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傅钰邵瑾煕和秦墨舒便去到马场,而乔宇久安已经事先到马场准备傅钰安排给他们的事。
马场辽阔无比,因为在山脚下,所以能很清楚的看见山上那些未融化的白雪突兀的立在黄土上。
初春,太阳刺眼却没有任何温度,路边初生的青草上有着一滴晶莹剔透的的露珠。
马车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越靠越近,不一会一辆富贵人家的豪华马车便停在马场路口。
马场平日就是主要接待一些达官贵族,马场老板已经早早迎在外面,见马车停下来,连忙走进隔着车帘,躬身道:“世子爷。”
车帘慢慢被撩起来,一只纤细莹白的玉手便伸出来,随后露出一张艳丽柔媚的脸,嘴角着勾着慵懒的笑,轻软着声音道:“嘘!世子爷睡着了,老板你安静点。”
“是是!”老板连忙点头,瞬间闭上了嘴。
连雨泽的风评并不好,坊间百姓对他的印象便是狠辣,虽然他不是欺压百姓的人,但如果谁招惹到他,或者无意招惹到他,那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是否尊卑,他绝对会千百倍的让对方还回来,且生不如死。
丽娘看着老板小心翼翼的摸样,瞬间捂着嘴娇笑起来。
连雨泽已经睡了两个多少时辰,醒过来听见一声婉转勾人的笑声,嘴角勾着笑,伸手勾住丽娘的要把她带到自己身边,轻啄一下她的红唇道:“美人笑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丽娘被连雨泽这么一拉,整个人便伏到他的身上,她手撑在连雨泽胸膛,半支起身子,如缎的黑发丝丝缕缕的铺在连雨泽的身上。
她看着连雨泽,伸手划过连雨泽的眉眼,媚眼如丝的道:“奴家在跟马场老板说,让他小声点,免得把世子吵醒,王爷会把他吃掉的。”说罢,露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连雨泽被丽娘逗笑,扣着她的腰一个转身,丽娘便被他压在身下。
丽娘对着突如其来的位置倒转并不惊讶,她看着上方的人,嘴角的笑意轻松自在:“世子,这是在外面不能胡闹哦。”
“不胡闹,我只是想看看美人绝美的面容下,到底有没有一颗玲珑心。”连雨泽看着丽娘,嘴角勾着放浪不羁的笑,炙热的掌心放在她心脏的位置:“这颗玲珑心到底是生来就有的,还是日积月累炼成的。”
“世子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丽娘眨着眼睛,勾人的眼神瞬间变的清澈无辜:“世子喜欢哪一个答案,丽娘就说哪个。”
连雨泽闻言低笑了会,而后收起笑容,虽然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可其中已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美人是在跟自己绕弯子?”连雨泽说着,伸手撩起车帘看了眼安静站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马场老板,接着道:“看看他们多怕我,难道美人不怕?”
丽娘依然是那副不惊不惧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动半分,软声道:“怕,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世子动怒的剥夺的,唯一可以被王爷威胁的不过就只是这张以色侍人的容颜。可是无论是被世子毁还是任由发展,到底还是要容颜迟暮的。”
“美人如此坦率,倒是叫我意外。”连雨泽又恢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手指尖常绕着丽娘一缕留有暗香的黑发,笑道:“这是不是美人七窍玲珑心中的一窍呢?”
丽娘慢慢推开连雨泽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衫,朝着连雨泽浅浅一笑,俯身在他耳边低喃:“这是丽娘生存手段的一种。”说罢,率先下车。
马场有很多条到终点不一样的路,连雨泽在听了小厮的介绍后,选择了一条一路都有粗壮树木潺潺流水的小道,他回身看着丽娘道:“我可是没记错,没人喜欢有树林有小溪的小道。”
丽娘这会正对眼前一匹白马感兴趣,闻言敷衍的点点头,道:“世子没有记错。”
连雨泽看着丽娘,忽然觉得这个风尘女子越来越有意思。
丽娘不会骑马,刚开始是由着马场的马夫牵着慢慢吞吞的跟在连雨泽的后面,可走了一会她自己觉得没意思,问了马夫几个骑马的要点后,便说要自己来。
马夫担心她会摔跤,闻言看了眼连雨泽,见连雨泽态度可有可无,便离开。
丽娘牵着缰绳,坐直身体,双腿踩紧马踏,轻轻一扯,马儿便慢悠悠的走起来。
连雨泽随不在意丽娘初次尝试骑马会不会受伤,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她,见丽娘能够慢悠悠的走了,他勾了勾嘴角,道:“美人果真是天资聪颖。”
丽娘心里也是怕的,她的额头上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小溪里的喝水缓慢的流着,阳光照在河面,便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丽娘抬眼看着连雨泽,阳光下的他嘴角勾着一抹邪气的笑意,眼里有明显的不耐。
笑了笑,丽娘软声道:“奴家如此愚笨,哪里聪明了。”
连雨泽笑了笑,没在继续这个问题,他拉着缰绳,马儿原地转了一圈后,道:“美人你慢慢走,好好欣赏欣赏这路边的风景,我先去跑一圈。”
丽娘看着他一会,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好。”
良久良久后,傅钰邵瑾煕秦墨舒,乔安久安骑着马出现在丽娘眼前。
丽娘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整个束起来。见到傅钰跪到地上,淡声道:“主子。”
傅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出声:“起来吧,这是你懂的卖身契。今日起你便不是暗流的人。”
久安下马,把一个包裹递给丽娘,傅钰接着道:“这里面还有替你准备的一个新的身份,乔宇会把你平安送出帝都。”
丽娘抬起头来看着傅钰,眼眶微红。
傅钰笑了笑,道:“杨柳,这是你的新身份,祝你今后安好。”
…………
连王府。
连雨泽两日未归家,且毫无音讯,连王府上下急的团团转,派出去寻人的小厮衙役出去了一波又一波,却没有带回半点连雨泽的音讯。
连王妃两日为睡,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不堪,整个人接近失魂落魄。
连雨泽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连王唯一的男丁。
整个正厅寂静只有呼吸声,连王快步从外面回来,连王妃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忙起身迎出去。
刚到正厅中央,连王已经进来握住连王妃冰凉的手,皱着眉,心疼道:“夫人,为夫不是让你先去休息吗?有泽儿的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连王妃闻言,便知道连王这次依然没有带回连雨泽的消息,已经到嘴边殷殷切切的询问,化作一滴滴眼泪。
连王妃无声的哭着,连王赶忙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夫人别急,泽儿不会有事的。”
“什么叫没事?我们已经两日没有雨泽的消息了。”一直理智的连王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大声道:“从你与皇后娘娘计划要让泽儿娶永安郡主时,我便隐隐觉得不妥。”
“我告诉你,让我先去找人和一下永安郡主和泽儿的八字,你说这是我妇人之见迷信。”连王妃哭道:“等赐婚后,合了八字大师说他们两个八字不合,我说我们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你依然说我不同意,说我妇人之见。”
“结果呢?”连王妃看着连王,声音像是被抽去了力量:“王爷,结果就是,我们的泽儿至今生死不明。”
连王妃说出这句话后,整个人瞬间跌坐在地上。连王赶忙去扶她,却被她挥开:“权利比你儿子的命重要是不是?你的皇后妹妹份量也超过我和泽儿的生死是不是?”
“王爷你不在乎泽儿的命,只在乎自己的权力地位,妾身认了。”连王妃站起身来,眼底的目光坚定:“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儿子被永安郡主给克死,泽儿平安回来后,哪怕是赔上这整个王府,我也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说罢,连王妃起身离开。
两个时辰后,出去各处搜寻的衙役终于在马场的后山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连雨泽。
连雨泽在骑马奔跑时,马儿突然发狂,连雨泽近日本本就心情就不好,虽每日都在声色场所放纵着,可他的心情依然没有半点好转。
见马发狂了,他愣了几秒后,发疯的马儿反到激起了他的斗志。
连雨泽不愿意下马,极力控制马儿,却在奔跑一阵后,身体突然变的有气无力,被马甩下山坡昏迷不醒。
等连雨泽被送回王府后,又过了一天才悠悠转醒。
连王妃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醒过来,瞬间泪如雨下哽咽道:“我的儿,你总算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娘亲吓死了?”
连雨泽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渐渐回想起马场当日发生的事。他伸手想要替连王妃裁掉脸上的泪水,却被连王妃急忙制止:“别动,你右手摔断了。”
“嗯。”连雨泽朝连王妃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道:“那娘亲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连雨泽原本想问什么,可忽然想到什么便没在问。
连王妃这几日几乎没怎么休息,整个人面色苍白,看起来憔悴到了极点。
连雨泽又安抚了几句,便道:“娘亲,您几天一定都没好好休息,看看您这脸色惨白的赶上我的了,儿子醒过来了,您不用担心了,快去休息吧。”
连王妃见儿子还有精神逗自己,便安下心来,点点头答应她去休息。
她已经往外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身来对连雨泽道:“泽儿,娘亲知道你不愿意娶永安郡主,娘会去求皇上收回成命的。”
为娘的怎会不知子女的所思所想,从赐婚那日之后,连雨泽在她与连王的面前虽一如从前,但连王妃还是自己儿子是不快活的。
连雨泽没想到连王妃会突然说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这样的话,错愕片刻,他以为连王妃是因为这次意外才有这样的决定的。便道:“娘,我没有,你不要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这样我们家……”
连雨泽虽放荡不羁,可不见得他不懂朝政,如果连王妃去求皇帝收回成命,他们连家很可能会就此覆灭。
连王妃截下他的话,微笑道:“泽儿不必担心那么多,除了你不喜欢永安郡主之外,娘亲也不喜欢她。你好好休息娘亲有分寸。”说罢。连王妃便举步离开。
两日后,连王妃进宫去见皇帝与皇后。
身为女眷,若非节日,没有召见是不得入宫的。
连王妃见到皇帝和皇后,便跪在地上长跪不起。皇后让人去扶她,却被她拒绝。
连王妃直直的跪在地上,看着皇帝和皇后,道:“求皇上皇后娘娘收回泽儿和永安郡主的婚事。”
“臣妇愿以死向皇上皇后娘娘谢罪,向永安伯和永安郡主谢罪。”说罢,连王妃磕头不起。
“胡闹。”和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求赐婚也是你们,如要悔婚也是你们?君无戏言你们当朕的话是什么?”
皇后没想到连王妃进宫来进宫来是为了悔婚,不由得愣了片刻,脸色也变的严肃:“连王妃,你……”
连王妃磕头,见皇帝跟皇后已然动气,却依然不惊不惧,她慢慢道:“求皇上皇后娘娘看在我身为一位母亲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
“泽儿前些日子坠马差点,身为母亲我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连王妃重新磕头:“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体恤臣妇一份忘而平安健康的心意。皇上赐婚后,臣妇便与永安伯的夫人开始筹备婚礼,我们前几日把两个孩子的八字送去定日子,可大师却说我和两个孩子八字不合,若是成婚,其中一个定会早死。”
连王妃的声音渐渐颤抖:“臣妇原本不信,可泽儿这次意外后,臣妇却不得不信。”
“求皇上收回成命。”连王妃坚定道:“臣妇只求两个孩子安好,如此臣妇哪怕若是死也安心。”
听完连王妃把要退婚的隐情隐隐说出来,皇帝不再生气。
连王妃向来温婉端庄,从没做过半点出个的事,此番为了儿子冒死前来的这份心倒是感动了皇帝。
皇帝沉默片刻,道:“即情有可原,那也不是不可收回成名。但是……”皇帝看着连王妃:“永安伯府上怕是会因此事……”
连王妃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眼泪落下来:“臣妇会亲自去像永安伯永安郡主请罪。”
“罢了罢了。”皇帝转过身,看了眼一言未发的皇后,道:“如何获得永安伯的原谅便是连王妃你的事了。若是永安伯要求朕降罪于你们,朕会一碗水端平。”
连王妃重重的叩首,道:“谢皇上开恩。”
……
很快,皇帝便下旨取消连王世子与永安伯郡主的婚事。
这桩婚事实在除夕夜许下,已经在帝都流传成一段假话,不仅是在达官贵人口口相传,在坊间也百姓们津津乐道。
可突然间,婚事被取消,众人好不容易对这件事渐渐归于平静的好奇心又被重新沸腾起来。
傅钰,邵瑾熙,秦墨舒,冉逸辰一行人再次聚集在百花楼的一间屋子中。
自从傅钰带他们来过一次,且没有隐瞒众人百花楼是暗流的产业后,他们之后的聚集点便心照不宣的成了这里。
楼下的舞台中央有新选拔出来的花魁在跳舞。
花瓣缓缓从天而降,一位以薄纱遮面的美人便从天而降。美人肤若凝脂,眼睫半垂,便是一幅欲说还休的模样。
清越的琴声渐起,美人松开拉着绑成花样的绸缎,轻盈如蝴蝶般便落到舞台中央。
轻灵的舞蹈偏偏而起,台下的众人渐渐看呆。
秦墨舒依依不舍的把窗户合上,意犹未尽的回想美人的舞姿。
傅钰捧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小口小口的喝着,捡了一块精致的糕点送入口中。
吃东西间,无意间瞥到秦墨舒陶醉的模样道:“秦公子,表演可好看?”
“啧啧……好看。”秦墨舒还未回过神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呢,可惜可惜,着实可惜。”
“可惜什么?”傅钰看着秦墨舒忍笑,然后接着给他下套:“可惜了没早日遇到这么美的美人?”
“是啊!”秦墨舒一个嘴快便吐出心中所想,而后又很快回过神来,便对上对上傅钰戏谑的眼神,也发现邵瑾熙冉逸辰嘴边幸灾乐祸的笑。
傅钰戏谑的看着秦墨舒,还想接着调侃他几句,便被秦墨舒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没想到连雨泽和永安郡主的婚事那么快就毁了。”
傅钰美目一转,问:“那么怎么才算不快?”
秦墨舒道:“据我所知,永安郡主并不想嫁给连王世子,我还以为会逃婚来着。”
傅钰蹙了蹙眉,“指望着逃婚我们还做那么多事做什么?”
秦墨舒一愣,显然被这话噎住了。
连王妃信佛,找大师算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出八字不合,相生相克,定会对这桩婚事不满,可又因着是皇帝赐婚,才不得不接受。而他们做的事,不过是为了证实大师所说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