的话,她更阻挡不了她和景轩的来往。顿时泄气,无奈道:“我娘在里屋等表姐,我给哥哥送饭去了!”说着文儿提着篮子出了门。
“跪下!”姆依可走进里屋就听见姑姑的呵斥声,“没有听见吗?跪下!”
三个月了,姑姑身体恢复的很好,精气神也好了,说话自然也有力了。
姆依可见姑姑坐在客厅椅子上,表情严肃,手里握着六尺长用牛皮编的鞭子。姆依可顿时眼睛一亮,她已经许久没有挥执鞭子了。转而皱眉,姑姑怎会有这鞭子,难道是姑姑随姑父过来时从家里带来的?
姆依可见姑姑一脸严肃,走进姑姑身边乖乖跪了下去。
宋夫人起身甩起手中鞭子抽打姆依可的背,厉声责骂道:“我用娘家的家法教训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和一帮男子喝酒成什么体统,还一夜都不回来,不知羞耻,我打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当你父亲的话为耳边风么?啊?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我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姑姑说完一句话便用力抽打姆依可一鞭。她已经很久没有挨鞭刑了,是太久了,还是姑姑太过用力,每一鞭下去都比父亲打的痛。
姑姑的力度自然不能和父亲比,只是如今她心里没有了恨,她是以犯错的态度去接受惩罚,自然感觉到疼了。
姆依可静静的承受着,雪白的衣衫渗出了浅浅的红色,姑姑口中的家规就是犯了错受鞭刑,打的人皮开肉绽才行。当然姑姑没有那力度,也狠不下那心,她只是教训教训她,让她长记性而已。
姑姑每一鞭抽打下去,姆依可都会感觉如父亲在打她一样,如今她才明白父亲打她并非不爱她,只是教训自己让她听话而已。
她任由姑姑抽打责骂,姑姑在替父亲教训她。父亲也从来不许她夜不归宿,那时她不会听从父亲的话,没有喝醉便会被绑回家,喝醉了就会被父亲接回家,她从不担心自己醉酒后会不安全,因为第二天醒来她总是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
如今她知道父亲其实一直爱着她,是她辜负了父亲对她的爱,这鞭刑她受的心安理得,没有恨,只有愧。如今她想和父亲说的是,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他可以接替父亲,替父亲保护她。她想挡着父母亲的面告诉他们,“阿爸,阿妈,谢谢您们,可儿爱您们!”
姆依可没有掉眼泪,她想起了每次挨打姐姐都会哭的稀里哗啦,她则认为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假心假意,又没有打在她身,她哭什么?让姆依可更加讨厌这个爱哭的姐姐。
姆依可踩死一只蚂蚁姐姐都要伤心半天,更不屑说她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姐姐自然会心疼不已,为妹妹哭的更加伤心。如今她明白了,姐姐那不是假心假意,那是爱她!
父亲从来就没有抛弃过她,父亲将她寄养在阿婆家是想让她受教育,学知识,因为阿公是个教书先生。如果不是父亲她怎会读文识字,怎会琴棋书画?而父亲此次让她探望姑姑,怕又是一番心思,想让她回归快乐。是的,现在她找回了快乐!
姆依可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是她误解了父亲的用心良苦,是她错了,她错的一塌糊涂,错的可笑可悲!因为愧疚泪水不禁然间流了出来,姆依可哭了。
宋夫人猛地住手,哥哥来信告诉她,可儿心性冷漠,从未见她哭过,即使鞭抽,刀箭伤也不会留一滴泪,可儿心中仇恨至深……。而如今她哭了,说明她一切都明了。她姑姑欣喜,看来景轩是她命中注定之人,是他捂热了这个冰冷的心。
宋夫人看着姆依可渗出白衣的血痕,心中隐隐作痛,可她不能心软,不然姆依可不长记性,扔掉手中的鞭子,淡漠道:“给我跪着好好思过,我叫你起来你才准起来!”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
姆依可泪流满面,就这样一直跪着,曾经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里浮现了一遍。阿公离世前一便一便地嘱咐,“可儿,不要有恨,我与你阿婆一直会陪伴你……”。
父亲那张永远严肃的脸,虽动不动就对她动用鞭刑,可却时时刻刻保护着她。母亲那张永远和蔼可亲的脸,总有唠叨不完的话,一遍又一遍,听的她心中直发毛,每每都是扔下母亲甩袖出门。哥哥那张看着她就充满惋惜的脸,“妹妹哥哥希望你幸福快乐。”姆依可总是以冷笑处置。姐姐那张苍白却永远对着她笑的脸,姆依可总是以冷眼对之。此时家人的每一张笑颜都出现在了她眼前,姆依可一切都明了,她笑了,由心地笑了。
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姆依可淡出浅浅的笑容,轻声道:“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