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算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刚刚照顾屈淮睡下的云湘。她理理衣物,走过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铜雀楼的姑娘鹂音,云湘与她不算熟识,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只不过按照这长安城之中的消息,在她没进入铜雀楼之前,这为鹂音姑娘不仅仅是铜雀楼的头牌,还是杨定平一直在这里的红颜知己。她往后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刚刚才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杨定平。
“这么晚了,杨总帅怎么来了?”云湘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门边上看着杨定平,后者神色如常,听见云湘问话,也只淡淡一笑:“是挺晚了。”
鹂音是个极知趣的姑娘,否则也不会与杨定平有那般深厚的感情。听二人这口气,便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待着了,便妩媚一笑,道:“杨总帅今晚好兴致,人家的曲儿不听,偏要来看云湘妹妹的舞。好了,鹂音也不打扰杨总帅和妹妹的雅兴了。只是下一次杨总帅若在这么怠慢我,我可不依了。”
这位鹂音姑娘生的七分妩媚带着三分灵巧,身材也不如一般女人纤细柔弱,而是丰满莹润,一颦一笑间自有别致的韵味。云湘也不介意她一顿姐姐妹妹的亲热,想来这鹂音是把自己当成和她一样的杨定平的红颜知己了。她对于这身份没什么撇清的必要,自然不上心。上下打量了鹂音一番,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一声,倒是杨定平一直喜欢的口味。
杨定平与鹂音多年相伴,自然对于鹂音十分了解。听见鹂音这么说,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下一次定不会了,今天你先回去,来日我捧你的场。”
鹂音得了杨定平这一个承诺,更不拖延,朝着云湘笑着招呼一声,转身便走。她走路之间腰肢扭动,桃臀轻摆,更别有一番韵味。只是此时无人欣赏罢了。
杨定平看着云湘没有让开身子让他进门的意思,便自己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与她谈笑起来:“铜雀楼的姑娘,似乎没有把客人往门外赶的先例吧。”
云湘依旧靠在门边,连侧身意思一下都没有:“屈元帅花那么大价钱包着我,可不是让我随随便便领什么小猫小狗进屋的。”
杨定平笑道:“苏然进得,我进不得?”
云湘道:“我这屋子谁都能进,就是你进不得。”
云湘话音刚落,屋子里面便传来屈淮压低了声音的笑声:“你要是这样,我还真不敢继续在你这待着了。”
屈淮已经醒了,云湘也不再为难杨定平,转身进了屋子。杨定平无奈的摇摇头,他跟平南王府除了昭华郡主和季承以外的人完全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如云湘这般还是好的,正常情况下一般是如同东穆那般见面先打上一场。至于昭华郡主和季承,前者不怪他,后者不记得他。
七年前……季承才不过两岁左右吧。若不是那个时候世子年幼,故平南王哪里会动了让杨定平入赘协助昭华郡主执掌平南王府的心思。平南王几次心思变动,改动的,又是多少人的人生。又或者,他们的人生,本就该是这样。
杨定平停止自己脑海中的思绪,提步进了云湘的房门。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的缘故,已经睡下了的屈淮又重新坐了起来。只穿着一件里衣,胸口还大敞着,盘膝坐在床上看着先后进来的云湘和杨定平。
杨定平一看见屈淮就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对着屈淮道:“你果然回来了。”
屈淮不耐烦的挖挖耳朵:“找我什么事?”
云湘不待见杨定平,更不待见独自一人前来的杨定平。若是与其他人一起,云湘还愿意自己克制一下情绪。现在既然是杨定平孤身前来,她自然没有给杨定平好脸色的必要。对着屈淮道:“起来。”
屈淮挑着眉头看着云湘,心说这厮是怎么了?还没等他发话,云湘就自己爬上了床,还把被子从他腿边抢走了:“我睡了,你们出去谈。”
屈淮对于云湘这种行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很干脆的往云湘身边一躺:“我也睡了,你自便。”
杨定平忍无可忍:“屈淮!”
屈淮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有话直说,再废话一个字,你就从这滚出去。”
杨定平一口钢牙咬碎:“出去谈。”
屈淮从桌子上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于杨定平视而不见。杨定平回头看了一眼隔绝开内室与外室的屏风,才回头看屈淮。
“多此一举。”对于杨定平这一种闲的没事非要让他转个屏风的坚持屈淮表示了十分的不屑。隔着一道屏风,除非刻意,云湘还不是什么都能听到,更何况杨定平和他说的事情有什么是听不得的。屈淮不用想也知道云湘现在肯定是没睡,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对于杨定平那种君子不入暗室的高洁品质,屈淮还真的不是很理解。
杨定平知道屈淮与他在这方面没有可能达成共识,也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他这段时间为了四州州王的事情焦头烂额,还是从长公主府得来了屈淮回京的消息。前脚得了消息他后脚就来了铜雀楼,却没想到差一点吃了闭门羹。看着屈淮此时依旧满脸无所谓,他不由得自己骂自己一句,为这混蛋玩意操神么心?就他这命,给阎王阎王都不敢要!
屈淮看着杨定平满脸愤懑,就知道他最近为了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正不好受着呢。不过他一向对于这种事情负罪感极低,堪称全无道德底线。杨定平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毕竟他打不过屈淮。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屈淮说道:“那东西怎么样了?”
一上来不谈谈四州州王的事情先提起自己体内的蛊虫,屈淮心里倒是舒爽不少,看着扰他清梦的杨定平也顺眼多了。对着杨定平道:“放开你的嗓子,知道了。”
杨定平闻言眉头狠狠一跳,声音压的更低且更急促:“你疯了?什么事情让人知道什么事情应该瞒着你自己不清楚吗?”
屈淮声调如常:“今年我没有回北境的办法,她是我能在长安城之中找到的最好也最合适的大夫。”
杨定平叹息一声,不去管屈淮的闲事,就另外一件事与屈淮讨论着:“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屈淮问道:“四州州王怎么样了”?
杨定平皱皱眉,还是先回答了屈淮的话:“肃州、袁州、丰州、禹州,这四州地理位置较为接近,已然连接成一个整体,只留下一个乾州还孤军奋战。现在你和高华回了长安,只怕乾州的情形也会发生改变。四州之间联系紧密,牵一发而动全身,集体向长安终于施压着。在地方如此重大的势力面前,陛下别无他法,只能得过且过的糊弄着,毫无动作。”
屈淮打个哈欠:“乾州不用担心,我和高华前脚刚走,后脚平南帅府的人就会插进去一脚。高华郡主不是乾州王或者是四州州王想动就可以动的。何况除了乾州王,还哪一个都不愿意碰高华郡主这一个烫手的山芋。”
提起高华郡主,杨定平无奈的道:“这山芋也就你能拿在手里。”
屈淮嗤之以鼻:“你们之所以拿她没办法,不就是因为你们只把她当做一个需要拿在手里面的烫手山芋吗?”
杨定平妥协认输,只想把这一篇翻过去:“对付女人我不如你。”
屈淮不屑:“别管男人女人,你先把人当人。”
杨定平想不通讨论四州州王这么严肃的事情为什么到了屈淮的手上就可以莫名其妙的拐到这种地方去,他实在不愿意陪着屈淮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模式继续走下去,只能强行扭转话题:“屈淮,这一次很棘手。虽然陛下直到现在还没有明令下旨让你回京接受调查,但是以五州州王联手不断的向中央长安施加的压力之大,陛下绝对顶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屈淮觉得杨定平目前为止说的全是废话:“我知道啊,所以自己回来了,不让陛下他老人家为难。”
杨定平只觉得屈淮的重点完全错误:“多余这件事情,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理?御史台现在对你可是磨刀霍霍,一个个如狼似虎,你之前压箱底的旧案也被他们一件件的翻了出来,整个朝廷现在提你色变。你现在可不是以前,这一次陛下未必会用那么大的代价去保你,这绝对是自从你进入长安以来所遭受的屈指可数的巨大危机之一。”
杨定平的威胁恐吓对于屈淮没有一点效果:“行了,闭嘴。我自从调入长安以来什么时候安稳过?这阵仗每年固定来上几次,我都没意思了。”
杨定平好言相劝:“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以往这个时候的御史台会想方设法的弹劾你收受贿赂买官舞弊,现在他们已经连这种每年固定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屈淮道:“那是因为我今年还没收。”
看着杨定平无语凝噎的表情,屈淮很是畅快,他大笑两声,随即正色的看着杨定平:“杨定平,长公主和我玩这一套还有点可信度,你就算了。说吧,这种朝堂上的事情一直都是殷王府的天下,你们这么久了,不可能没有找出所谓的应对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