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在栖霞轩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青山碧水,岚烟绿柳,楚云宵的心里追悔莫及,他不该顾此失彼,冷落了婉清。
她一定很伤心,才会离开的吧。
“皇兄,”楚天宇轻步踱来,微声唤道,“对不起,若不是我胡乱说话,我想婉清姑娘也不会走。”待发现莫婉清不见了,他才想起,那天不该说那些话。
楚云宵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与你无关,如果我使她对我有信心,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在意的。”
楚天宇微怔,
“那,皇兄对自己是否有信心呢?”不光莫婉清会那么想,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会往那方面想。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楚云宵似乎比任何人都要着急,都要害怕,都要担心。
而他这个真心实意爱着诗桃的人反而像个局外人似的,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楚云宵眉心微蹙,
“我真的会让你们有这种担心与误会吗?”他从来没想过他对诗桃的担心会让他们有这种误会。
他觉得即便是楚天宇误会,莫婉清也不该误会。
毕竟,他们彼此比谁都了解彼此。
楚天宇抿了抿唇,微微叹了口气,望向远处,没有回答他......
梦梨山上竹海滔滔,一阵清风过,万顷碧波,煞是好看。
可是莫婉清却毫无心情欣赏。原以为,在山下遇到那白头老翁是一种机缘,又或者冥冥之中暗示了什么。在上山的路上,她也有想过,想像五十年前的梦梨一样那么决绝地了却红尘。可是等到了梦梨庵的颂经堂,看到剃度的师姐拿着锋利的剃刀时,她居然有一丝丝的害怕。
原来,她根本就没想好。
她没有见到梦梨师太,梦梨庵的师姐们说,师太上山采药去了。
她也没敢问师姐梦梨师太与山下的白头老翁是什么关系。师姐们很亲和,给她安排了一间厢房,让她先住下。
就这样,她每天都会来这静心亭里听竹声,每天都是晨曦伴着日落,就这么过了一天又一天。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
在那天离开颂经堂离开厢房时,她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就是给自己三天的机会,也给他三天的机会。
如果三天后,他不巧真的来到了梦梨山,找到了她,那么,她就永远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若是他没来,那么她就真的把红尘俗世里的一切都放下,安安心心地遁入空门,用后半生来为自己赎罪,也为那个非亲爹的所作所为赎罪。
可是,她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白头老翁说过,这梦梨山本来没有名,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山。恐怕,南泽没有几个人知道,更何况是整天深居宫中的皇上。一想到此,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又给自己出难题,把彼此都逼上绝路吗......
山路崎岖,马蹄声音疾。
青婵终于摆脱了师姐师妹们下了山。
她快马加鞭,披星戴月,终是赶在关城门前,进了颖都城,一路向往东,去往皇宫的方向。
到了皇宫正门,她没有下马,只是把一直保存着的随身带着的凤玦一亮,那些侍卫便让其通了行。
可是当她来到怡心殿时,等来的却不是楚云宵。
“是你要找我?你是谁?”只见眼前的女子用黑色的斗篷将自己的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用一片黑纱遮着脸,一点儿也看不清楚她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古里古怪。
虽然楚天宇对此女子满腹狐疑惑,可是却知她定是来头不小,不然,她不会这么畅通无阻地进到宫里来。
青婵微微看着眼前的“皇上”不由得惊讶极了。
才不过一年之久,这南泽的天就变了。新皇即位,先皇去了哪儿?
“我要找的是皇上。”青婵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朕就是皇上,”其实,此时的楚天宇已经猜到她是来找楚云宵的,已经悄悄派人去找楚云宵了。
“我要见先皇,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他。”青婵不想再兜圈子......
楚天宇派去的所有人都找不到楚云宵去了哪儿,偌大的皇宫,几乎都找遍了,也不见他的人影。
而急急进宫的女子似乎很急,楚天宇只好来到了凤鳞殿,或许诗桃知道他在哪儿。
“你是说云宵不见了?他该不会出宫了吧。”诗桃的心突然揪了起来,“但是他不该就这么不辞而别呀。”
“不会,我派人问过所有宫门侍卫,没有看到皇宫出宫,他应该还在宫里。这宫里有没有什么与莫婉清有关的地方,说不定他去了那里。”楚天宇微微道,“你以前常伴他左右,应该知道吧。”
诗桃微微拧了拧眉,若有所思道,
“好像是有一个地方,不过,他并没有常去,他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宫外的相国府。”
楚天宇垂眸,
“什么地方,快带我。”
“你还是派人到宫外看看吧,我一个人去就好。”说罢,诗桃便走出了大殿......
在皇宫的东南隅,有一座清静的小院子,种了许多梨花和桃花。
时值仲夏,枝上已经挂满了果子。
楚云宵坐倚在树下,喝着一壶去年的青梅酒,只觉得一切都恍然如昨。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莫婉清去了哪儿?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正当他借酒浇愁愁更愁时,看到一袭胭脂色衣裙悄然入目。
“云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楚云宵自嘲地笑了笑,
“除了喝闷酒,我还能做什么?”
尽管她知道皇上是因为莫婉清的不辞而别而心里郁闷,可是她却并不因此而感到内疚,反而有满满的幸福感。
因为,她从未想过莫婉清也会因为皇上对自己的关心而心生醋意,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的心里真的有她,皇上对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她知道进宫的那个人是青婵,当初青婵离宫,只有她一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今,她再次进宫,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能冒这个险,不管是她多想也好,还是她心胸狭窄自私也好,她都不能让她见到楚云宵。
“或许,你们的缘份真的已经尽了。就算是你舍弃了江山天下,她还是不能原谅你,也不能原谅自己。”
楚云宵苦笑,
“或许吧。”
看来,他也已经心灰意冷,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那样吗?
“那云哥哥有什么打算?”诗桃试探着问道。
楚云宵沉沉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或许会云游四海吧,见见曾经想见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有时间想见的山川河流,拜一拜一直想拜访却一直没有机会拜访的高人......”他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她说话。
就连诗桃自己都有些分不出来了。
她看着他,心里却哽得要命,
“你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又或者遇到她吧。”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很多时候,就算是别人装糊涂,而自己却装不了糊涂。
她不想捅破,甚至于想将他挽留于宫中,又或者与她同游四海,可是,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为她心里明白,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明知不可能,为什么还要白白地去浪费感情,白白地惹人厌呢?
而楚云宵也真的是默认了。
正当两人彼此各揣心思,各自伤神之时。突然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走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都不由得惊讶万分。
诗桃心知,事情有此不妙,忙急步走了过去,
“青婵,你何时入宫的?”她忙拉住她的热情络地寒喧着。
而青婵似乎并不领她的情,愣了一下,戏径直走向楚支宵,
“青婵,当日你为何会不辞而别,朕,哦不,我以为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楚云宵从未起过她突然进宫是何事,只有再次看到她的喜悦。
听到他这样问,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诗桃。
现在想想,若不是她,或许她在宫里也能生活的很好。她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收起往事,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皇上,不,主子,我此次进宫是有要事相告。”她说这话的时候,又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诗桃。
楚云宵不明其意,扬了扬唇角,
“你说吧,你知道的,她并不是什么样外人,没有什么话她是不能听的。”
青婵愣了一下,既然主子都这如此说了,她还在犹豫什么样呢,
“我看到莫婉清了。”迟疑了刻后,她直言道。
此时此刻,楚云宵觉得天都亮了。迷茫的未来,顿时有了一个鲜明的目标。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他开心的了。
“在哪儿,快告诉我她在哪儿?”他迫不及待道。
青婵愣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楚云宵靠近些,
“她在梦梨山的梦梨庵,”她微微道。
诗桃伸长了耳朵,也听不到她所说的话。
楚云宵拧了拧眉,
“那是个什么样地方?她想干什么样?”一听到梦梨庵,方才明朗的一切瞬间又黑暗了起来。
她是想出家吗?为什么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他让她失望了吗?
“主子,若是你现在跟我赶过去,或许一切还来得及。”青婵微微道。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听着青婵的话,他的心情像是海浪上漂浮的小船一般,忽上忽下,又像是破屋里的火烛般,忽明忽暗,弄得他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没有剃度?”青婵微微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吧。”
青婵皱了皱眉,看了看天,
“可是,天色已经晚,不如明日赶紧早起程吧。”她建议道。
“不,现在就走。”楚云宵像个孩子似的执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