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的手顺势放在遮挡在水缸上面的破竹筐,作势就要掀了起来。
小核桃和小鱼儿紧贴着脸颊,身上都起了一圈的冷汗,视线共同汇聚在那只缓缓伸来的手上。脑海里不停想着接下来要说明的借口,然而,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过快的思绪使眼中看到的画面都缓慢了下来。
不过,这只素净白皙的手还是抓住了那蓬乱不堪布满灰尘的破箩筐,接着抬了起来。他们能看到紧贴在眼前的腰肢。
一个念头从两人的脑海中共同闪过,这里是一个恶绝佳的藏匿地点,不光指这破旧角落里的水缸,还有这不易被人发觉的隐蔽地点。想必就算他们此刻奋起,杀掉了一两个人,只要动作够快,足够干净利落,想要脱身而出非常简单。
况且,眼前之人本就是作为他们的击杀目标的存在,此时行事也遵从了任务的本心。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们还是不想为了捡芝麻而丢了西瓜。
因此,两人心中都在天人交战中,小鱼儿先是耐不住气的,他作势就要起身,他知道敌明我暗,此时出击的话,他想都不用想就能杀掉对方。小核桃也是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的手已经摸进了自己的袖子,不过在他接下来的行动前,他还是及时制止了他冲动的行为。
小鱼儿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压力,他瞬间冷静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肮脏破旧的屋子,而肩膀上传来的压力正是和那时那个带着温暖笑颜的少年,拍在他肩膀上的重量吻合在一起。
他瞬间冷静了下来,但是如此一来,他们就要被发现,并且错失了绝佳的伏击机会。不过一声呼唤,让紧张的两人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糯米。”那是成全的声音,糯米因此顿住了手,放下了手中的破箩筐,看向了来人。
小凯站在她的身前,本就狭长的夹道中,成全甚至都看不见小凯魁梧身材后的糯米了。这场景让他再次坚定了刚才的想法。
他刚才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很多,本来他的性格就是如此,爱胡思乱想。这么多天以来,他忍受住了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艰难考验,包括简陋的军旅生活,难吃的饭菜,劳累地行军等等等等。他都没有一句怨言,但是有一点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那就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他根本没有做到义妹的送亲队大队长长的职责。许久以来,他不但连糯米病重时探望的权利都被剥夺,甚至作为送亲队还被安排在两个行军梯队里。等到了汇合的时候,也早已经是日落西山,等吃了晚饭,也该睡觉了。
所谓的接触机会,当真是寥寥无几,再加上这几日糯米的冷淡态度,让他越来越怀疑自己此次陪伴前行所占的分量。
所以,他必须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好让独自一人置身于北燕的糯米知道自己还在,要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完全可以来找自己帮忙,没必要自己撑着。
他走上前去,想要绕过挡在身前的小凯,却被后者拦了下来:“阁下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你是谁?我要和自己的妹妹说话,你有什么权利挡在这里,给我让开。”在成全成全看来,小凯应该是周临派来监视糯米的。
“小凯,没事的。”小凯这才让到一边,成全冷哼一声,看都不想看他,径自来到糯米身边,道:“凝儿,我还是习惯叫你凝儿。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
他之所以能找到这里,并不是他一直跟着他们,而是他之前跟随父亲那次 出巡时刚好经过这里,而这个客栈与山体之间的夹缝就是他发现的。刚才他问了一圈人,都说刚才还看见,这么一会人就不见了,于是他冥冥之中便觉得糯米来了这里。
刚好,这也正好有了面对面的机会:“我知道你不喜欢当成家的义女,或许对于这场媒妁也心存怨怼,但是也没必要为此而辛苦自己。你一个女儿家,独自身处于一群杀人不见血的马贼之中,是在不是什么安全之策。如果一旦遇到什么受委屈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们人单力薄,但是为兄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保全你的名誉。”
糯米静静地听着,她的思绪已经从回味从前被拉到了现在,成全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她的耳中。她不禁心中一暖,细想想,脑海中还是两人在成府生活时的画面。
那时的成府,有着南方秋天专属的美,秋波微风中浮动的乔木下,半遮着的木窗里漏下的阳光总是刚刚好洒在床前,床上躺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成全。而糯米总是坐在床边,和他说这话,脸上挂着比太阳还明媚的笑容。
而成全也是满脸微笑地看着她,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当时的笑容到底有多傻吧。可惜好景不长,那种笑容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本就适合微笑的脸上,全因他被委派的那个使命。
不过后来,她也慢慢释然了,成全对于她来说,说不定真的成了兄长一般的亲友的存在。只是她也知道,她不能与他太过亲近,成天明显是从她身上有所图谋的,而成天下令给成全的使命,想来与他自己的目的也有着不可分割的牵连。
而这个目的与周临的想法相左这一点,糯米是非常清楚的。因此只带了少数随行的成全,身处于数千人的军队之中,完全如同刀板上的鱼肉。如果与他交往过密的话,也是对他自身安危的威胁。
此刻她也会将初衷贯彻到底:“我知道,劳驾,费心了。”
成全的眼底刺痛了一下,糯米赶紧把视线移向别处,两人沉默了一会。小凯作势就要拉他离开,但一伸手竟然抓了个空,成全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地快捷且简练地动作避开了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想必成全的思绪也不在这里,刚才完全就是下意识地行为,就连躲开了对方的擒拿之术,他也没有什么自知,而是忙于稳定自己的思绪,继续对糯米道:“既如此,为兄有一物相赠。昔日,高祖为爱人锻造此物,今日,为兄便把此物赠予你。虽然,前时家母已经将此物送予凝儿,但之后又强行收回了。不过,此次,则永远不会被收回了。就当是为兄送予你的成亲贺礼,凝儿日后看到了,能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当兄长的也是好的。”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当日他目睹糯米被强行拉去净身更衣时地强烈挣扎。而这根钗也连同其它一众物品被没收了回来,不过当他准备把这些物归原位时,却还是把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一直到现在。
糯米看着那根原本插在自己头上的雀钗再次出现在眼前,却有些犹豫了起来。往日里,她早就习惯了东偷西摸的生活,如果有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不过这次,却完全是个例外,她明确的知晓了,这只钗的价值,那是她绝对会动心的数目。
但是,她抗拒的内心却连连阻止着想要抬起的手,她再次别过眼神:“你说过,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可不是你能擅自做主送人的吧?”
成全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 笑笑道:“可是,你又不是外人啊,你早就是我的妹妹了,你忘了吗?”
糯米惊讶地看向他,在昏暗的傍晚,那张笑脸再次出现在糯米的眼前。不同于往日里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的余晖般温暖,却同样有着穿透心灵的震撼。
怔愣间,糯米手中已经被成全塞进了那根雀钗。他看着她眼睛道:“记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糯米握着手中的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凯在一边早就已经不耐烦了,本来他跟着糯米东奔西跑,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挺开心的。而后来,两人发现这座废弃的客栈时,糯米拉着他说要带他去一个秘密的地方,他就更开心了。
没想到,两人刚到这里,就有一个讨厌鬼来捣乱,他还要忍着满心怒火,听他文绉绉地东扯西扯没个完:“你可以走了。”说着伸手就朝他瘦弱的肩上一推。
但他没想到的是,成全的右手竟然即使抬了起来,防住了他这一推。成全也没有想到,惊讶地看向自己挡住来者胳膊的手。
加上刚才小凯抓空的那次,他已经失手了两次了,这让他有些微微恼怒:“看来,你也不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那种纨绔子弟,那就来比比如何。”还没说完,手上就加重了力道,成全还兀自愣在那里时,下一刻他的后背就传来了疼痛感。
小凯一掌将他打到了一边,他一下撞到了身后的水缸侧面。
水缸应声倒下,遮在上面的破箩筐也跟着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