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萱娘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就将《药论》倒背如流……”
“萱娘在医术上的天赋比你二叔不知好多少倍,你父亲又是个书呆子,以后祖父就指望咱们的萱娘光宗耀祖了……”
祖父的话音犹在耳边盘旋。
卫瑾萱神色恹恹的坐在松木雕花椅上,目光怔然的看着院子里晒着的紫花血参。这颗血参是祖父临终前从一个老药农手里买来的。
“死丫头,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恼怒的咆哮声极为刺耳。
柳眉微颦,她心中大感厌烦。回头看向厅中主位上坐着的老妇人。这满脸褶子多得堪比橘皮的老妇是她祖父的原配正妻,也就是她的祖母。
卫老夫人穿着交领深绿色襦裙,银白的发丝被一支碧绿翠玉簪稳稳固定在脑后,头上戴着深色抹额,腕上圈着两只硕大的金镯子。
明明是一身端庄稳重的装束,却在她身上显出几分低俗。耳边坠着两只泪滴状的翠玉耳坠着她的动作前后晃荡,葱翠欲滴的颜色衬得她的发丝苍白如雪。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让人惊艳的大美人,不止人美心底也好,洗衣做饭、挑水种菜、裁衣绣花样样都会,既勤快又孝顺,简直是现实版田螺姑娘。
不过卫瑾萱对这些话向来都是持怀疑态度。
无视她怒火灼热的眼神,将一杯消火凉茶端到她面前,随口问道,“祖母,你刚才说什么?”
清越冷冽的声音如珍珠滴落玉盘般煞是悦耳动听,可落在卫老夫人耳里,就跟往她心火上浇了一桶油似的,怒火值蹭蹭的往上窜,冲破道道关卡,直欲爆表!
合着她老婆子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她却当是在放屁!
“你、混账!”卫老夫人气得双目赤红,夺过她递来的茶杯,举着就欲往卫瑾萱身上砸。可又突然想起这个孙女现在可是身价百金,砸坏了一分钱都拿不到,顿时急忙收住手势。
一边抚着胸口,一边不甘心地狠狠瞪她。气喘吁吁地端着消火凉茶喝几口,又深呼吸几次,等怒气消散了些,才耐着性子又重新说一遍,“萱娘,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该及笄许配人家。这些事本该你娘操心,可你娘死得早,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能不为你打算。”
卫瑾萱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提醒道:“我与赵家二郎自小就订有婚约,祖母不必为我的婚事操心。”
说到这里,卫瑾萱又突然想起了最会说甜言蜜语的李瑜。当初她会看上李瑜,除了样貌不差之外,最迷的就是那身温文尔雅的气质以及他对女人的温柔体贴。这个时代的男子多是不解风情的沙文猪,自大自傲不说,还唯我独尊。
哎~只能说她涉世未深,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惑,竟没看清本质。
不。其实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玄学五术:山、医、命、卜、相。
作为玄学传人,面相最简单不过。
透过他的面相不早就看出他虽温柔体贴却多情滥情且心软耳根子软,这样的男人最是经不起女人的诱惑。
而且李瑜的八字轻,又命犯桃花,如果不收敛性情,只怕以后会家宅不宁,且累及家族子嗣。
屈巧怜以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她哪里知道,是跳进了火坑。
世上之事,本是一啄一饮,当她费尽心思的接近李瑜那刻起,命运之轮就开始转动。
经过李瑜的事,她还是觉得像赵家二郎那般老实憨厚的男人才是良配!
提到赵家,卫老夫人立马摆出嫌弃的嘴脸,“赵家哪里成。人家都是说女儿高嫁,男儿低娶。赵家只不过开了间小小的家什行,比我们家的卫氏药铺差远了。再说,那赵二郎跟个傻子似的,整天抱着木头雕来琢去,性子木讷不讨喜,你跟着他,哪有好日子过。”
卫瑾萱伸出手指轻敲着桌面,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我记得祖母以前说赵二郎诚实稳重,有上进心,孝顺父母,敬重兄长,爱护弟妹,是难得的好儿郎……”
“咳咳、”卫老夫人忙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目光闪烁的支吾道,“那、那不是没有比较嘛……”
“哦,如此说来,祖母是瞧上了个更好的?”清冷的目光中夹着讥诮。
卫老夫人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兴致勃勃地激动道,“可不是。今早李媒婆上门来,说是县丞老爷的爹看上了你,想要八抬大轿的娶你过门,那蒋老太爷今年才七十,虽说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的会疼人呀。而且你一嫁过去,就是丫鬟伺候婆子服侍,每天大鱼大肉,最重要的是还白白得了个从八品官职的县丞大老爷做儿子。我们卫家也算是跟县丞老爷攀上了亲戚……”
她越说越兴奋,满是皱纹的老脸红光满面,浑浊的眼里尽显贪婪,“有道是朝中有人好说话。你也知道,自从你祖父死去将药铺交给你二叔打理后,药铺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再这么下去,我卫家总有一天会败落。萱娘啊。”
卫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唤着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卫家养育你多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如今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看着她兴奋又贪婪的老脸,卫瑾萱面上虽然不显,内心却气得发抖,冷冽的声音中隐含滔天怒气:“祖母,这件事不用提了,我不会同意的。”
“这怎么行!我都答应媒婆了,她明日就上门来交换庚贴,我……”卫老夫人顿时慌乱。
卫瑾萱气得猛地甩开她的手,冰冷的视线如利箭,恨不得在她老脸上射出两个窟窿。阴森的眼神中更夹锐利的煞气,“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阴沉冰冷的话从牙缝里挤出,透着寒铁般的坚硬。
她没想到,在她大病初愈之时,祖母不是关心她的身子,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卫瑾萱气急,死死攥紧手指,怕自己会一时冲动扑上去咬死这老不死的,到时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就毁了。
卫老夫人一时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目瞪口呆的没回过神来。
她咬了咬牙,最终忍下怒意,冷寒着脸,拂袖离去。
门外呆愣着两个青衣粗布下人,一个是伺候卫老夫的木婆子,一个伺候卫瑾萱的丫鬟小桃。
小桃见她出来,忙迎上去伺候,“姑娘……”
卫瑾萱的视线越过小丫鬟的肩膀落在院中那木架上簸箕内晒着的紫花血参上,并对一旁的木婆子吩咐道:“一会儿就要下雨,去将血参收进屋。”气归气,那血参可是祖父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毁了可惜。
言罢,带着小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
木婆子满脸疑惑的抬头望了望天空,此刻正是三伏天,日头正足,火辣辣的太阳挂着空中晒得连院中的草叶子都卷缩起来。
“这么好的天要下雨?姑娘莫不是被老夫人气疯了……”婆子低喃着进屋。
没多久,屋里就传出尖锐愤怒的咆哮:“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跟在卫瑾萱身边的小丫头吓得颤了颤身子。而卫瑾萱如若未闻,阴沉着脸色走出院门,沿着游廊往她住的小院走去。
“死丫头,给我回来!”
轰隆隆——
一声雷鸣巨响将她的咆哮声压下,顷刻间,便是一阵淅沥沥的大雨落下。
“啊,我的紫花血参,快,快,快去把血参收起来……”
只见木婆子呆愣而立,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那表情宛如见鬼一般!
###第9章 求医
雨来得又快又急。
像是天破了窟窿,哗啦啦的直往下流,瞬间,地面汇聚了千万条细流。
卫瑾萱推开木窗,湿漉漉的凉意带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让她烦躁的内心宁静些许。
她倚在窗柩旁,出神的看着庭院里开得妖娆艳丽的紫薇,如今被风雨一番吹打,残花败絮落了满地。
想着祖母刚才的话,她不由冷哼一声。祖母虽是个拎不清的,不过以前有祖父约束,她不敢胡来,如今祖父才去三年,她便愈发蠢笨如猪了!
用木支架撑住窗户,以防被风刮得乱荡。转身走到书架旁,葱白玉指划过《伤寒论》《女科旨要》《皇帝内径》,最后停在《诗经》一册上。
书架上的书不仅有医术类,还有诗经、史书、农务、税法,更有吏治和兵法、策论。
这些书是卫家的传家之宝。
听祖父说,祖上以前是书香世家,族谱上还记载着有位祖宗在朝中做过三品大官,后来因为卫氏子弟读书没有慧根就改了行医。
这个朝代的书十分珍贵,没有印刷术,只能靠手抄传递。
她将《中庸》与《鬼谷子》两册书从书架上取出。这两部书在整个大周王朝都甚是珍贵,特别是《中庸》。中庸之道被如今的大周帝奉为帝王之道。大周朝建国七十载,上一任开国大帝在位四十年,励精图治后,终于迎来盛元之世,而今上即位后,任用贤才、大兴农业,更是将盛世推向高潮。
如今的大周朝正是繁华鼎盛之时。
不过世人却忘了,盛极必衰这个道理!
丫鬟小桃端着茶水进来时,便见着她家姑娘姿态慵懒的斜躺在睡塌上看书。
姑娘端是生得好看,眉若柳絮,肤若凝脂,眼神盼顾间,冷冷清清,却有种令人折服的威仪。
她身上穿着一件略微简单的素白锦衣,腰间一条淡绿色的腰带将腰身束得极是凹凸有致,在腰间,衣料上用棕色绣线绣着遒劲淡雅的枝干绕身而上,一朵怒放的艳红月季开在胸口处,显得身段更是窈窕婀娜,丰盈处波涛起伏,腰身的曲线似水波流畅。
看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小桃放轻脚步声,缓缓走近,小心翼翼的将刚熬好的安魂汤放在姑娘的右手边。
卫瑾萱斜眼看了眼药碗,吩咐道:“以后不用再熬安魂汤了。”来了葵水之后,她的失魂症便不药而愈。
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一旁伺候的小桃回头看去,见管家打着雨伞匆匆而来。
管家站在廊下焦急地对卫瑾萱说道,“姑娘,大爷叫您即刻带上药箱跟他出去一趟。”
府外,一辆马车等在门口。
坐在马车里的卫敬文见女儿出来,忙撩开帘子,也不打雨伞,直接跳下马车,冒雨直奔女儿身边,一手提过她的药箱,催促道,“快,赶紧上马车。我们去趟甄秀才家。”
卫瑾萱坐上马车,抖了抖被雨水沾湿的裙角,轻声问:“有人病了?”
“是甄秀才病了。”卫敬文一脸愁容,“请了城东的于老大夫就诊,说是中暑。服了一剂药后,反而愈加严重。而恰好这个时候,城里所有的大夫都出城就诊去了。”
卫瑾萱满头黑线:“……”
听他话中的意思,如果不是找不着大夫救命,也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甄府门前。
远远地,卫瑾萱就听到一声悲戚的唱喏:“郎君,去了——”
随之,哀恸的哭声震天。
卫父听闻,脸色剧变,冒雨冲进甄府。
卫瑾萱整理了一下衣摆,撑着油纸雨伞,不徐不疾的走下车。
她抬首望了眼甄府顶上的那片天,虽然阴沉,却不带死气。想来那位郎君只是闭了气,应该还没断生机。
“提上药箱。”她嘱咐赶车的下人提着药箱,举步走进甄府,寻着哭声来到甄秀才病卧的房间。
屋里,一个身穿素缟的妇人跪在榻前哭得死去活来,而她爹则是跟青衣长衫打扮的罗秀才站在一起,两人面如金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卫瑾萱低低叹口气,心中腹诽:只怕她娘死的时候她爹都没有这般伤心。
“甄郎,呜呜呜~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去了。”甄秀才之妻吴氏哭得伤心不已,眼中浮现绝望之色。她深深看了夫君一眼,心中死志已存,猛地转身,攒足了劲儿,狠狠撞向卫瑾萱身旁的柱子。
“甄郎,你等等妾,妾这就随你去!”
好一个贞洁烈妇!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卫瑾萱差点就给她拍手鼓掌了。不过还是念着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机智地拉过离自己最近的白须老头挡在柱子前。妇人猝不及防,直接一头扎进老头怀里。
老头被她这么一撞,疼得哇哇直叫,“哎哟!哎哟!疼死老头子我了……我说你这小姑娘,要救人自己挡着就是,干嘛拉我一个老头子垫背。”
于老大夫吃痛的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同时还不忘狠狠瞪向卫瑾萱。
卫瑾萱无视他,趁着众人愣神之际,缓步走到床前,看着甄秀才铁青的面色,开口道:“夫人为夫殉情乃是大义我本不该拦着,不过夫人怎么就确定你夫君是真的死了?万一没死,而你又一头撞了柱,岂不是阴阳相隔?”
甄吴氏愣住,转瞬哭得更是悲惨,“妾是眼睁睁的看着甄郎咽气的,又怎么会……”蓦然,她瞪大眼,只见那个白衣小娘子伸手狠狠掐住她夫君的人中,她立即大怒,“你干什……”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已经没气了的夫君忽然蹙起眉头,嘤咛一声,转而缓缓睁开眼。
“甄郎?!”甄吴氏欣喜若狂,扑身于床前,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一个劲儿的喊,“甄郎,你活了?甄郎、甄郎……”
然而,屋里的人并不是都在为甄秀才的‘死而复活’而感到高兴。
看到忽然睁开眼的甄秀才,于老大夫吓得双腿直哆嗦,舌头也直打结:“鬼、鬼鬼……”
卫父举着折扇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哼声道:“你才是鬼。勤之根本就没死,只是闭了气。哼,真是庸医害人!”
卫父虽然不是大夫,但也跟着卫祖父看了几年医书,耳目有染,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一听原来没死,于老大夫顿时缓过气来,想起卫敬文刚才对他的无礼,又硬着脖子与之争辩,“什么庸医,老夫可是正儿八经的神医!”他就靠这一手医术混饭吃,如果庸医的名声传了出去,那以后还有哪个病人敢上门求医。
“是那书童一惊一乍的说甄秀才去了,老夫又没上去诊脉,哪里知道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于大夫觉得憋屈,也不知道这个甄府是跟他八字不合还是怎么的。那甄秀才明明就是普通的暑热症,按理说吃几剂小柴胡汤就能药到病除,哪里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他见甄秀才虽然回过气来,可脸色青黑,双眼发白,眼底更是蒙上一层死气,便哼声道:“再说,病成这样,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即便是现在不死,待会儿也还是要死。”
此话一出,甄吴氏脸上那喜悦的表情立即僵住,罗修文与卫父也皆是一脸黯然,勤之兄的病情他们最清楚不过,现在也不过是吊着口气罢了。
“谁说他会死。”清冽的声音如烟花突然在众人耳畔炸开。
甄吴氏噗通一声跪在卫瑾萱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裙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求道:“姑娘,求您救救我家甄郎,求您救救他,我给您磕头了……”
“弟妹,你这是干什么。”卫父碍于男女之防不便上前,只得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将她搀扶起来,“弟妹,你这不是折煞萱娘嘛。勤之是我的好友,便是萱娘的长辈。你放心,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定会全力救治。只是……”
卫父欲言又止。
于大夫冷笑一声,接下他的话,“只是这小姑娘医术不精,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哼哼,他都医不好的病,却指望一个黄毛丫头能治好,真是一群蠢货!
“你给我闭嘴!”罗修文黑着脸朝于大夫怒吼,“要不是你这个庸医,勤之兄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于大夫硬着脖子争辩,“都说了不关老夫的事。老夫开的小柴胡汤那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哼,别什么脏水都往老夫身上泼……哦~老夫明白了。”
他瞬间恍然大悟,用鄙弃的目光瞪着罗修文甄吴氏等人,“你们别不是想要讹诈老夫吧?故意找个要死的人叫老夫医治,等人死了,就说是老夫开的药吃死了人!”
“肯定是这样!不行,老夫不能留在这儿,等会儿人死了,老夫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说罢他转身就跑。
罗修文哪里能让他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生生给拽回来,提起拳头就打,“好你个老不休的,竟然敢倒打一耙!”
“哎哟,打人了!快来人呀,秀才老爷打人了——”于大夫一边躲,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卫父见状,眉头紧锁,想了想,最终还是走过去拦住罗修文,道:“这于大夫的言行虽然让人愤恨,可现在不是泄恨贪快的时候。”
罗修文想起瘫躺在床的甄勤之,脸色一黯,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这时,甄勤之身边的书童突然说道,“罗郎君,咱们去求金爷吧,以金爷的能力,一定能治好郎君的病。”
闻言,罗修文双眼一亮,“对,去求金爷,金爷一定有办法。”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卫瑾萱在他们打闹之时便平心静气的坐下给甄秀才诊脉,又向甄吴氏询问了几句他初病时的症状,不出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扬声拦下罗修文,说道,“此病不足为惧,尚有药可医,勿要惊慌。”
嘴贱的于大夫又开始哼哼,“小姑娘莫要骗人。甄秀才面若素缟,且现死气,他这是死症。”
卫瑾萱抬头,眼神冰冷的射向他,“不过是中焦湿热,何来死症!”这老头三番两次的看轻她,叫她很是不快。
“啥?中焦湿热?呵呵……真是笑死老夫了。”于大夫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这小女娃可真会胡说八道!甄秀才咽干口苦、心烦喜呕、不欲饮食,且身上寒热往来,这明明是少阳之症。”
于大夫抬头挺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胡须,作出高人模样的卖弄道:“少阳病邪居半表半里,遂老夫以小柴胡汤和解少阳调达枢机,再加一副菊花汤散头面风热之邪。”
那一脸骄傲的样儿,活脱脱地把自个儿当成了包治百病的活神医。
书童直接泼他一脸冷水:“要不是吃了你那劳什么子的小柴胡汤,我家郎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这……”于大夫语噎住。
卫瑾萱对这老头十分不喜,决定要好好打击他一番,好叫他知道什么叫谦虚。
“少阳病症为邪气侵入少阳经,外邪侵犯肝胆,肝胆之气火上逆而亢,以致口苦、咽干、目眩,邪在胆而逆在胃,故喜呕吐不欲饮食。体内正邪相争,正气虚弱不能抗邪外出则寒热往来。这点你说得不错,可唯一错了一点。少阳病症脉挺直而长,如按弓弦,你再来摸摸他的脉象,可是弦脉?”话毕,卫瑾萱拂袖让了一步,微微抬手指着甄秀才的手腕。
“诊脉就诊脉。”于大夫昂首阔步的上前诊脉,丝毫不惧,坚信自己的诊断是对的。
罗修文愤愤欲拦他,要不是这庸医,勤之兄也不会病情加重。
卫父却抢先抓住他的袖子,不解地问道:“修文,你们刚刚说的金爷是何人?”
罗修文想了想,便将刘金资助他与甄勤之入学读书之事道与卫敬文听,“我与勤之兄自小家境贫寒,幸得刘金爷的资助才能入县学就读……上次恩科,勤之兄的手被匪贼打断,也多亏了刘金爷寻来神医为他接骨……如果没有刘金爷,就没有今天的罗修文跟甄勤之。”
大周律规定能参加科考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勋贵世家子弟,一种便是进入学院读书的学子。
门阀世家子一般是入族学就读,即便他们学业不精,也能蒙荫谋个好差事。而入学院就读又分两种人,官宦子弟可直接入学读书,除此之外须得捐资入学。
当初卫父进县学就捐了好大一笔银两,直到现在卫老妇人还时不时的拿来念叨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