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天地间纷纷覆上一层白雪。
雪地里有几只麻雀正在觅食,阿紫带着丫鬟端来热水和洗漱用的东西。
傅钰还没有梳妆,乌黑的头发像一匹上好的锦段,她抱着穿的厚厚的小锦年站在窗户旁,看雪地上蹦来蹦去的麻雀。
小锦年第一次看这样的场景,止不住的兴奋,咿咿呀呀个不停。
傅钰让他看了片刻,便让人把窗户关了起来。
小锦年看不到麻雀,伸手往窗户的方向挥了挥,见傅钰不理他,扁了扁嘴就要哭的样子。
阿秀十分宠小锦年,见他要哭,忙对傅钰道:“主子,小皇子喜欢麻雀,奴婢带他出去看吧。”
阿秀话落,傅钰还没出声,一旁的阿紫便道:“阿秀,你糊涂了。小皇子这么小,外面这么冷,不能出去。”
“我……”阿秀没有想到阿紫说的那些,只单纯的觉得小锦年喜欢就要带他去,而且他扁着嘴要哭的样子看上去好委屈,不好意思道:“我没想到……主子对不起。”
傅钰笑了笑,把小锦年递给阿秀:“倒不是怕外面冷冻着他,小家伙还小,外面白茫茫一片,我怕他伤着眼睛。”傅钰转身把搁在桌子上的拨浪鼓拿给小锦年,不一会注意力便被转移了:“不急,待会中午阿秀你在带他出去玩,这是小家伙第一次看见雪呀,怎么能让他不亲密接触一下呢。”
“对不对,小家伙?”傅钰坐在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小人。
小锦年似乎听懂了大人们在说自己,傅钰话落,他及合适的咿咿呀呀的接着说大家听不懂的音节,咯咯的笑。
众人被她逗笑,一瞬间,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去逗他。
傅钰已经对他的咿咿呀呀见怪不怪,端坐在梳妆镜前等丫鬟们给她挽发。
待傅钰收拾好了妆容,用过早膳,拿了个暖炉给傅钰,才道:“主子,陈侧妃李侧妃在正厅等着给您请安。”
傅钰挑了挑眉,毫不惊讶:“几时来的?”
“来了大概一个时辰了。”阿紫思量了片刻,心虚道:“奴婢看主子跟小皇子玩的高兴,今儿天又冷便让她们等了会。”
“一个时辰,确实只有一会。”傅钰笑了笑:“有耐心等一个时辰,看来我低估了两位侧妃了。”
说罢,傅钰捧着暖炉起身,对陪着小锦年的阿秀跟奶娘道:“阿秀,奶娘你们一会带小锦年出去的玩时,记得给他换顶帽子。我记得前些日子额娘刚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一顶母妃亲手秀的虎头帽虎头鞋,待会一并给小家伙换上吧。”
“奴婢知道了。”阿秀奶娘齐声答。
阿紫从里屋拿出一件披风给傅钰披上,而后便扶着傅钰离开。
昨日搬来的几盆红梅经过一夜风雪,开的更艳。盈盈立在寒风中,姿态高傲不可侵犯。
傅钰路过时停下脚步看了几眼,嘴角浅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阿紫见傅钰忽然笑起来,有些不明就以:“主子,你在笑什么?”
“这梅花开的很好看。”傅钰重新迈步,走到转角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
傅钰到正厅时,便看见陈玉容面色不虞的走来走去,而李妙妙则抱着暖炉,垂着眼睫安静的端坐在椅子上。
在门外看了片刻,傅钰才迈步走进去。
傅钰嘴角挂着端庄的笑意,一姿一态尽是大家风范,待她落座主位,才道:“两位侧妃久等了,小家伙早上缠人,傅钰怠慢了。”
傅钰衣裙素净,妆容不过只描了眉点了唇,却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明艳动人。
陈玉容穿着一席粉红色衣裳,虽也娇俏可人,却不及傅钰一半的姿色。而李妙妙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反倒在这冬日,清丽脱俗。
“姐姐要照顾小皇子,妹妹们冒然打扰,还请姐姐不要嫌我们不懂事才好。”李妙妙笑容温婉的服了服身。
傅钰浅浅的笑着,目光静静的看着她们,并未做声。
陈玉容在贴身丫鬟的示意下,及不情愿的朝傅钰服礼:“望姐姐不要闲我们不懂事才好。”
阿紫正在给傅钰添茶,闻言,背对着陈玉容和李妙妙笑了起来。
傅钰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阿紫,接过茶水,笑道:“两位侧妃不必多礼,偶尔一次并无大碍。”
陈玉容和李妙妙没想到傅钰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二人家世虽比不上傅钰,可也算是娇宠着长大的,从未有谁敢这么跟说话。
李妙妙堪堪维持住笑容,语气乖巧平静:“谢谢姐姐不与我们计较,妹妹下次会注意分寸。”
傅钰笑了笑,刚要说话,便听见陈玉容语气不善的道:“姐姐是在嫌我们不知分寸打扰到你了吗?如果是,那妹妹以后不来便是。”
“都说傅丞相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误打误撞嫁给了四皇子成了皇子妃攀上了高枝。可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陈玉容的丫鬟暗地扯了扯陈玉容的衣袖,陈玉容却甩开,接着道:“姐姐读书甚多,应该知道民间有句话叫,飞上枝头变凤凰吧?”
不屑的看着傅钰,陈玉容道:“或者,姐姐莫非是书读的过多,却没读过女训,三从四德这些书?”顿了顿,陈玉容想起什么,捂着嘴笑起来:“姐姐你莫不是伪装男子伪装的时间忘了自己是女儿身,竟学些粗鄙不堪的东西?”
陈玉容一番话说的刻薄又难听,不待傅钰有反应,阿紫已经厉声道:“陈侧妃,请您时刻记得你的身份。堂堂尚书大人之女,竟如此没有分寸,长幼有别,嫡庶之分莫非夫人的母亲没有好好教导过侧妃?”
阿紫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陈玉容李妙妙,虽用着敬语,说的话却如一把刀似得刻在人身上:“四皇子在皇子府建成后,对奴婢们说过一句话,现在奴婢把这句话一并告诉两位侧妃,请两位侧妃记得。”
“四皇子府无论何时,永远都只有四皇子与皇子妃两位主子,余下的皆是下人。”
陈玉容与李妙妙从未受过如此的侮辱,李妙妙当下面色惨白,嘴角的温婉笑容散尽。而陈玉容则毫不顾忌姿态,泼辣娇蛮之态尽露。
她一边说话,一边动手想要打阿紫:“你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对主子说话,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陈玉容的死死的拉住自己的主子,奈何陈玉容力气太大,眼看着就要冲到傅钰与阿紫身边,一只手忽然捏住她的手腕。
“陈侧妃请注意自己的言行。”无霜扣着陈玉容的手,微弯下腰恭敬道。
陈玉容被无霜扣着手,只觉得阵阵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大叫道:“狗奴才,快放开我的手。”
无霜淡淡的抬眼看了陈玉容一眼,陈玉容只觉得一股迫人的感觉袭来,她不自觉的后退瑟缩一下,语气弱下来:“你弄疼我了,放开。”
无霜垂下眼睫,依言放开陈玉容,跪在地上道:“奴才刚才冒犯了,请陈侧妃恕罪。”
傅钰一只静静的坐在主位上旁观着一切,见无霜跪下去,若有所思的看了会,才起身走过去。
她低头看了眼无霜,对上他的眼睛,愣了一下对陈玉容道:“妹妹这是干嘛?”
陈玉容还在无霜给的压力下出神,傅钰突然问她,她没反应过来:“我……”
傅钰并不打算让她说话,今天这一场闹剧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自小自由没拘束惯了,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心之所想,顺嘴说出来她也就将计就计,想要试试李妙妙与陈玉容的心思到底有多深,却没想到这位尚书大人的女儿如此草包,白白生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却没长脑子。
“妹妹是有身份的人,和下人见真岂不有失自己的身份。”傅钰看着陈玉容,又回头看了眼一旁的阿紫跟无霜,接着淡声道:“阿紫无霜二人刚才对妹妹不敬,姐姐自会给他们两个惩罚。不过……”
傅钰笑了笑,看着陈玉容:“他们两个都是陪着四皇子长大的,要是给太重的惩罚,姐姐也怕是做不了主。毕竟他们两个是四皇子的人,如果要重罚,要先请示四皇子,到时候,妹妹是想打还是想杀,全凭妹妹高兴,妹妹看这样可好?”
傅钰一席话完,陈玉容也渐渐冷静下来。傅钰绝口不提自己冒犯她的话,只说要惩罚两个奴才,已经给了她台阶下。
今天的事,且不说她本就不占理,就算她占理闹到邵瑾熙那,也不见得会得便宜。
陈玉容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两滴眼泪,嗡声道:“全凭姐姐做主。”
傅钰点点头,拍了拍陈玉容的手,以示安抚,而后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无霜跟阿紫,严声道:“我平日大度惯了,由着你们不知分寸的胡闹,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日你们对陈侧妃无礼,她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见真,我却是容不得的。”傅钰看着阿紫与无霜,闭了闭眼睛,忍下一肚子的气,接着道:“阿紫从今天起,扣银钱半年,除了做好份内之事外,从今天起小皇子别院里的所有杂事也由你一人负责,不得让人帮忙,如若被我发现有人帮你,便连同帮你的人一起罚。”
“无霜禁足一月不得离开小皇子别院一步,扣银钱一年。”傅钰想了想,看了眼阿紫,道:“府里的杂事你和阿紫一起负责。”
傅钰给的这个惩罚不重也不清,待说完,她又转过身,把发髻上的唯一一只珠钗和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取下来。
她拉过陈玉容的手,把镯子套在她手腕上,笑道:“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还没派人去取,今天见你们仓促,这只镯子就先送给妹妹聊表心意。”
给陈玉容带上镯子,傅钰又走到李妙妙身边。
李妙妙见傅钰向自己走来,便向傅钰服了个礼。
傅钰伸手把她扶起来,看着她,微微一笑:“妹妹不必多礼,这只钗送给妹妹。”说罢,把珠钗插在发髻上,细细的端详了下,道:“果然是清水芙蓉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