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王谧手抚长髯笑道,“世道变乱,天下分崩离析,今日之主,明日可能身死人手。谁能在这乱世纵横捭阖,叱咤风云而又保得己身,最终问鼎天下,我看非寄奴莫属了。”
“哦,王大人怎会这么肯定?”听了王谧的一席话,如果他不是当朝司徒,萧正峰真要以为这老家伙也是山中那些装神弄鬼的老道了,说话玄玄乎乎的,就像是预言一般。
“嗯。”王谧面容一正,“老夫平生不爱呼卢喝雉,但是难得老了老了,还要赌一回。刘裕将军横扫长生妖贼,逢战必胜自不待说。而且据朝廷传回的消息,他已经尽起北府旧将,带人斩杀了兖州刺史桓伟,青州刺史桓弘,攻占了两地,恐怕不日就要打到京城了。”
“哦,此话当真。”萧正峰万万没料到刘裕的动作有这么快。
“如果不快的话,老夫也没有必要冒着身死族灭的风险,留下诸位的道理。”王谧神色平静的说道,“诸位就是老夫的投名状,而且桓玄篡晋,老夫出了不少的力,如果没有相当的功劳,到时恐怕我们王家真要在这大晋朝消失了。”
“王司徒就这样看好我姐夫?您相信他可能成功?”萧正峰想听到王谧心中的实话,而不是把自己当作个筹码,等刘裕败了,再献给桓玄。
“嘿嘿,萧大人是不相信老夫啊。老夫可以告诉萧大人,刘将军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成功。因为现在的桓玄比之当初的司马元显,他也强不了多少,甚至有些还不如呢。也怪老夫当初迫于形势,瞎了眼,所以……”王谧面色不愉,也不知是恼怒,还是悔恨。
一番长谈,萧正峰与王谧宾主尽欢,萧正峰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王谧手中也有了以后向刘裕投诚的筹码。两人各怀着心思,但都还算满意。
暮春时节,春日浓艳。司徒府的后花园中时时传来欢声笑语之声。萧正峰被安排在西厢房中,距后苑只有一墙之隔。透过墙上的雕花木栏,萧正峰时不时能瞥见王婧倚在秋千之上,由着丫鬟轻轻摇摆,秋千上传来阵阵黄莺般的甜笑。
“滚开!”后园中的旖旎风光被一声突兀的叫喊打住了,臧爰情定定地坐在秋千上,仔细聆听着前门的声响。
“太子,不要啊,太子,不要……”司徒府的仆人极力阻止着大楚的太子桓升,可是谁又敢真的阻挡,只能半做个样子半哀求着。
桓升倒提着宝剑,一脸怒容地冲进了司徒府的后花园中,当他看见王婧坐在秋千上,粉脸上洋溢着甜笑时,他面上的怒容稍霁,只是脸色仍是不好看。
“婧妹妹,现如今司徒大人称病在家,你也是对我避而不见。难道你们王家就真以为我们桓氏父子已经失了天下不成?”桓升鼻孔中哼着粗气。
王婧起先看见桓升冲了进来,一脸的讶然,这时却也恢复了平静。她穿着轻薄的纱衣,春日的阳光虽不浓烈,细密的香汗却也湿透了纱衣,凸露出她姣好的身材。
“太子,有礼了。”王婧由丫鬟扶下秋千,来不及穿上绣鞋,只能刬袜盈盈拜了下去。
“免了,免了。”桓升深深望了王婧一眼,咽了口唾沫,“你----去给本太子弄口茶来,本太子口渴了。”
王婧向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敛衽一礼,“诺。”
“嘿,道成,看什么呢?”萧也无声无息地走到萧正峰的后面,双手蒙着萧正峰的眼睛说道。
“嘘----”萧正峰奋力将萧也的手打开,让他噤声,“那园里是大楚的太子桓升,你小声点好不好!还有,以后不要那么恶心----从背后蒙住我的眼睛,我是直的!”
“哦,”萧也答应了一声,“什么?”他又咋呼了起来,“大楚太子,走,我们把他擒了,也是大功一件啊。”
“你以为你能擒得住呀,还没等我们动手,他带的禁卫军就把我们射成刺猬了。”萧正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个萧也跟着自己是时间最长的,怎么智商就不见长呢,迟早是个出柜的货----该!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萧正峰问道。
“哦,隔一条街,有个大户人家办寿宴,你去不去看?”萧也喜滋滋地说道。
萧正峰有理由相信这个萧也恐怕是幼儿的时候受了刺激----孤独怕了,总之这人是哪儿热闹就爱往哪凑。
“不去!”萧正峰没好气地说道。
“哟嗬,是不是又有好看的呀?”萧也见萧正峰又往窗栏里凑,忍不住也随着他一起看去,顿时一股香艳的旖旎风光直射眼睑。
桓升拦腰抱着王婧,两人四目相望,两唇交合,不知道能品出若干何种滋味。
萧也瞪着牛眼睛,眼珠恨不得破眶而出,他不自觉地咂摸着嘴唇,发出“嗞嗞”的声响。
“看什么看,走!”萧正峰打了萧也的后脑勺一下,连忙走开。
“哎呦,道成,干嘛那么用劲啊。我……哦,我知道你是吃醋了。”
“吃个屁。”萧正峰脸色黑黑的。
“那你干嘛那么生气。”萧也犹自不信。
“哼,我是为我大哥不值,这小娘匹还没嫁给我大哥作妾呢,就成了破鞋。”萧正峰恨恨地说道。
“破鞋?”萧也自言自语道,若有所思,这个词倒很贴切。
“喂----道成,等等我……”眼看萧正峰快走到没影了,萧也赶紧追了上去。
为了排遣心中的烦闷,萧正峰知会了一声陈老六,带着他一起就出了司徒府的后门,萧也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萧正峰。
“也子,那户人家姓什么啊,是什么样的府邸,如果是官宦人家,我们可不能去,恐怕他们会认出我们来。”
“放心吧,道成,那户人家姓江,是个外来户,今天在京城买了宅子,又赶上老太爷八十大寿,所以两喜作一喜,办寿宴呢,认不出我们来的。”萧也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没等萧正峰说话,陈老六已经不迭声地祈祷上了。
“你呀----就是胆小。”萧也嗤笑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小老儿还想多跟卫主几年,看一看这天下能否变成个朗朗的白日青天呢!”
“老六,会的,相信我。”
陈老六说的动情,萧正峰答的更是煽情,萧也打了个摆子,“耶----好了,好了,都不矫情了,江府到了……”
江府比之司徒府,格局算是小了很多,但是门前的两座大石狮子也尽显富贵景象。门前有知客的仆役,只要递上拜金也不诵唱,直接就给让进门里去了。
“没有拜帖,我们如何进去?”陈老六向萧正峰问道。
“带钱了没有?”萧正峰问。
“带了。”
“那就好,直接给钱就是了。”
“没有拜帖,给钱恐怕有辱斯文吧。”陈老六有些为难。
“斯文都是那些没钱人的装饰品,只要你钱够多,就不怕没斯文。”萧正峰笃定地说道。
萧也默默地点头,这道成说话就是在理,自己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带了多少?”萧正峰问道。
“为了便于携带,老奴将所有财务都换成金子了,现在随身的有两锭金子。”陈老六答道。
“嗯。给门子一锭金子作为贺仪。”
“这……是否过了,恐怕太招摇了,对现在的我们有所不利啊。”陈老六有些迟疑。
“嗨,道成让你给就给吧,磨磨叽叽干嘛。”萧也一推陈老六,就抵着他往前走。
萧正峰话刚说完,就有点后悔,那可是金子啊,足有十两,自己这是怎么呢,真是给王婧那小婊子气糊涂了。可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不好当着陈老六的面收回,再加上有萧也的推泼助澜,他更是骑虎难下,那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干什么的?”就在萧正峰一行人的头前,一位士子打扮的中年文士走到江府的门口,就要往里闯。
“我是江府的姑爷,难道我都不能进吗?”
萧正峰感到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忘了在什么地方听过,只听得门子说道,“姑爷?我江府乃是世家大族,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姑爷,快快给我滚,少搅了我们老太爷的大寿。”
中年文士不再闯门,但也不走,悻悻然地坐在阶梯边沿,一副欲怒还休的模样。
萧正峰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人他见过----这不是士子府中那个自话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经常打秋风的刘穆之嘛。
萧正峰踏着方步,大喇喇地坐到刘穆之的身边,“穆之兄,别来无恙乎?”
“萧正峰----是你?”刘穆之“歘”地如火烧屁股般做起,赶紧将萧正峰拉到一旁角落,“你不要命了?”
“要命啊。”萧正峰有些不在乎地说道
“要命,你还来此招摇!”刘穆之眼中有了怒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京城都在通缉你,你还敢到处走动。”
“这江家不是刚搬过来的吗?”萧正峰疑惑地问道。
“江家确实从济阴搬过来不假,只是因为济阴地处北境,经常受到敌国的骚扰,他们现如今将产业从济阴彻底搬到了京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何况,今天贺客众多,保不齐有几个认识你的。你也不想想,你还是当年那个无牵无挂的萧正峰吗?”
萧正峰感到一阵心惊,今天萧也的无心之举差点害了自己,也怪自己被王婧的举动气昏了头,有些失去理智,居然做出这样的冒失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