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临安盛景醉好意,离别殇情痛人心
曲鸣听闻赵琼这样说,虽然知道她是愿意的,但是毕竟没有答应,故而心中难以安定,究竟是自己的话说得不是时机,还是另有隐情?曲鸣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似乎是有着大事要发生,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赵琼像是瞒着自己什么,可又不愿对自己言说。赵琼见曲鸣的脸阴沉了下来,便拉着曲鸣的手笑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放心不下那米铄妹子?”
曲鸣忙说道:“这是什么话,有你在我身边,哪里还有其他人能入得了我的眼睛?”赵琼见曲鸣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难看,便稍稍放心了,心中说道:那米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有她在,我会很放心的。可是转念一想,又极为担心,她怕曲鸣会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来,到时候没有人阻止该如何是好?
曲鸣方才被赵琼打断,此刻看见赵琼的眉头紧锁,便说道:“你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有我在,不用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是知足了。”赵琼看着曲鸣,眼里满是情意。拉着曲鸣的手便向临安的街头走去。
集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商贩遍布。有一卖拨浪鼓的小摊极是热闹,数十名儿童围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曲鸣拉着赵琼走近,看着那拨浪鼓,曲鸣说道:“琼儿,你就为我生一大群孩子,日后我们就那着这拨浪鼓逗他们玩乐,可好?”
赵琼低头笑道:“这么多人,你也不害臊。”曲鸣看着赵琼害羞的样子,说道:“你可知道,我欢喜的很。”
赵琼点点头,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看那拨浪鼓,我倒是十分喜欢,能给我买一个吗?”曲鸣自然应允,买了一个拨浪鼓送给赵琼,赵琼紧紧握在手中。曲鸣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金贵一个拨浪鼓。”
赵琼道:“因为是你送的,故而十分金贵。以后当我老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的时候,只要要这拨浪鼓,就能想你在我身边一样了。”曲鸣道:“傻瓜,我就在你眼前不好吗?”赵琼笑笑,忍住眼中的泪意。
这日天气晴的出奇的好,阳光铺下来,就像三年前红花镇的那个中午一样,只不过没有了那样的炽热。街头的人们三三两两,偕老带幼。有一妇人,怀抱着小儿在街上闲逛,忽然那小儿大声啼哭了起来,那妇人不住地哄怀中的幼儿,可那小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正在那妇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中年男子前来,那小儿见那男子多来,便停止了哭泣,举着两只小手要那男子抱,口中不住地看着“爹爹”“爹爹”。
曲鸣与赵琼看见这等场景,不由得都听下了脚步。曲鸣自有没有父亲,看见这样的场景自然是思念先父,可是赵琼此刻也是眼中含着泪。那一家三口渐渐走远,小儿见到爹爹,喜笑颜开。曲鸣看向赵琼,想到自己与赵琼以后也能这样平凡而幸福,但是瞥见了赵琼眼中竟然含着泪水。
曲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地就哭了呢?”
赵琼揉揉眼睛,笑着说道:“谁说我哭了,只是今日的阳光过于刺眼,故而有些不适。”曲鸣也许久没有见过这等明媚的阳光了,便道:“也是,不然我们到有树荫的地方避避。”转眼望去,有一妇人在一棵大树下支了凉棚,卖紫苏饮。曲鸣道:“我先前喝过那家的紫苏饮,味道很好,我们去歇息歇息。”
赵琼随曲鸣过去,刚走至树下,赵琼的脸色便变了,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赵琼拉着曲鸣,背靠着那棵大树坐下,要了一壶紫苏饮。虽然已是入秋,但是太阳下却也是燥热的,这紫苏饮加了冰,十分爽口。
曲鸣道:“真是难得这样的街头也有冰。咱们上次去的那家的冰窖,可真是大极了。”赵琼笑道:“那自然是,”赵琼虽然笑着,可是脸上却是微微的不自然,曲鸣便问道:“你可是身体不适?我总担心你从上次中毒后,身子就不好。”赵琼摇摇头道:“你多虑了,并非如此,只是,只是因为这太阳太烈,虽然已是秋天,但依旧暑气打头,你我喝完就离开可好?”
曲鸣点点头,将那紫苏饮饮尽,便起身,刚侧过身,只见赵琼十分敏捷地走到曲鸣的身后,拉着曲鸣的手,付下钱便离开了。曲鸣笑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心急,莫非是急着回去嫁给我?”
赵琼娇嗔道:“你又在胡说了。”
曲鸣笑着说道:“你总会答应我的。”
二人一路无话,只是手牵着手走着。宋时理学之风盛行,男女大妨为重,纵使是夫妻俩在街上,也未必敢手牵着手,这二人却就这样走着,丝毫不顾及世人的眼光。
虽然是无话,却是都怀着心事。
回到竹林小屋,曲鸣见赵琼有些乏了,便想让赵琼休息,赵琼却说道:“我一点也不累,精神得很,我俩便在这林中走走,可好?”
曲鸣怕赵琼受累,便不同意,可是赵琼再三要求,曲鸣只好答应。那竹林甚大,太阳的光芒散射下来,便成为了点点光斑,还有阵阵清风吹过,竹叶一阵婆娑,一根根修竹挺拔净植,富有生机。
赵琼从腰间取出一只短笛来,那只短笛通体翠绿,莹润剔透,赵琼横笛嘴边,芊芊细指,如嫩葱般动人,细白的手指在那翠绿的短笛上显得如尤物一般。赵琼如兰般的气息轻吐,笛声悠扬而婉转,就如同那竹林间升起了一阵白色的烟雾,那烟雾渐渐化了开来,又看见一只黄鸟立于林间树梢上,灵动地拍打着翅膀,口中唱出鲜快的乐声,眨眼间,那黄鸟就飞至远方的云雾中;继而四季变换,转眼到了秋天,林间树梢,挂满了熟透了的果实,芬芳而甜美,可是好景不常,刹那间变为深秋,百树凋零,片片枯叶落下,凄惨萧杀异常,曲鸣忍不住回想其往昔,妈妈爹爹离自己而去,不由得悲从中来。
笛声戛然而止。曲鸣看着将短笛放下的赵琼,心中动容,问道:“为何不吹了?”
赵琼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说道:“音乐讲究的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曲子吹到这里,便不适合再吹下去了,若是不停,就要伤人心了。”
诚然,这乐声引起了这二人心中的痛处,着实不该奏下去。
二人在林中漫步,知道一轮红日斜照,像是把这竹林染红。曲鸣与赵琼的脸上都被铺上一层霞红色,这日的夕阳格外的红,把赵琼的衣裙染得像嫁衣一样鲜红,可是这鲜红却又有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眼看夜晚将近,这林间也渐渐凉了起来,二人便回到屋内,却见白铃与刀文波在,这二人携了酒肉前来,四人便在这小屋中摆好,共同把酒言欢。
赵琼在有意灌醉曲鸣,曲鸣酒量虽本不错,可也经不起赵琼一杯杯的敬酒,近两坛酒下肚,曲鸣渐渐有了醉意,不久便伏在桌上睡熟了。
待得将曲鸣扶到床上后,赵琼“扑通”一声跪在白铃的面前,白铃忙把赵琼扶起,说道:“我如何敢受你如此大礼?曲兄弟有恩于我,便是你不说,我也会让刀文波留下来帮衬。你放心,我白铃几时食言过?答应你的必定会做到。”
赵琼这才放心。
赵琼看着熟睡的曲鸣,又是一滴泪水留下,她用手指轻轻抚摸这曲鸣的脸颊,触摸着自己熟悉的,看来无数边,却仍然看不够的脸庞,那眉眼,那鼻梁,还有那嘴巴,无一不是自己难以割舍的。曲鸣睡得很熟,很沉,还不是梦呓几句,喊着赵琼的名字。
赵琼静静地笑着,任由眼泪肆意地留着,轻轻地说道:“若是你能够忘记我,想必也不会痛苦,可是上苍偏偏这么调皮,一定要让你我分开,你已经走进我的人生,便是从此再也不能拥有,你也从不会消失。我早已经想过今天,但还是这么痛苦,像是切肤一般,痛的我都不忍心和你共同看这样的一天。我多想和你一起,看每一天的朝阳晚霞,细数每天的星星,可那实在遥不可及。如果可以,我情愿那天你我一起死在程举草庐的崖下。”
赵琼眼前的曲鸣一直模糊着,泪水让他的轮廓不再鲜明,可是赵琼却在努力的看着,想要记着曲鸣的样子,即便是见不到,也要记一辈子。
赵琼就这样看着,直到太阳又出来,把窗子照的明晃晃的,赵琼看着窗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留下来,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放到了曲鸣的床头。
赵琼起身,最后看一眼曲鸣,便哭着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曲鸣醒来,头闷闷的,不似是喝了酒而醉。
曲鸣揉着脑袋,四处寻找赵琼,只见枕边有一封信,他打开那信,只见信上写到: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吗?那是在河边,我以为你是个姑娘,便想要戏弄你,不想竟是个误会,可正是这样的误会,让你我从此便走在了一起。
细数你我的每一个日夜,都是那样令人回味,我也许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那样浓稠的日子。
每个人生来便扮演这自己的角色,你我均不例外,无可奈何的事情总会发生,不必计较老天的不公平,享有着别人没有的荣宠,便要承受别人不曾有的重担,这于我如此,于你更是如此。
我要走了,从今往后,你我缘分已尽,便是不相干的人了,不必为我难过,倘若真的放不下心,便须当设法是我朝可立于众国之间。
努力加餐,勿思勿挂,愿平安喜乐。”
那信上有几处自己模糊,纸张皱褶,想必是赵琼的泪水流过的痕迹,曲鸣握着手中的信,脑中便如同空白一般,再也想不起任何事,任何人,唯有那句“我走了”。
曲鸣猛然起身,疯了一般冲出,四处寻找曲鸣,无头苍蝇般乱撞,歇斯里地地大喊,震得林中飞鸟尽数飞去。刀文波闻声而来,见曲鸣真是难过之时,心中不忍,便任由曲鸣喊着叫着。