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九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梦。
梦里她依旧是那个嗜血无道以杀人为乐的十二魔渊魔君,而反复出现在她梦中的一个白衣男子的面容却是缓缓地清晰开来。
带着好看的银色面具,一头长直的墨发分毫不乱搭在背后,白色长袍异常整洁,以至于使得那白衣男子腰间别着的一朵火中烈焰十分显眼。
烈焰花,那是生长在十二魔渊最底层的魔界之花,代表着魔性最强的生灵,而能摘下烈焰花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十二魔渊的魔君,也就正是令九。
二是足以降伏这性子孤傲又带有剧毒的烈焰花的能人。
显而易见,这白衣男子则是属于第二种人。百般张扬在腰间别上这么一朵烈焰花,再是大摇大摆行到魔君令九跟前来,这人看上去倒是丝毫不惧。
也是,能从十二魔渊中取走烈焰花的人,想必这修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令九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十二魔渊里头见着这白衣男子了。初次见他便是在十五,白衣男子戴着银色面具亦是这般清风淡雅站在她面前。
尽管在他面前坐着的是魔界的最年浅最心狠手辣的魔君,可这白衣男子却从始至终没有露出半分惧怕之意。
从第一次在十五月圆之夜见到这白衣男子时,令九便对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这人也达成过一番协议,不过却因为始终看不透这男子一丝一毫而选择终止了先前的协议。
至于现在,这个白衣男子却又出现在令九面前,叫令九好生疑惑亦是不得不防。
那是令九刚刚率领魔界魔兵与天界大战后的第二天。
白衣男子腰别烈焰花向着十二魔渊一路畅通无阻。整个十二魔渊中人都知道能取下这烈焰花意味着什么,再加上前不久才与天界有过一场苦战,现下是巴不得多多休养几日,遂并没有人敢拦这白衣男子的去路。
待这白衣男子一路行至令九跟前时,令九眸中的妖红深入一分,无形之中便拉起了一重防备。
一身妖艳似血的红衣将令九衬得异常妖娆邪魅,加上她面上始终带着一缕属于王者的盛气笑意,即便现下是受了伤,灵力被削弱了不少也没有减少半分气场。
“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魔君不舒服?”白衣男子这是明知故问。
令九自然一眼便瞥见了他腰间别着的妖艳烈焰花。也不知是不是令九的错觉,令九总觉着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衣却别着这么一枝夺人眼球的烈焰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已。
而尽管令九将自己受伤的事实掩饰得很好,可周身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却是没有逃过这白衣男子的鼻子。现在的令九连开口说句话都是困难,而这一点也恰巧被这白衣男子看出来,遂这白衣男子再开口。
“魔君安心,在下此来并非挑衅,而是要为魔君献上一物……”白衣男子向着令九走近一步,察觉到令九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后才又更近了一步,“愿此物能够略微帮上魔君。”
很显然,这白衣男子要献给令九的正是他腰间别着的这株烈焰花。
令九眉头却是一皱,有些不相信这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有一股腥甜的液体像是要逃离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一般蠢蠢欲动,就连这么轻微的一动都能牵扯至浑身泛起一阵疼痛。
一瞬间的皱眉让这白衣男子再次揣测到令九现下究竟是怎样一副不好的情形,也不管令九信不信自己,总之他的目的不过是来为令九疗伤,救她一命而已。
没有多余的话语,白衣男子直接走上那只属于魔君令九的高位上。
令九欲阻止却发现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只是眸子里的戾气是越发深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杀意。
可,这白衣男子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不为所动,只是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下以为,魔君暂且莫要动用真气。”白衣男子已然来到令九身后。那一身妖冶血衣与一身胜雪白衣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令九紧紧把住高位魔椅的手骨节异常突出,手背上的青筋也为天界的仙气所困在狰狞游走,叫令九时时刻刻都在受着体内两股真气相撞的折磨。
眉头拧到了极致,可眸中的杀气却是没有退去一分。这个人敢与自己靠得这般进,若是令九现下还有气力说一句话或是稍稍有力气动一动必然会将此人挫骨扬灰!
先前与天界那一站,是魔界落败了,令九心中本就压抑着一口恶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可奈何这人偏生要在她没有力气回手时跑到这里来。
令九不免想,或许连这个来的时机都是这男子特意算计好的。
而这烈焰花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这白衣男子用来接近令九的筹码。六界之中无人不知,这烈焰花虽生长在十二魔渊魔性最盛的底层结界中,魔性强盛足以蛊惑人心,足以使天界中人误入他们口中所说的歧途。
可这烈焰花还有一重疗伤效用。虽众人皆知,可真正敢去取烈焰花用以疗伤的却屈指可数。
因这烈焰花的魔性太深,自然使得多数人都没有胆量靠近一分。
而这个白衣男子来此的目的已然很明显了,令九眼下正是被重伤,别说去取烈焰花了,只是动一动走一走都成了问题。而这人取了这烈焰花来给令九疗伤,虽面上是一副风轻云淡好似没有任何诡计的样子,可令九不相信他真的不抱任何目的。
心下的防备始终都没有松懈一瞬,可令九却相信此人若是想害她便不会同她在此废话了,遂也是暂且任由着白衣男子为自己疗伤。
白衣男子将烈焰花先融入自己掌中,待以自身灵力将这烈焰花的戾气驱走之后方去握令九那已然被仙气搅得微微抽搐的手。
“冒犯了。”白衣男子的声音很浅,若不是令九的错觉便就是这声音之中的确是带着一分温柔之意。
白衣男子的手掌已被这烈焰花的荆棘刺得鲜红,却没听他哼哼一句。
令九的视线开始固定在这白衣男子面上,瞧着他清浅的容貌,像是从很远的天边而来的世外仙人一般两袖清风,但在他身上所彰显出来的却又与天界之中那一群道貌岸然的仙人所不同。
令九似乎嗯那个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同样带着无数的鲜血与仇恨,还有那无边无际,不愿意向任何人袒露的苦楚与孤寂。
与她一样的孤寂,甚至有些可怜。
这白衣男子的手法很轻,不一会功夫便将令九手中那涌动的仙气给克制之下,也在这时白衣的视线终于从令九的手上转移去她面上。
与她微微一汇眸,令九看见他那再清隽不过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戾气与杀气,可是那异常浅淡的眼瞳却叫令九看不透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半分。
白衣男子面上戴着好看的银色面具,令九微微抬手甚至想要去摘下他那覆在面上的面具,将他的真容看个清楚。
可就在她微微有意向抬手的那一瞬间,白衣男子似乎又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在她动作前一秒清浅开口:“肩上的伤,劳烦魔君自行疗伤。”
似乎只是绕着令九走了一圈这白衣男子便将令九浑身上下的伤给洞悉透彻,再是将手中残余的烈焰花交至令九已然痊愈的手上。
微微一垂首向着令九行一礼后便走下高位之上,向着外头而去。
令九的气力也终于恢复了一瞬,用依旧虚弱的声音喊住这白衣男子,话语之中仍旧是带着重重防备,“你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的出声使得白衣男子脚下一顿,没有回身却有一声极轻极浅的轻笑声传出,白衣男子一手置于腹前,一手有礼折在身后,话语浅浅:“魔君多虑,在下此番,没有任何目的。”
“你为何要帮我?”令九仍旧是不相信这人说的话,她不信他会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她,在她被六界众人唾骂的前提下。
可这白衣男子却始终都是那一句话,只不过是再道一遍而已:“在下,并没有任何目的。”
话音一落,白衣男子便再次提步向着十二魔渊外走去。
身形越发模糊起来,直到视线中变成一片虚无时,令九知道自己的梦醒了。
妖界。
房内燃着缕缕香蕴,带着浅浅檀香味的气晕在半空盘旋,很静很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在这里缓缓荡开。
令九缓缓撑开眼来,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感受到这温暖之后令九微微闭上眼睛,向着那怀抱再蹭进一分,带着睡意未退的慵懒之声在拥着她的浮银下巴处响起:“我做了一个梦。”
“嗯?”浮银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慵懒之意,将一手埋入令九的发丝之中微微挑动,很温柔的声音传出来:“梦到了些什么?”
令九却忽然睁开眼睛,将视线向上移移,很是贪图浮银待在她身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