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你记住,你的父亲是祁风。是那个一直不愿认你的人,你与他们是一样的。莫要自己看轻了自己!”掷地有声。
祁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为什么突然觉得母妃不一样了?
兰挽云笑着摸摸祁言的小脑袋,“好了,睡觉吧。”
祁言乖巧的躺在床上,扑闪扑闪的看着兰挽云,“母妃不睡么。”
兰挽云摇摇头,“母妃一会就来。”
说着帮祁言掖了掖了被角。安抚的拍了拍祁言的脑袋。
兰挽云回头确信祁言看不到后,缓缓的脱下外衣。里衬早已一片濡湿。
哪怕光线昏暗,也能清晰的看到那白衣上的暗红。许是因为太久,血液自然结痂,衣料合着皮肉。粘在皮肤之上。
兰挽云端起茶壶,顺着脖颈将茶水倾倒而下,被凉水一激,伤口更疼痛难忍。兰挽只是蹙着眉,并未出一声。
稍稍润湿,闭眼咬牙,“撕”。
粘着血肉的衣服整个被扔在地上。兰挽云疼得一哆嗦,一声闷哼,猛地把胳膊塞到了嘴里,尖锐的疼痛最终化为嗓内极淡的呜咽。
拔开玉瓶的塞子,因为伤在背后,也顾不上红筋散的珍贵,一股脑的往后背倒过去。
因为洒的粗糙,有些地方并没有沾到,兰挽云无奈的摇摇头,索性就想这么将就着穿上衣服。
刚想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裙,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抓住。
细长有力。
瘦弱不像话的手腕好似根本经不起一握,那般苍白瘦弱。
兰挽云一愣,抬手便要攻击过去,待转头看到来人时,又惊愕的放下手。
面色淡淡。
“谁做的?”祁风声音低沉。看到兰挽云伤痕累累的后背时,再也忍不住走了出来。怒火简直遏止不住。
“不劳皇上费心了。”兰挽云在一开始的惊愕后,眸子低垂,已经完美的掩盖起自己的情绪。
“你非要这样么?”祁风有些懊恼的上前一步,挥手就想抱住她。
向后躲开,微微福身,声音平淡无波。
“是臣妾的错。”
祁风无力的站在原地。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处着力。
“是皇后?”祁风眼底是挣扎的心疼。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么?臣妾不小心罢了。”兰挽云自嘲道。
“云儿!”祁风心痛的叫道。再也忍不住,挥手抱住兰挽云。
兰挽云起先一怔,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忍住要落泪的冲动。大力的挣扎着。
“别动。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祁风自称我,小心的避开怀中女子背后的伤口,紧紧的抱着她。
那一瞬间。漂泊的心仿佛又有了着落般安然。
兰挽云渐渐停了挣扎,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心推开他。
祁风低头。把脑袋倚在兰挽云的肩膀上,深深的吸了口气。
真好。他又在他怀里了。
许久,兰挽云轻轻的放下祁风的双手。祁风略一迟疑,兰挽云已经立在对面定定的看着他。
祁风不知怎的,竟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别过目光,从怀中掏出伤药。
“你多有不便,我来。”说着便不容分说的把兰挽云按在椅子上。
手指极为轻柔的抹着药膏,丝毫不敢用力。
“皇上。”兰挽云叹了口气,“你今日前来,到底何事?”
“臣妾听从你的要求,足不出户,不以本宫自居。不去争宠,不踏入前朝。不与任何男子接触。你还有何要求?”
祁风闻言,心里一疼,“我……”
他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皇上觉得还不够,想再来下什么昭令?左右我不过是浪荡女子,皇上随意吧。呵。”嘲讽的笑着,兰挽云今日言语冷冷。全不像之前那般温婉。可祁风却知道,这才是她。
“挽云!”兰挽云嘲讽中带着绝望的表情刺的祁风一阵瑟缩。
“怎么,臣妾说的不对么?初嫱宫。出墙红杏,这还不够么?”兰挽云丝毫不给祁风半分机会,气势逼人的道。
“你今日怎么了?”祁风低低的问。
“皇上,你还记得进宫前的兰挽云么。”兰挽云抬眼看着祁风。
怎么会不记得。
当年祁风尚是皇子,外出历练,毕竟缺乏江湖经验,被歹人陷害命悬一线。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此地的时候,一身蓝衣的兰挽云出现了。
冷面杀手,凌云傲气。这是他见她第一面所想到的。
她救了自己。
那之后她二人便一直结伴而行,快意江湖。恣意洒脱。直到渐生情愫。
他坦白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兰挽云当即决定抽身立退。她要的是江湖的自由生活,不屑于皇室的尔虞我诈。
第二日她便不辞而别,连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祁风却不相信,他疯魔一般的找。偏执的寻。终于找到。却发现她已经情根深种。
他立下誓言,只她不娶。此生不负。
而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涩然开口,“怎会不记得,傲然洒脱。随性恣意。”
“是啊,傲然洒脱,可是皇上,你告诉臣妾,你把那个兰挽云给丢到哪去了?”兰挽云颤着声质问道。
“挽云,你后悔么。”祁风同样声音颤抖。
“是啊,皇上,臣妾后悔了。我当初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却还天真的骗着自己他说不定还是个皇子。可以只有一位妃子。”
“可我错的离谱,你登基为皇,各个大臣的女儿,番帮的公主。莺莺燕燕,臣妾一开始真想都杀了他们。”
兰挽云眸子泛红,身子紧绷着。
“可是啊皇上,我却一点一点的磨平了棱角,变得竟是不想我自己了。我开始有心机,开始耍手段,去争你那几分的陪伴。”
“活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模样。皇上,你说我到底该如何?”兰挽云抬头,带着凄苦的望向他。
“挽云,我从未想过有负于你。可我是皇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祁风心里的痛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们之间,何时成了这样?
“皇上与兰挽云,终究不是祁风与云儿,皇上,你放臣妾走吧。”兰挽云声色淡淡。
“不可能。挽云,你不能离开朕!”祁风脸色一变,急切的开口道。
“你既无心,我也该退却。祁风,放我走吧。”兰挽云身子一转。不再扭捏的把衬衣脱下,只留一身肚兜,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爬在娇嫩的肌肤上,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仍旧渗着血珠。
“这,云儿…”祁风眸子震惊,心疼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手指颤抖,极轻极轻的触在伤痕之上,不敢带半分力。
“到底是谁?皇后么!”祁风脱下外袍,搭在兰挽云身上,杀意腾腾。
“皇上,臣妾这满身伤痕,可有消了你的火气?”
“云儿,我从未想要你受伤,我只是下旨禁闭于你,我不知道…”祁风有些手足无措。
“是啊,禁闭,皇上,你应该知道,这宫里失了皇上宠爱还剩了个皇子的女人究竟有多可悲。你若平日里多关心我半分,便应该知道臣妾的处境。”兰挽云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我当日怒火攻心,云儿,我不介意柳朔了。也不介意祁言。你留下吧。”祁风急切的开口。
“祁风!”兰挽云气势一变,如出鞘的利刃般看向祁风。
“我说过,孩子是你的。我与柳朔,也只不过君子之交,为了区区的做了手脚的滴血认亲,你便不信我,我兰挽云,还不至于那么低贱!”声音上扬,那进宫前兰挽云身上的傲然,又回来了。
“一应器物都经我的手而备,血是我取得。挽云,你仍旧不承认么。”祁风悲凉的问道。
“不是我做的,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点半个头。祁风。今日既然来了,便说清吧。”
兰挽云接着道:“我是一定要走的,我不能让言儿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宫里,这满身伤痕,就当是以前的兰挽云还给你的吧。”话毕,便脱下龙袍,转身从衣柜中找出了她入宫前的衣服。
干净利落。毫不繁琐。这才是她兰挽云的衣服。宫装,不过是痴爱罢了。
“云儿!……”祁风一把拉住兰挽云的胳膊。真气离体,下一瞬那拿在兰挽云手中的衣服便被震成碎片落地。
刚待说话。便插进来一道声音。
“事情没有真相。便甘心走么。”淡笑着走进来的,不是方逸又是谁?
“依依?”祁风一愣,明显没想到方逸会出现在这里。
“祁叔叔。”方逸对着祁风点点头后转向兰挽云,“甘心么?”
“不甘心如何,我根本就不适合呆在这宫里。不是么?”兰挽云看着方逸道。对这个白天帮助她的女子,她感激不尽。
“是不适合。”方逸赞同的点头,她与自己是一类人。深宫怨念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依依!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御花园吧。”祁风打断方逸,示意方逸离开。
兰挽云本就要走,她竟还同意?
方逸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道,“但无论适不适合,你也不该让自己和祁言背着这不明不白的名头不是么?你就真的忍心让祁言背着一个私通偷情生下的杂种的黑锅?”
果然,一提到祁言,兰挽云的眼神就变了。
挣扎。不甘。绝望。心痛。纠缠在一起的情绪,清清楚楚的映在方逸眼底。
“我知道,你在宫里也肯定调查过,不然也不会受这么多伤还没有杀人也没有离开。只是没有结果罢了。”方逸笃定的道。
“是,真相太深了,深的让我绝望。不仅言儿,连我也中了毒,我根本就没办法查清。”黯然的垂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