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帕反过来,复又盖到了祁弘的右手之上。稍稍擦拭便收在了袖口处,将手臂收在腰侧,装作疼痛的用手臂捶了捶腰后,伸手从袖口处掏出红筋散。
装作没看到祁弘的回避之色,抓住他的手臂,小心地洒在伤口之上,鲜血已然止住,又掏出瓶从祁风国库那顺回来的药膏,笑着放到祁弘手中,“这个擦擦,不会留疤的。”
祁弘抬头,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坚毅,“没事,男儿,留点疤不碍事。”
方逸失笑,揉揉他的脑袋。“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祁弘摇头,“只是,你能把那个手帕给我么?”
方逸心底了然,状似不疑的掏出刚才沾满血污的手帕,递向祁弘,“这个?”
祁弘点头,“嗯,谢谢。”伸手接过手帕,仍旧老成的说道:“姐姐再见。”言毕便转身离开。似是对这伤痕根本不介意。只是左手紧紧的攥着方逸送来的两瓶药。
眼里渐渐有了温度。
“怎么样?”一回道苍羽宫。果然看到慕辰还在老地方,斜斜的躺在树杈之间。
“还不错。”方逸扬眉,仰头对着慕辰扬起抹自信的弧度。
慕辰温和的笑笑,“那边好。需要帮忙么?”
方逸沉吟道,“嗯,暂时还不用,过几日说不准。”
慕辰点头,“无妨,我这几日索性无事,北漠有封睿,也不需我回去,又是叫我即可。”
方逸莞尔,“但我有命,随叫随到?”
慕辰颔首,“如你所愿。”
方逸应了声好,从袖中抽出两块极小的白娟。冲着慕辰扬了扬。
白绢上,恰恰印着血迹。
白娟渗透力极强,那方帕上的血迹仅是一沾便被印了下来。
上面这块,是左手。下面,是右手。
至于怎么提取这个血液,倒是难不倒方逸。
慕辰赞许的看着方逸,“你到真是个鬼机灵。”
方逸得瑟的笑笑,还未搭话,便听到了虎啸,“嗷。”小白似是感觉到方逸的到来,长啸一声便跑了出来。极为亲热的扑过来,方逸抱住它,揉了揉它虎额上的火焰,柔声道:“我有事情要做,你先去玩。”小白闻言,点点虎首,乖巧的从方逸身上下来。
冲着慕辰递了个眼神,慕辰会意,微微点头,示意有他在。
方逸莫名的安下心来,转身进了房间。
她方才递给慕辰的眼神,是想让他帮自己护法,毕竟兹事体大,不能有丝毫打扰,她虽自觉万无一失,但终究是要防范一手。
而慕辰,显然懂她。
在房间里捣鼓了一个时辰左右,方逸挥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握着手里的两个玉瓶,殷红的血液正在里面摇晃着,成了!
推门而出,已是晚膳时分,而慕辰,似是从未离开,仍旧斜倚在树枝间,见方逸出来,飞身过来,还未开口,墨色的眸子里就盈满了笑意,方逸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看着自己。
慕辰看着方逸小小的脑袋扬起,迷迷糊糊的水眸看着自己,心里,又不受控制了。
抬手弹在她鼻子上,“你啊。”抬起袖袍,轻轻的在方逸额头上擦拭着。半响,将袖袍抬至方逸眼前,正中央,污渍一片。
方逸有些脸红,微讪的摸摸鼻子,许是刚才摆弄炉子的时候手上沾了灰,而自己也未尝发觉的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面色微红,更显的娇艳醉人。
第二日,几瓶血液被太监盛在托盘中端到祁风面前,其实说是给祁风,倒不如说是给方逸。
毕竟滴血的结果众人都心知肚明。
而方逸,就是来解开这个结果的。
方逸扫了旁边一脸严肃的祁风和略带希冀的兰挽云。
兰挽云纤细的手指不断揉搓着,如水的美眸里氤氲着忐忑,红唇紧抿,似是不敢看。
祁风伸手,缓缓揽住兰挽云,“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在意。”
“不,”兰挽云摇摇头,“结果是必须要知道的。我在宫里多待的这一个多月,不就是为了此时么。”
闻言,祁风眼底有着一瞬的悲伤。
说不定,若是没有这层对真相的羁绊,她早就离宫而去了吧。
方逸缓缓将玉瓶倾斜,一滴血液入碗。祁风沉默着划破手腕。
鲜血融合。
“这是祁弘的?”兰挽云低声问道。
“是,准确的说,是祁弘左手的。”方逸头也不抬的回到。
“左手?”兰挽云疑惑的看向方逸,何为左手之意?
接着,在众人的同视下,水中的两滴血如仇人般各据一边,没有丝毫的融合之势。
兰挽云眸子略有泛红,低低的问,“言儿的血还是无法融合么。”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她事先让祁言在房中看书,未敢把他带过来。
“不是,”方逸摇摇头,略带凝重的说,“这是祁弘右手的血。”
当下,三人都是一惊。
一个人的体内,有两种血?
方逸放下托盘,抬头严肃的道,“能不能把祁言带来,我需要点血。”
兰挽云迟疑片刻,下定决心的点头应允。
“去吧祁言带过来。”祁风对着暗卫道。
不消片刻,祁言已然乖巧的站在门边。
方逸抱着他走到后房,蹲下身子,柔声道,“言儿,我现在需要你的一点点血液来帮助你们,会有一点痛,你同意么。”
祁言闻言,丝毫不防备的伸出手,眸子晶晶亮亮的看着方逸。
方逸温柔的揉揉他的头发,极为小心的用银针取了脖子后,小腿,两个手臂,后背的血。
随后十分轻柔的撒上红筋散。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无事了,言儿真乖。”
刚想转身,就觉得袖口一紧,低头看去,祁言扯着方逸的衣袖,眼里闪着不符合年龄的清光。
“仙女姐姐,如果一会血液无法融合,母妃又要伤心了,皇上不让我去,你帮我安慰下母妃好么?”
方逸心中一痛,俯身看着祁言的眼睛,“你想要父皇么?”
祁言眸子一暗,低低的开口,“想。”转瞬又扬起头,笑的开朗,“不过没关系。我有母妃。”方逸看着祁言眼中带泪的笑,心里钝痛。
抱着祁言,“快了,姐姐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祁言恩了一声,“姐姐快去吧。母妃要着急了。”伸手推着方逸。
方逸揉揉祁言脑袋,皇家孩子,又有几个能保持稚孩的纯真呢。
走回大殿,看着忐忑等待的二人,缓缓开口道,“父皇,你对祁言太残忍了。”
祁风一愣,低低道,“朕知道,当初朕怒气冲胸,根本难以控制,长久下来,更是愈演愈烈。”
兰挽云在一旁垂眸,出神的看着方逸手中的玉瓶。
仿若那就是真相。
方逸将祁风的血滴在碗中,凝重的把手里的玉瓶逐个倾斜。
手腕,不融。
后背,不融。
小腿。不融。
手臂。不融。
缓缓握紧了最后的一瓶,这是从祁风脖子后取得血液,离手心最远,真否,在此一举。
兰挽云双手握拳,嘴唇紧抿,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方逸手中的玉瓶。真相。她等的太久了。
祁风呼吸也凝重了几分,宽厚的手掌也有些颤抖,眼里是期待与悲凉的复杂,言儿,真的是他与她的孩子么。
血珠滑出。
悄然入水。
空气霎时间紧张起来,三人的都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呼吸声,不发一言的盯着水中的两滴血。
近了。
更近了。
氤氲的一片血红。
融合。
兰挽云猛地用手捂住嘴,眼里泛红,一片雾气,悄无声息的泪顺着脸颊滑下,融了,融了。她的言儿,血液与祁风相融了!
她等这一天,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的过往,忘了当年的兰挽云,忘了当年决意离去的潇洒。
猛地抬头看向祁风,眸子含泪,控诉怨恨的目光直直射向祁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对祁风。
祁风身子一晃,几欲站不住。眼里是滔天的自责与后悔,对自己的怨恨,竟是编成了张无出路的巨网,狠狠的把他缚在其中。
再加上心爱之人带泪的控诉,声声泣血,滴滴绝情,浓烈的心痛让他几欲喘不过气来。
呐呐的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薄唇张合几下,却没有任何声音。
让他说什么?他还能求得云儿的原谅么?
他还值得么?
兰挽云抹了抹眼泪,看着面色苍白,墨眸灰暗,身躯僵硬的祁风,心里也是阵阵疼痛,把略有凌乱的发丝拢在脑后,上前面向方逸,“言儿的血,为何只有一部分能与祁风相融?”
“这还需要再看。”方逸手上动作不停,“成了。”
方逸收起玉瓶和碗,郑重的对兰挽云和祁风二人说到,“我刚才试过了,祁言除了脖子后的血液,周身其他地方的血液与祁弘左手的血液。都能相融。而脖子后的血液,却能与祁弘右手的血液相融。
”
“言儿身体里大部分的血与祁弘相同?”兰挽云惊异的看着方逸。
“也就是说,祁弘与祁言换血了。”祁风眸子凌厉,十分笃定的道。
“不错。眼下,只有这一种可能,但终究是猜测,我需要更细致的调查来看那蓝妃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方逸语气凝重道,在如此古代,医术落后,换血却成功的遮蔽了所有人的眼目,除了蛊虫,她想不到任何别的途径。
可在这个世界,真的有蛊虫的存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